“怎么点了清倌过来,你还没从前自在了呢,貌美的姑娘们都喜欢,变成男人你就不喜欢了?”魏潋挑眉问道。
    “确实不怎么中意。”谢韵倒了点果酿在杯中,边喝边说,“看起来都没什么意思,不如姑娘们可爱。”
    “切。”魏潋撇嘴,不甚在意地说:“你怕不是吃惯了山珍海味,眼中就容不下胭脂俗粉了吧。”
    他意有所指,山珍海味自然是说魏湛。坐席上只有他们三个人在,不怕被其他人听去,所以魏潋言语颇为大胆,敢将九五之尊比作山珍海味。
    魏呈想起今日百花宴选秀女的事情,心觉魏潋口直心快,不会看人眼色说话,谢韵白日里明显情绪不高,说不定是为君王选秀的事情闹心着,怎么魏潋现在还提到那位,这不是往人伤口上撒盐?
    谢韵不说话,背部靠着椅背,低头端详着手中的果酿,她眸光清浅,不知道在思量些什么。
    “殿下说的,其实不无道理。”
    魏潋话糙了些,但是理不糙,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她这一年里,过的算是二十年来最顺心的一年了,有了魏湛在背后撑腰,清查谢家的事情有了眉目,女扮男装进入朝堂的事情也不算是问题,靠山强,一切问题都能迎风而解。
    魏呈给魏潋一个闭嘴少说话的眼神,魏潋撇撇嘴,悻悻闭上了嘴,三人聊起了其他的事情,边聊天喝酒边看着歌舞,气氛轻松愉悦,比待在百花宴上看选秀强多了。
    两个时辰过去,魏呈算算时辰,觉得百花宴应该差不多结束了,便说:“天都暗了,百花宴应是已经结束有一会了,咱们今日也差不多到这了,等这支曲唱完,便打道回府吧。”
    “这才什么时候,你急什么啊,咱们都在这里待到子时过,现在天还没有全黑下来,你急着回府做什么?怎么...你家中藏了美人?急着回去偷香窃玉?”魏潋不满道。
    “我家中倒是没有美人。”魏呈停顿了一下,看了下谢韵,干笑道:“但是她家里有啊...还是惹不起的那种,现在回去,也许就是谢韵一个人遭殃,再等一个时辰回去,就是咱们俩陪着她一块遭殃受罚,你忘了上次的禁足了。”
    都这个时辰了,谢韵就是现在回去,也逃不了被盘问一番,但若是胡闹的时辰太晚,魏呈觉得帝王的怒火必然会烧到他们俩身上来,他上次被自家父王请了一顿家法,现在后背还隐隐作痛。
    “呃...”魏潋倒吸一口凉气,想起了不太美妙的回忆,顿时觉得魏呈说的话有道理。
    “走走走,现在就走,散了散了。”魏潋站起身,突然想起来他回府的方向是和谢韵相同的,紧接着说:“谢韵你先走,咱俩一道的,还是别一起回去了,我等你走远了再回去。”
    谢韵:“......”
    看魏潋拉她出来喝酒是那么轻松,还以为他真的不怕呢,看错他了,魏潋果然还是那个魏潋,依旧那么怂。
    三人说散就散,相继踏出厢房的门槛,走在最前面的魏呈刚出门就停在里原地,魏潋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撞上了魏呈的后脑勺。
    “嘶...”魏潋吃痛地捂着脑门,“魏呈!你突然停下干什么,出门撞上阎王了不成!”
    魏呈:“......”你别说,还真是个索命的阎王。
    魏潋不经意地抬头往前看,正好与前方的阎王对上了眼。
    “呃...皇兄...”
    魏湛已经懒得和魏潋魏呈计较什么了,正好谢韵从厢房中走出来,他眸光掠过两人,直接去看谢韵。
    谁知这时里面那几个清倌也跟着走了出来,其中一个清倌路过谢韵时停顿了一下,笑着与谢韵告别,一个大男人笑得媚眼如丝,“大人若是玩的开心,下次再来啊,下次一定记得叫奴家来哦,奴家必定好好伺候大人~”
    顶着魏湛要杀人的目光,谢韵轻咳两声,没有回应清倌的话。
    说话的清倌见谢韵没有回应,面上似乎是有些落寞,悻悻地走了,只剩魏潋和魏呈在一边站着,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怎一个“惨”字了得,怎么每次都被抓到,这次还被陛下看见了清倌,虽然是逢场作戏的,但瞧天子那黑得能滴墨的脸色,想必已是怒极。
    “呃...要是没有别的事,兄长您和谢大人先聊着,弟弟就先退下了。”魏潋没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叫皇兄,他说话的声音很轻,边说边缓缓后退,有溜之大吉的意思。
    魏呈是天子堂弟,自认没有在这个时候说话的胆子,故而安静站在魏潋身边,低着头没有说话。
    “滚。”魏湛嗓音又轻又冷,没有给魏潋半个眼神,只是冰冷冷地说:“明日去城外军营报道,我会让驻军统领给你安排差事,魏呈也一起。”
    魏潋欲哭无泪,他与旁边的魏呈对视一眼,纷纷点头应是,半个字也不敢反驳。
    两人脚步匆匆地走了,魏湛走上前拉住了谢韵的手,攥着她往外面走。
    一路上,魏湛都很是沉默,上了马车也是一样,眸色深沉地看着谢韵的眼睛,一语不发。
    谢韵起先被看得有些许心虚,随后就想起他今日选秀来着,这么一想,心里就没什么不对劲的了,压根不畏魏湛的眼神,随意地靠在马车中,魏湛不说话她也不说话。
    马车中气氛冷凝,两人互不相让,谁也不理谁,都没有先服软的意思。
    行至中途,谢韵掀开帘子往外面看,被外面路边买糖葫芦的叫卖声吸引,她目光盯着小摊上又红又圆冰糖葫芦看,迟迟没有收回目光。
    “停车。”魏湛对外面驾车的凌晔喊了一声,也没看谢韵,直接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谢韵看魏湛往买糖葫芦的摊子那边走,也跟着下了马车,缓慢的跟在后面。
    他果然是去买糖葫芦了。
    魏湛问了一串糖葫芦的价钱,然后摸了摸腰间的荷包...过了会,他又转头倒回来,走到凌晔面前,伸出了手掌...
    凌晔磨磨蹭蹭去摸腰上的钱袋子。
    魏湛催促他快点,说:“扣扣搜搜,回去翻倍还你。”
    谢韵看着凌晔一脸肉痛地拿出钱袋子,数了几个铜板给魏湛,然后魏湛拿着铜板从小摊前买了冰糖葫芦回来。
    虽然她这个时候不应该笑,但是她忍不住,这确实挺好笑的,魏湛会买糖葫芦,凌晔居然还随身带着铜板,话说以凌晔的官职俸禄和魏湛给的额外赏赐,应该是不愁吃穿的,怎么还这样节省,随身只带几个铜板出门?
    “给。”魏湛拿着糖葫芦交到谢韵手里,面色依旧不太好,“朕赏你的。”
    “谢陛下。”谢韵笑着接过,缓和了眉眼,也不在乎魏湛是什么表情,反正她是挺开心的。
    她咬了一口最上面的糖霜,没上马车,沿着街边的摊贩往前走。
    魏湛跟在她后面,渐渐加快脚步走到了谢韵身边。
    谢韵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垂在身侧,手背碰到了男人的手腕,她没什么犹豫,主动牵住了魏湛的手,男人的手回握,两人十指相扣,紧紧相牵。
    两人缓慢地走在街上,彼此间的冷凝气氛也如冰雪消融般,随着手掌中中温度的增加而消散了。
    虽然知道谢韵并不会和那些清倌发生什么,但魏湛只要想到那些清倌坐在谢韵身边,哪怕是一片衣角碰到了一起,他都会有解决掉那些人的冲动。
    “朕说过了,这都是给朝中那些官员看的,不会有人真正进宫。”
    “臣去花船上也没干什么啊,陛下气什么呢?”
    “纵是心里清楚,但还是会不舒服的。”
    谢韵轻笑,说:“是啊,纵是心里清楚,但还是会不舒服的。”
    魏湛脚步一顿,双眸霎时亮了几分,低头凝着谢韵的眼睛,“所以,今日你是也吃醋了么?”
    第50章 、献美
    闻言, 谢韵停下脚步,仰头看着他的眼睛,想了一会, 最后没有承认, 但也没否认, 只是说:“先前,我说不介意陛下纳妃, 是真心的, 陛下若纳, 没人能阻拦,但我心里, 是不愿意和别人共享一个男人的, 这会让我觉得恶心。”
    无论是身为臣子还是身为情人, 她确实不介意也不能介意帝王纳妃充盈后宫这件事, 但是她从心里觉得恶心厌烦也是真的。
    魏湛就算纳了嫔妃,她也不能怎么办,谢家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再忍忍便是了,但等处理完谢昌,估计就是她翻脸不认人的时候了。若是没有谢家事情牵绊,魏湛真的身不如一,谢韵定是不会忍的,怎么处置她都行, 反正她是不伺候了。
    “女人多是非就多, 朕有你一个都费劲的很, 没精力去管别人了。”魏湛脸色舒缓,虽尽力掩盖, 但嘴边还是露出了浅浅的笑意,止不住的得意。
    两人继续走了会,魏湛将秀女们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就上了马车,不是去谢府,马车这次直接进了皇宫中。
    百花宴刚过,宫中现在还热闹着,来来往往的宫人们正在收拾百花宴上扯下来的东西,尚宫局的几位女尚宫侯在紫宸殿外,手中呈着几位秀女的家世册子。
    尚宫们瞧见帝王和谢少师一同出现在紫宸殿外时,她们都略微惊讶了下,就算都知道陛下和谢韵之间关系不简单,但今日是陛下选秀的日子,谢大人怎么还毫不避嫌的出现在这里,君臣氛围看起来极为融洽,没有一丝翻脸的迹象。
    魏湛挥了挥手,让尚宫们都退下,没有翻看秀女册子,谢韵扫了一眼尚宫女官们,径直进了紫宸殿中。
    紫宸殿的后殿的浴房内早就备好了洗漱用的热水,临寿极有眼力见,知道伺候好谁才有好日子过,他和一名御前宫女捧着洗漱用的东西跟着谢韵进了浴房,精心地布置了一下浴房里面的东西。
    魏湛在外面批折子,没时间过来。
    “简单弄一下就好了,我没那么多讲究。”谢韵看临寿又端了一盆花瓣过来,便笑着拦下了,“临寿公公歇着去吧,我自己来就好。”
    “怎么能让大人亲自动手,大人稍等会就好,奴才们一会就弄好了。”临寿喜笑颜开,坚决不让谢韵亲自动手。
    一个时辰过去,直到谢韵沐浴出来,头发都擦的半干,魏湛还没有进到内殿里来。她翻看了两本游记,实在没什么意思,只好披上白色的寝衣往外面走。
    外殿烛光大亮,魏湛坐在书案前,低头看着什么。
    “啧啧,当皇帝真累啊!这个时辰了还要批折子,也不怕眼睛看坏了。”
    “不累。”魏湛头都没抬地回。
    就算是累,他甘之如饴,若现在皇位上的不是他,谢韵怎么可能陪在他身边,恐怕还是之前敌对的样子。
    “在看暗探送过来的消息,南嘉王世子这个时候还敢进京送礼,不是南嘉王放弃了这个儿子的性命,就是京中有接应的世家,能保证林储洌顺利逃出去。”
    “都说南嘉王世子林储洌是个纨绔子弟,南嘉王早就放弃这个儿子了么,也就是让他来送死,用作挑起清君侧的理由也未可知。”
    谢韵走近,低头瞄了一眼,“眼看着快到九月,是不是又要去秋猎了?不如这次秋猎就让这个林储洌跟去,到时候让暗卫试一试他的身手,这个世子是真纨绔还是假纨绔岂不一眼便知。
    若是真纨绔,就放他回去,保他安然继承南嘉王的位置,等这个纨绔子弟做了南嘉王,陛下再削他的藩,若是装的纨绔,将他关起来大刑伺候,撬开他的嘴,然后再寻个正当借口,让他有来无回...”
    “论心狠手辣,还是你在行。”魏湛拉着谢韵的手,让她坐在膝上,低头去嗅她发间的清香,眉目半阖,轻笑道:“上次秋猎,我们还势同水火,转眼已经一年了,原来一年时间过得这样快,围猎时,林中相遇,你朝我射来的那一箭,让我至今记忆深刻...誓不敢忘。”
    那时,魏湛在心中对他自己说,再忍忍,佳贵妃未逝,魏泽还是太子,谢韵有靠山撑腰,他暂时不能杀她,等他登基,定然要让谢韵这个屡次以下犯上的奸诈小人得到教训,好好收拾她。
    其实,他那时也没想过杀了她,自幼时在书院起,他便想让谢韵做他的伴读,想将这个好看的小孩从魏泽身边抢过来,可是那时他没有这个能力。
    现在,他很庆幸,在第一次抓谢韵回府的时候就意识她的身份有问题,因为这份疑惑,他从没对谢韵下过重手。
    谢韵嗤笑一声,舒舒服服地靠在他怀里,眉毛轻挑,声音幽幽地说:“啧啧啧,小气鬼,这么点仇也记着,那我几年前煽动流言让陛下送你去边疆上战场的仇,你不得恨之入骨?不会在心里暗暗琢磨,怎么报复才能让我后悔吧?
    哦~我知道了,陛下现在对我这么好,就是想法让我喜欢你,等我喜欢到不得了的时候,你再抛弃我,让我痛彻心扉,悔不当初?”
    “呵,你猜对了。”魏湛一只手掐着怀中人软软的脸颊,眯着眼睛问:“所以,你现在喜欢朕么,朕可以抛弃你报复回去了吗?”
    谢韵狠狠打了一下魏湛的手背,然后随手拨了一下额边的碎发,伸出一根手指,比划了半个指甲盖大的地方,斟酌着说:“嗯...也就一点点吧,要不你再努力努力。”
    魏湛抱着谢韵从椅子上站起来,稳稳地托住她往内殿走去,“行,再努力努力。”
    ......
    翌日,谢韵出了皇宫之后就直奔买杂货的西街,她在街边商铺买了许多姑娘家要用的日常物件,然后带着这些东西去了鸿胪寺,打算看望一下沛欢,顺便看一眼那个南嘉王世子林储洌。
    沛欢确实在鸿胪寺当值,但是林储洌不在鸿胪寺为他准备的院子里。
    谢韵拿着一堆东西进来,沛欢欢喜地迎上来接她,两人一起去了沛欢的屋子里说话。
    她问沛欢在这里过的怎么样,沛欢面上带笑,高高兴兴地点头,“这里很好,本以为在王府中已经是沛欢见过的最大的世面了,没想到鸿胪寺这里还有许多我没见的事物,沛欢生在平民之家,拖大人的福,已经见过了此生见不到的风景,很是满足。”
    “你开心就好,若是在这里过的不顺心,谢府的大门随时为你开着,想回来就可以回来,等过段时间,我拖恒王殿下为你寻个安稳靠谱的人家,再找对有福气的夫妻认你做义女,风风光光送你出嫁,你也快到了出阁的年纪了。”
    谢韵看着面容有几分相似乳母的沛欢,又想起了为她而死的乳母,若是乳母还在,看见沛欢现在的样子,也会很欣慰的吧。
    “这些事,都不急的,沛欢还不急着出阁,在这里历练几年也是好的,我很喜欢待在这里。”沛
    欢听见谢韵说起出阁的事情,略微收敛了脸上笑意,转了转眼睛,接着说:“大人也不必为沛欢找什么门第了,我哪里嫁的了什么高门大户,寻常人家也就是了,用不着刻意抬高出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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