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商的头嗡地一下,完全忘了要“保持不远不近”的事,眼疾手快,借给她拉的那条胳膊已经穿过她腋下,一把将她捞离了地面。
    他把她小心地放下,紧张,“脚没事吧?”
    “没事,没崴到。”许知意说。
    他拎得相当及时。
    寒商吁了口气,“那就好。”
    他定了定神,忽然意识到自己还在抱着她。
    他的胳膊环着她,没有松开,两人的身体紧密地贴着,就像上次在老房子的走廊里,他把她压在墙上的时候。
    寒商抱着她,冷静地想:要是裴长律的话,在这种时候应该做什么?
    亲下去还是松开?
    显然还没到能自然地亲下去的时候,大半是松开,说不定还要再补一句调情的话。
    调情的话就算了。刚刚在旅馆前台随便说了一句,许知意一脸惊恐。估计是他火候还差得远,还是不要乱说的好。
    寒商松开胳膊,往旁边退了一步。
    他这回把一只手递到许知意面前,掌心向上。
    “要不要牵着我?牵着稳当一点。”又补充,仿佛是在解释,“我可不太想再背你爬一次山。”
    许知意没说什么,大方地把手交到他手里,主动反手攥住他的手。
    两个人手牵着手,继续往上。
    这回稳当多了。
    寒商的手和他的人一样,温度都比许知意稍高一点。
    这是许知意画过无数次的手,闭着眼都记得它的样子,只是触感却多少有点陌生。
    许知意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认识他这么久,上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两人牵手,还是大一去看瀑布,她在大巴上晕车的时候。
    当时他一把拉起她,叫停了大巴,带她去车下狂吐。
    这么多年,终于牵了第二次手,进度惊人,可喜可贺。
    作者有话说:
    寒商:裴长律,借我翻下攻略。看看怎么追你老婆。
    第33章 清白
    两个人手牵着手, 最终爬到一片高高的斜坡上。
    许知意明白寒商为什么要上来了。
    这片陡坡地势高,往下俯视,刚好能看见那家小旅馆的后院,只是距离稍远。
    正想着, 寒商就松开她的手, 从背包里拿出一副造型专业的望远镜。
    他竟然带着这种设备, 可见是有备而来。
    寒商对着下面的小院调整望远镜的旋钮。
    “你猜我在干什么?”他说。
    许知意立刻指出:“你明明说过,想当你的向导, 第一条就是不乱问你要干什么。”
    寒商:“你没有问, 这是我在问。”
    他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既然他问了, 许知意就回答:“你好像在找什么,可能是东西,也可能是个人。”
    许知意扫视旅馆那边,补充, “你要找的, 无论是东西还是人,都应该和华人有关。”
    寒商刚才开车路过旅馆门口时突然一脚油门,加速开过去, 应该是看见了前台特殊的陈设,没有停下,怕打草惊蛇。
    他每到一家旅馆,都跟前台狂聊一通, 许知意原本以为他在找某个住进旅馆的客人, 现在却觉得, 应该是和旅馆工作人员相关, 否则不会那么在意前台摆着的富贵竹和供的财神。
    寒商撂下望远镜, 瞥一眼许知意,“我忽然难得地感受到你号称一百四的智商了。”
    许知意回怼:“那你的感受能力有待加强。”
    她伸手捅捅寒商的胳膊,“快看,有人出来了。”
    旅馆小院中,两个男人从一间平房里出来,都穿着货车司机蓝色的工作服,应该是住宿的客人。
    他们身后跟着个华人模样的中年男人,拖着个小推车,上面堆满要换洗的床单被罩。
    寒商立刻重新举起望远镜。
    他认真看了半天,许知意观察他的表情,觉得他仿佛是有点失望。
    寒商终于下结论:“不是他。”
    许知意现在已经完全清楚了:寒商跑这么远,一家旅馆接一家旅馆地逛,是在找一个男人,华人,看样子还是旅馆的工作人员。
    没过多久,又有个华人模样的女人出现,接过小推车,把要换洗的东西塞进一辆面包车的后备箱里。
    寒商放下望远镜。
    “澳洲这种小镇的旅馆,一般都是夫妻店,一家人买一个生意,从管理到清洁全都自己动手。”他说,“看样子希望不大,我们下去问问吧。”
    折腾到现在,已经是黄昏,夕阳落得很低,黯淡的阳光顺着桉树叶子的缝隙钻进来,树林中卷过的风透着凉意。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下过雨没干的斜坡地尤其难走。
    寒商这次没有再问许知意的意见,毫不犹豫地握住她的手,牵着她一起往下。
    有他拉着,许知意的运动鞋还是一走一滑。
    下到最陡的一块地方,寒商停下来。
    许知意也知道这段不好走,突发奇想,“要是我什么都不管,干脆放开了,一路冲下去,会怎样?说不定反而下得更快。”
    搞不好还比这样一步一滑好一点。
    寒商满脸无语,“你会摔趴在地上,像滑翔机一样贴着地飞下去,确实更快。”
    他松开许知意的手,张开一条胳膊,“过来,抓好我。”
    这要求听着很暧昧,不过他的语气很淡定随意,一点都不暧昧。
    他在等着,许知意在他身上迟疑地上下选择了一遍,最后搂在他腰上,攥住他的衣服。
    寒商没说什么,用胳膊把她揽紧。
    他单手这么牢牢地搂着她,另一只手扶着旁边的树,小心地往下走。
    他的步子很稳,许知意自觉安全多了,放下心来,开始聊天,“如果现在我们两个再摔的话,就一起坐滑翔机,双倍,比我一个人飞得还快。”
    寒商认真地低头看路,“谁跟你一起。我要是要摔了,就把你一个人扔下去。”
    话虽这么说,手上却抱得很牢。
    走过这段最滑的陡坡,他才把许知意松开,手又自然地找到她的手,重新握住。
    两个人顺利地下来了。
    一回到正路,寒商就立刻放开她的手,以示清白。
    他说:“我们去那家旅馆问问。”
    许知意“嗯”了一声,却没跟上他,而是回头看了眼刚才那片陡坡。
    想观察旅馆的后院,爬高一点,合情合理,可是,真的有必要爬到那么高吗?
    明明稍微往上走几步就能看到旅馆后院。
    寒商的清白,好像也并没有那么清白。
    小旅馆的前台依然没人,寒商拍下叫人的铃铛。
    “叮”的一声响。
    一个中年男人从后面出来了,就是刚才看见的那个,见有客人上门,热情洋溢地跟寒商和许知意打招呼,眼角细密的皱纹堆叠在一起。
    寒商说:“我们两个路过,想要两个房间。”
    老板满脸歉意,“最近路过的货车很多,都快住满了,我看看还有没有空房。”
    结果这里也只剩一间大床房。
    寒商没再说什么,照例刷了信用卡,一边跟老板闲聊:“你是华人吧?”
    老板改口用中文回答,中文说得磕磕绊绊:“是华人,不过我们是很多年前从越南过来的。”
    寒商跟老板聊了一会儿,已经弄清楚了。
    老板家里是七十年代越南排华时逃出来的那批华侨。
    那时候,华人在越南比较富有,可是排华的风雨一来,几辈子积累的财富一夜化为乌有。一百五十万华人,每人都要给越南政府交十二两黄金买命,交不起就会直接当街枪毙,或者关进劳改营。
    一家人的财产在抢劫中被洗劫殆尽,还是想办法筹到了黄金,死里逃生。
    交了钱也不能留下,他们被扔上一条破旧的小渔船,赶出越南,放逐到公海上。
    船上人挤人,食物匮乏,严重缺水,一拨又一拨的海盗知道华人都被赶到船上,拦住渔船打劫,
    无数条小船经不住风浪,在海上翻了,多数人都葬身海底,他们这艘很幸运,成功停靠到了香港,作为难民,辗转到了澳洲。
    勤快的人流落到哪都有饭吃。
    一家人在这片土地上重整旗鼓,白手起家,这家旅馆就是前些年用积蓄盘下来的。
    这不是寒商要找的人。
    寒商继续打听:“附近的镇子还有我们华人开的旅馆么?”
    老板对附近很熟悉,仔细想了想,摇摇头,“这条路往前,一直到卡拉罗山都没有,再往南就不知道了。”
    他俩在说话,许知意的肚子忽然咕噜噜一声长鸣。
    许知意有点尴尬,按住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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