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来。”许知意火速躲开他的手,自己脱了袜子。
    果然,她两边最小的脚趾上也有一模一样的红包。
    许知意:“怪不得我总觉得脚上又烫又痒的。”
    她最近总住出租房这边,这房子潮湿阴冷,常年不见阳光,老化的钢窗脱漆变形,一阵阵透风,扛不住最近一波连一波的寒流。
    寒商长长地吸了口气,站起来。
    “我去买电暖器。”
    他转身就走,许知意在后面问:“你有钱吗?”
    “我有。”寒商开门走了。
    没用多久,他就回来了,带回来一个电暖气和一个小的电暖风。
    大电暖气放在许知意的椅子旁边,电暖风摆在桌子底下,对着她的脚吹,许知意身上瞬间暖和了。
    还有一管冻疮膏。
    “药店的人说见效没那么快,要涂一段时间才能好,不过最重要的是注意活血和保暖。”
    寒商拉过许知意的手,帮许知意一点点打着圈按摩着,涂在红肿的地方。
    他的指尖在她的手指上摩挲,碰的还是她现在手上最丑的地方,许知意往回抽手,“我自己涂吧。”
    她抽不回来,因为寒商没松手。
    寒商蹙起眉,眉峰斜挑,口气不善,“不停地你自己,你自己,我帮你涂一下,你会死吗?”
    许知意闷:涂个药而已,要不要这么凶?
    寒商涂完药膏,又开门去了天井。
    他没一会儿就回来了,找到许知意的雨衣套在衣服外,扣好兜帽,踩着窗台上去了。
    外面一阵哗啦啦的乱响,许知意的书桌前忽然冒出一大块阳光。
    寒商动手把天井上一块遮阳的绿色塑料板拆下来了。
    阳光像拼图一样,一块一块地冒出来,渐渐充满阴冷的房间,老旧的红漆地面鲜亮起来,细小的灰尘在明亮的光线中跳舞。
    许知意又画了一会儿,出去看他干活。
    隔壁邻居的小虎斑猫从墙板的缝隙里探出小脑袋,大概在好奇这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到底是在干什么。
    塑料遮阳板上的积灰扑扑簌簌地落下来,呛得两个人一起咳嗽。
    “你进去吧,关好门。”寒商说。
    “没事。”许知意站在门口,仰头看着他。
    寒商把一块板子扔下来,波浪形的塑料板拍在地上,一声带颤音的轰鸣。
    他低头看一眼许知意,“许知意,我最近赚了点钱,我觉得,你不用那么拼命画画,我们两个吃饭应该够了。”
    许知意手上刚涂了药膏,扎着手站着,在阳光下眯着眼睛。
    “倒不完全是因为钱。”她说,“难得接到这么大的单,我想尽量画好。如果这次画好了,才有下次,以后也会有别人来找我,才能有更好的发展。”
    “我的单价还会继续往上涨的,现在只不过是资本的原始积累阶段,就是会苦一点,没什么,很正常。”
    寒商拆完最后一块板子,从窗台上跳下来,轻快地落地,猫一样无声无息。
    他瞥一眼许知意,“还‘资本的原始积累’。就没见过这么傻的资本家,不剥削别人,往死里剥削自己。”
    许知意回去继续画画。
    她看看课件上的文字,三两笔勾出一只正在数桉树叶的考拉。
    端详了一会儿,觉得长得好像不太对劲,去网上搜考拉的照片。
    “寒商,你见过考拉没有?”
    寒商在卫生间开着水洗手洗脸,声音夹杂着水声遥遥地传出来,“小时候我妈妈带我去澳洲玩的时候,抱过一次。”
    许知意把屏幕上的图片往下拉,一会儿又问:“你去过澳洲?那你有没有去看过这个乌鲁鲁?”
    “乌鲁鲁?你是说澳洲中部那块大红石头么?”寒商从卫生间里出来了,往下放卷着的袖子,“没去看过。一块石头有什么好看的?”
    许知意对着屏幕上的照片出神。
    屏幕上是大片荒野,天空蓝到耀眼,显得巨石红得惊人。
    “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许知意说,“我姐就在澳洲,说是很大一片荒原上,突然冒出一座山那么大的石头,还是红的,那里的原住民部落把它当成圣地,说不定以后有一天,我会去看看。”
    寒商把抖干净的雨衣叠好,随口说:“那有机会一起去啊。”
    许知意点头答:“好。”
    接下来几天,许知意都在赶儿童教辅插画的稿子,在明大和出租房之间来回奔波,不上课的时间,几乎全泡在出租房里。
    交稿前,她熬了大夜,周五和周六连着两个通宵,只时不时趴在桌上睡一会儿,总算画完了。
    把稿子交出去,倒在床上时,许知意才发现自己不太对劲。
    脸在发烧,喉咙疼得像小刀在刮,许知意实在没力气爬起来倒水,拉过被子补觉。
    好不容易能放心睡了,反而睡得很不踏实,全是奇奇怪怪的乱梦,而且越睡越冷,明明开着电暖风,对着床吹,还是冷到发抖。
    迷蒙中,隐约似乎听见有人敲门,敲了很久,手机也在不停地震。
    许知意艰难地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去门口,凑在猫眼上往外看。
    是寒商。
    许知意的脑子像一团浆糊,思路怎么都理不清楚:是又到吃饭时间了吗?
    寒商一进门,看清许知意的模样,第一件事就是伸手按住她的额头。
    “怎么烧成这样?”
    许知意自己并不觉得,下结论,“可能是缺觉。”
    “缺觉能缺到发烧?”
    许知意人在发虚,站都站不稳,不等他说完,就摇摇晃晃地走回床边,一头倒了下去。
    寒商跟过来,“我送你去医院。”
    “不要。”许知意拒绝,在昏睡过去之前,仿佛记得自己说,“顶多就是感冒,你还不如去给我买点药呢。”
    再醒来时,寒商正坐在床边叫她,让她起来吃药。
    许知意感觉自己睡了一觉,神智特别清明,特别理智,特别警惕,瞪着寒商,“什么药你就给我乱吃?你要干什么?”
    她脸烧得通红,眼睛贼亮,明显是烧迷糊了。
    寒商一脸无语,“你都趴床上半天了,我要是想干什么,用得着等到现在?”
    第26章 喷火龙
    寒商抓过药盒, 给许知意看药盒上的字。
    “对乙酰氨基酚,刚买的退烧药。先把温度降下来,你烧得太厉害了。”
    许知意不吭声了,乖乖让他喂过药, 重新躺下。
    很快就浑身发汗, 烧似乎退了, 许知意这回真的睡着了。
    昏天黑地睡得彻底没了时间概念,许知意在梦中又开始觉得全身发冷, 冷到发抖。
    她睁开眼。
    房间里开着灯, 窗帘开着条缝,外面的天是黑的。
    许知意努力想了想, 觉得吃完药睡觉的时候天就是黑的,睡了这么久,为什么天还是黑的呢?
    药效已经过了,许知意又烧起来了, 温度不低。
    脑子昏昏沉沉的, 思路散乱,像决堤的河水,不能整理到规整清晰的河道里。
    许知意想不太清楚, 偏转头,看见了身边的寒商。
    寒商大概原本在床边坐着,也睡着了,别别扭扭地斜靠下来, 一只手肘撑在床头摆着的靠枕上, 支着头, 身体朝许知意这边危险地歪着。
    几乎是半躺的姿势, 和她只有不到二十公分的距离。
    寒商闭着眼睛, 因为手还撑着头,浓密的眉毛斜飞,眼角也微微地吊着。
    离得这么近,许知意忽然发现,他的上唇并不是她一直以为的那么薄,而是有一个微微上翘的弧度,被他平时脸上冷漠戏谑的表情遮掩了,现在睡着了,很放松,就变得异常明显。
    轻微地,向上扬起一点点。
    许知意烧得头晕,手脚冰冷,脸颊却烫得火烧火燎。
    她撑起来,稍微向前探身。
    寒商还在沉沉地睡着,闭着眼睛,面容沉静,毫无察觉。
    许知意心想,没错,人在发高烧的时候,就是这么没有理智。
    再说他睡着了,也不会知道。
    许知意小心翼翼地向前靠近一点,看他没什么反应,就再靠近一点,无声无息,耐心地一点点缩短这二十公分的距离。
    终于抵达了离目的地——离他只有一两公分的地方。
    她无声地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继续往前,轻轻地贴上去。
    他的嘴唇很软,微凉。
    这么靠近他时,还有一种非常特殊的好闻的气息。
    许知意说不出是什么,并不是沐浴露,也绝不是牙膏口香糖,不是任何人类生产的直白冷硬的化工产品的味道。
    它是温暖馨香的,许知意从来没在其他地方和任何人身上闻到过,非常细微,细微到难以察觉,却又非常特殊,好闻到让人惊奇。
    许知意这样贴了大概两三秒,寒商的睫毛忽然动了。
    他仿佛要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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