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你。”
    很喜欢。
    “砰砰砰……”
    时针终于指向数字12,苏羡音楼下、陈浔那边的电话里传来震耳欲聋的鞭炮声,苏羡音根本没听清他刚刚那一句说了什么。
    跑到卫生间去锁上门,捂上耳朵等了足足五分钟,喊得嗓子都快冒烟了才让电话那端的陈浔听清她说的话。
    “你、刚刚、说什么?我、听、不见!”
    陈浔失笑,他好像总是失策。
    算了,当然应该亲口对她讲才好。
    他喜欢她,应该当着她的面看着她的眼睛,直白而坦诚热烈地告诉她。
    于是陈浔大声喊:“我说、祝你新年快乐!”
    苏羡音抱着手机笑得咧开了嘴角。
    “你也是!新年、快乐!”
    但新年好像也不总是那么快乐。
    大年初一,陈浔的父亲陈亭忽然在家中晕倒,送到医院去发现情况并不太乐观。
    陈亭的心脏一直不太好,这几年又因为工作忙碌身体机能下降,这样那样的因素导致他这次的情况有些危险。
    医生建议送去京西检查,并且做搭桥手术。
    陈浔一家人毫不犹豫地选择送陈亭去京西。
    陈浔自然要肩负起他身上的责任,他在微信上跟苏羡音简单说明了情况。
    陈:【可能会过一阵子再回来,到时候等我一起回学校。】
    yin:【好,你多保重。】
    苏羡音体会过这种至亲有生命危险时候的心境,自然也很理解他此刻的心绪,只是一遍遍在心里祈祷一切平安。
    ……
    奶奶只住到初二,就一言不发地回了乡下,临走的时候苏成桥甚至都没有开车送她,不知道是不是一种对峙。
    最后居然还是苏羡音给奶奶叫了一辆车。
    临走的时候,苏羡音说:“奶奶注意安全,什么时候想来南城玩了就打电话过来。”
    顿了顿,她又说:“但是,您没资格指摘我妈妈,这一点我绝不动摇。”
    老太太脸色登时就难看起来,却一句也没反驳,也不知道是不是爸爸、叔叔和孟阿姨的工作做得到位。
    她气鼓鼓地将车门关上,说:“走了。”
    苏羡音的世界又恢复了宁静。
    ……
    十五元宵节那晚的月亮很圆,南城已经有回春的迹象,陈浔却还是没有回来。
    京西那边床位紧张,专家难约,手术更是要等排期,陈浔爸爸的状况好像也不算特别好,希望是有的,过程却又很坎坷,这种情况是很折磨人的。
    苏羡音最后还是一个人回了川北。
    陈浔甚至开学还请了小半个月的假,因为手术终于排上了期,他需要全程陪护。
    两人联系的时间并不多,但苏羡音没有哪一刻像现在此刻这样,无比笃定两人是有默契的心意相通。
    是一种带着期盼的安心的感觉
    她在等他回来,也在等待一个好消息。
    苏羡音在被新学期的专业课折磨地狂薅头发的一个晚上,终于接到了陈浔的报喜电话。
    他很激动,好像是想第一时间就跟她分享,颠三倒四地转述医生说的话,手术还是很成功,接下来就看术后恢复以及后续发展了。
    苏羡音也为他松一口大气。
    可陈浔终于回到学校的时候,却因为之前请假小半月而导致这样那样的事情堆积,没有第一时间和苏羡音见上面。
    他第一时间赶去实验室。
    文章其实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预备过几天就发稿,之前线上跟老师交流的时候老师也过了他的初稿,只是江老师又突然火急火燎联系他修改,他也是一头雾水。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导师联系他,居然是为了让他把一作让出来。
    “按道理,一作写我的名字,但是你师兄不是快毕业了吗,他要一篇一区的稿毕业,他在读期间也算是勤勤恳恳,毕业这种大事,也不好耽误人前程,我和他商量了一下,打算一作写他的名字,二作写你,我就不写上去了,你看怎么样陈浔?”
    陈浔从没想过会有这么离谱的事。
    老师理所当然认为学生的学术成果应该在一作写上他的名字,甚至还让他再把一作让给跟这个成果毫无关系的另一个人。
    他从前在实验室里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江老师手下的这位研究生师兄好像家庭背景不一般,江老师也是为了自己的晋升与前途着想,对这位研究生师兄非常包容。
    “什么读研啊,就是来混日子的,全系最水的就是他。”
    那时候,陈浔并没有参与这个话题。
    尽管他也不喜欢这位师兄总是话里话外对他不友善的讥讽,但还是没有妄议其他不熟悉的人的习惯。
    但没想过居然会有这一天。
    陈浔的态度很坚决,也很意简言赅。
    就是不行。
    这篇论文是他的心血,一作也必须是他。
    江老师说到最后语气也有点不耐烦。
    一通电话打过来,他点了支烟出去了。
    师兄轻轻一哂:“真以为自己有能耐呢。”
    陈浔没搭理他,低着头看手机,想着跟苏羡音约一个中饭。
    “老子特么跟你说话呢。”
    “这一作你不让也得让,天天占着实验室,你一本科的来什么实验室?”
    陈浔不耐地皱起了眉,他的忍耐力也就到此为止了。
    这些天来疲惫不堪,他的好脾气也因为在医院各种磨转中体会到了人间百态后消磨掉了些许。
    “师兄,你说这个课题是你的——”
    陈浔轻蔑地笑了笑:“那你做出来的东西呢?”
    “谁做出来的,谁写出的论文,自然是谁的。”
    谁也抢不走。
    师兄被这几句极度自信而轻视他的话激得一下红了脸,一把上前揪住陈浔的衣领,咬着牙骂道:“你他吗再说一遍。”
    江老师适时地走进来,阻止了这场争端。
    但陈浔该说的也说完了,他觉得没意思,也不乐意久留。
    “老师,一作我不是不会改的,如果你执意要求,为了你的前途以所谓的识时务的大道理来劝说我,或者以老师的威严来压我,我只能说——”
    他将手上刚打印出来的一份初稿撕得稀碎。
    眉宇之间全是张扬。
    “那我就,不发了。”
    江老师在他身后怒喊:“你!陈浔,你给我回来!”
    陈浔的脚步不带一点儿犹豫。
    -
    苏羡音听到这件事的时候,一开始反应平平,她并不觉得陈浔坚持自己的成果有什么不对。
    后来姚达却说:“我看难说,那个江老师平日里看着和善,估计有点儿小鸡肚肠,浔哥拒绝就算了,还戳破他为了晋升没有原则的事,彻底惹恼了他,他现在是不会放过浔哥的。”
    “据说他已经去院长那儿添油加醋地告状了,还有那个研究生师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又有点手段背景,啧,我都替浔哥捏一把汗……”
    “其实要我就说,浔哥就虚与委蛇认个错呗,然后再让出一篇别的影响因子估计比较低的文章,敷衍了事不就行了,反正那江老师只是想让那个师兄安全毕个业,具体是哪篇文章哪个课题又不是很重要。”
    “可是好家伙,浔哥撕破脸就算了,一点儿都不慌乱,照样该吃该喝喝,一接到老师电话就挂断。”
    “今天下午更离谱,直接收拾东西回家了?手机也关了机,现在院里其他老师都在联系我,让我想办法联系浔哥,我上哪想办法去。”
    “老师们其实无非也就是看个态度,也许浔哥认个错连文章都不用让出去了,偏偏浔哥这次这么刚,这撕破脸面怎么收场啊……”
    苏羡音才渐渐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处理不好,他的大好前途也许都会因此偏移原来的路线。
    她不希望他委屈自己,也不想他因为小人行径而被陷构。
    但并不代表她希望他以失联来表示自己的态度,拒绝一切沟通。
    而他也确实手机关了机,谁的电话都打不进去。
    苏羡音坐在回南城的飞机上的时候还在想,她不知道陈浔家的地址,该怎么联系上他。
    却丝毫没犹豫过,在短短的周末两天时间里,飞回南城去找他这件事。
    她不知道自己能改变什么,可是一定要去到他身边。
    她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会联系周老师找到陈浔家的住址。
    她心里着急,出门的时候牛奶也跟着扑过来,在她脚边转圈。
    “牛奶?你也想出去么?”
    牛奶“喵喵”地叫,苏羡音干脆一把捞起她,装进了门口的猫包里。
    可真到了陈浔家门口,她还是有点忐忑,陈浔家是一个带着院子的三层房,苏羡音按下门铃的时候,打了无数遍腹稿,要怎么向陈浔的家人介绍自己说明来意。
    可应答她的却是陈浔的声音。
    他像是刚睡醒,声音有些嘶哑,带着浓浓倦意,问:“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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