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七点半,信宿把他爸的御用司机叫了过来,让他送钟晴去学校。
    钟晴在门口道:“哥哥再见、叔叔再见。”
    “再见。”
    ——钟晴险些像以前那些受害者一样,从深渊的缝隙里滑落下去。幸运的是,这次有人伸出手,及时向上托了她一把。
    她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曾经与怎样的命运擦肩而过。
    林载川把人送出门,回过头就看见信宿躺在沙发上笑,“她叫你叔叔。”
    林载川没明白他在笑什么,“……这不是很正常吗。”
    信宿眼睛一弯,“可是她叫我哥哥诶。”
    林载川:“………”
    原来是在显摆这个。
    信宿本来就长的年轻,只要不表现出那千年老妖似的深沉城府,说他刚二十岁可能都有人信。
    林载川其实看起来也非常年轻,第一眼看过去,很多人都会觉得他只有二十七八岁。
    但两个人差了十岁,一个叫哥哥,一个叫叔叔,再正常不过了。
    林载川点点头,平静问道:“那你应该叫我什么?”
    信宿:“…………”
    他的喉咙好像忽然就不舒服了起来,咳咳了两声,然后捧起旁边的冲剂,若无其事堵住了嘴。
    喝了药信宿的嗓子还是不太好,但他得回一趟昨天的会所,否则那些人恐怕要主动“联系”他了。
    今天长了教训,出门的时候多穿了件新中式外套,林载川把他送到会所附近,信宿低低咳嗽一声,自己下车走了过去。
    他在门口稍停,抬眼看着“锦绣城”几个字,神情彻底冷淡下来。
    然后抬步走进大厅。
    同一时间。
    “老板,昨天晚上锦绣城那边出事了!”
    “慌什么,出什么事了?”
    “有几位‘客人’喝多了,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赵铭媛死了……”
    第三十一章
    信宿刚进大厅里,就有服务生向他走了过来,询问道:“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信宿神情冷淡道:“我是昨晚e709房间的客人,过来找人。”
    那人闻言点了点头,似乎联系了什么人,没过多久,昨天晚上那个在走廊上阻拦信宿的男人就从楼上走了下来。
    看到信宿是一个人来的,他的神情稍微有些诧异,但没有在这里多问什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您跟我来。”
    信宿跟他上楼。
    路过某一间房间的时候,他闻到了一股非常刺鼻的消毒水的气味,那味道甚至浓郁到了熏的人眼睛发疼的程度,好像经过一次彻头彻尾的大扫除。
    信宿本来就不太舒服,被这味道熏的更头疼了,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然后愕然从浓烈的消毒水味道里分辨出了一丝被掩盖的血腥味——
    那味道已经很淡了,如果不是因为信宿对这种气味相当敏感,估计完全不会察觉到其中的异样。
    信宿脑海中神经猝然一跳。
    ……发生什么事了?
    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让他们大清早就用消毒液把房间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
    而且看起来现场已经处理完了,整个走廊都非常安静,没有其他人走动。
    信宿心里顿时疑窦丛生,不动声色扫视周围,记下了刚才那经过的那几间房间的门牌号码。
    男人推开门道:“请进。”
    这人明显昨天被信宿吓的不轻,语气里还带着点小心谨慎:“先生,您打算什么时候把昨天晚上的人送回来?”
    信宿坐到椅子上,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搭,直截了当道:“我要买下她,报个价吧。”
    男人似乎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反应一瞬才道:“这个我需要向老板请示一下,可能需要您等待一段时间。”
    信宿道:“付款方式呢?”
    男人道:“确定价格后会通知您。”
    信宿心里“啧”了声。
    这些人真是谨慎周密地令人发指,提前一点信息都不会泄露出来。
    男人又道:“您方便留一下联系方式吗?有回复我会第一时间通知您。”
    信宿直接站起身:“联系就不必了,三天以后我会再来——那个女孩我就先留下了。有问题可以让你们老板来找我。”
    昨天那场拍卖会的邀请函是实名制的,就算不是信宿的名字,最后也会有人替他背锅,他们不怕信宿跑了。
    信宿这次走出门,男人也没有阻拦。
    从会所大门走出来,信宿的脸色已经很差了,嗓子被刺激的发疼,体温好像也更高了,他神情阴郁地走到林载川的车前,开门上车。
    林载川有些意外,“这么快就回来了?”
    这一来一回还不到二十分钟。
    “嗯,昨天晚上会所里很可能出了什么事。”信宿哑着嗓子说,“里面有很重的消毒水味,而且我还闻到了血腥味。”
    听到他这个动静,林载川倏然一皱眉,“你这是怎么了?”
    信宿一脸烦躁,低声道:“嗓子呛的不舒服。”
    林载川伸手摸他的额头,体温比早上的时候更烫了,他语气一定:“我送你去医院。”
    “……车里不是有药吗?”信宿神情恹恹的,抗拒道:“我不去医院,吃点药就好了。”
    林载川不太清楚他的身体情况,又确认了一次:“你确定吃药会好吗?”
    “嗯。回市局吧。”
    说完,信宿难过地闭上眼,稍微蜷缩在椅子上,一看就很不舒服。
    林载川把车里空调开高了一些,路过药店的时候又去买了含化的药,让信宿含在嘴里。
    怕把病传染给其他同事,信宿一进市局就去了林载川的办公室,抱着他的太空被病殃殃地窝在沙发里,眼尾因为发烧泛起湿润的水红。
    病美人咳嗽着说:“如果昨天真的有什么事,会所内的监控录像可能已经删完了,让他们查一下会所外部各个出入口的摄像头吧,动作再慢一点,说不定也要被处理掉了。”
    “发生在锦绣城这种地方,按照最坏的可能性去猜测,昨天晚上说不定出了人命。”
    “我已经安排下去了,不用操心这些。”林载川轻轻叹气,给他拉上窗帘,“说话都不利索,在这里好好休息吧——中午有什么想吃的吗?”
    信宿恹恹道:“什么都不想吃。”
    能在信宿嘴里听到这句话,说明他的身体真的很不舒服了。
    林载川没有再说什么,把他的外套盖在太空被外面,几乎把信宿的身体严严实实包了起来,然后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信宿又拆了一粒含化药,含在嘴里,闭上了眼睛。
    十二点四十,林载川拎了一个保温桶,打开办公室的门。
    房间里有些昏暗,信宿在沙发上睡的昏昏沉沉,半边脸埋在被子里,本来白皙剔透的脸颊因为发烧,浮起一层淡淡的粉,睫毛也湿漉漉的。
    林载川蹲在沙发旁边,轻声把人叫了起来,“信宿,起来吃点东西吧。”
    信宿慢慢睁开眼,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林载川给他买了一份看着就非常鲜甜的蔬菜海鲜粥,还有一盘金黄色的糖醋肉,味道相当诱人。
    信宿本来不想吃的,但是看到这一荤一素的卖相,鼻翼轻轻鼓动一下,又忽然有了一点胃口,爬起来坐到了桌子旁边。
    青菜粥里放了鲍鱼块、海蛎子和虾仁,口感极其鲜美,还带着一丝轻微的回甜,糖醋肉的火候也恰到好处,肥瘦适中、香而不腻,口感很软,但偶尔还能尝到一点酥脆的表皮。
    “是在哪个酒店订的?”
    信宿吃到一半,忽然喃喃道,“我要全资收购。”
    林载川在电脑旁边坐下,回了他一句:“那你可能收购不了,我中午回家做的。”
    信宿诧异地抬起头望着他。
    ……是林载川做的吗?
    信宿沉思了半分钟,认真道:“队长,要跟我同居吗?你想住哪间房间都可以,我给你开两倍……五倍工资。”
    林载川淡淡道:“平时做饭只有煮面和西红柿炒鸡蛋。”
    信宿马上又肉眼可见地神情萎靡了下去,抱着那碗粥,喝一口少一口。
    林载川问他:“退烧了吗?”
    “嗯,好很多了。”信宿摸了摸自己脑袋,“就是嗓子还不太舒服。”
    “吃完午饭再吃点药。”
    “知道了。”
    信宿把那两个盘子吃的一点都没剩下,然后躺回沙发上,闭着眼说:“跟那边的人三天以后再联系,那个时候他们应该会告诉我具体‘交易’的方式。他们手里肯定有能够威胁到钟晴的东西,方便以后控制她,不管怎么样,我打算把钱给他们。既然钟晴已经回学校了,就让她继续安心上学好了。”
    林载川想了想:“办案过程中的支出费用,等案子结束后会还给你。”
    信宿不知道多少身家,但他本人对金钱似乎真的一点概念都没有,一晚上就能拍到52万的人,想要把她从组织里“赎”出来,至少需要两百万,他也说给就给了。
    “……不缺那点。”信宿嘟囔了一句,“追回来捐给市局,给我在门口立一块两米功德碑,让后人赞颂我的英勇事迹。”
    林载川淡淡问:“你晚上还要不要吃饭了?”
    信宿马上变脸:“谢谢队长!”
    因为信宿提供的锦绣城的线索,刑警们一上午几乎都在看监控——市局第一时间就从交管那边调取了锦绣城所有出口附近的监控录像,时间从凌晨五点截取到早上八点。
    但是因为他们目前难以推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很难有针对性地从中寻找线索,看了一上午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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