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叹气:“据儿,父皇老了。”
    小太子眨眨眼,干嘛突然这样说。
    苦肉计吗?
    小太子忽然想起什么,试着说:“不要你抱,我要自己走!”
    刘彻笑着放下儿子,轻轻拍拍他的小脑袋:“不愧是朕的儿子,就是机灵。”牵着小孩的手,到背风处等车。
    博望苑看似离皇宫五六里,其实不远。博望苑占地千亩,北墙跟宫墙只隔几条往来的马路。不过这么近也得乘车,盖因皇宫太大。单单未央宫就有七八千亩。
    话又说回来,若不是未央宫宽大,卫青和一些朝臣当值期间也不可能住宫里。
    御辇缓缓走了近半个时辰,天家父子才到博望苑。
    刘彻抱着儿子下来,给他穿好披风,牵着他的手:“里头尚未清理干净,看着脚下。”
    小太子闻言好奇,不是已经修好了吗。
    住是可以住,但花园里的假山还在堆砌。夏日看荷冬日看雪的凉亭还在建。
    幸好东方朔被刘彻打发至西北,否则叫他看到小小的博望苑修了一年多还没竣工,他又得上书直谏——劳民伤财!
    实则博望苑的一草一木都没用国库的钱。起初用刘彻的私库。皇后和太后听他说不止在博望苑养牲畜,炎炎夏日小太子也可以过去避暑,各自给少府千金。
    太后疼孙子,小太子去东宫探望她,她见着女儿外孙孙女都忍不住炫耀。皇帝给小太子修博望苑,她哪能忍住不提。平阳公主八面玲珑,一听太后出钱了,也叫人给少府送去百金。
    其他几位公主也一样,包括馆陶公主。
    隆虑公主希望皇帝以后对她儿子网开一面,不止送钱,还送了许多以后用得着的摆件。
    刘彻知道儿子不缺好东西,他姊妹送的以及少府做主购置的物品都堆在库房里,以后由儿子自己处置。
    小太子进门看到一些人挖坑,很是奇怪地转向老父亲。
    刘彻:“开春种果树。”顿了顿,“去里面看看?”
    博望苑坐东朝西,刘彻牵着儿子直直地往西去,看到宽大的正殿。正殿两侧有偏房,正殿和偏房外都有坑和土。刘彻解释正殿前几日才竣工,挖的坑种果树,果树下放石墩,儿子可以在果树下乘凉,也可以跟韩子仁等人对弈。
    博望苑最先修的是牲口圈,在博望苑东南角。术士令匠人在正殿通往牲口圈的路上栽种许多花草树木,日后无论刮什么风,臭味都不会穿过树林飘到正殿。
    正殿到牲口圈也不近,刘彻抱着儿子走一段才叫小太子自己走。
    小太子走得身上发热才看到一排屋子,有大有小有高有矮,有的墙看起来宽厚,有的看起来只有板砖宽。不等儿子发问,刘彻解释,房屋矮墙壁薄的小房子是给鸡鸭鹅花斑狗和大黑猫准备的。比狗窝高一点宽一点的是羊圈,再大一点的养牛驴马。墙壁很宽的留儿子以后养别的。
    小太子好奇地问:“大猫吗?”
    “虎你就别想了。”刘彻的兄弟中有养虎养熊的,刘彻从未斥责过他们。刘彻的上林苑也有凶兽。大汉地广人稀,凶兽泛滥,不需要费力寻找,凶兽出没的时候用大大的火就能把它们撵进圈。
    博望苑附近也有凶兽,博望苑要是刘彻的,他怎么也得养只虎。
    小太子:“不养大猫养什么啊?”
    刘彻:“你好好学骑马射箭,明年秋父皇带你进山,帮你抓几只金色的猴?”
    小太子摇头:“不要猴,比我还调皮。”
    刘彻愣了一瞬,失笑道:“你知道自己调皮?”
    “我也乖啊。父皇说的。猴只调皮不乖。”
    刘彻不得不认同儿子的话:“说得对!猴还听不懂人话。不过不着急,届时再看。”
    牲口圈不止一排,是三排。他们看到这一排空着是留给小太子自己安排的。后面两排养满了牛羊驴马。
    刘彻领着儿子转一圈:“这些牲畜长大了有小的都归你处置。可杀可卖。”
    “可以杀牛吗?”
    刘彻很是意外,儿子竟然知道杀牛死罪:“你的牛是匈奴的牛,不会拉车犁地,可以宰杀。”
    “父皇,我们回去吧。”
    刘彻:“不看了?”
    小太子走累了,伸手要抱抱。
    刘彻弯腰抱起他:“过两年朕真抱不动了。”
    “过两年我也长大了。”小太子勾住老父亲的脖子,“父皇,博望苑是我的,我可以自己做主吗?”
    刘彻给宦官使个眼色,快去驾车。
    “你要是邀请敬声、去病或破奴来玩,不必告诉父皇。你要是伙同人在此赌钱,父皇一定会打你。”
    小太子摇头:“耍钱不好玩。”皱了皱眉头,“总是我赢。”
    刘彻呼吸停顿一下,儿子这张嘴,真欠啊。
    “朕再说一遍,不可以养凶兽。”
    “养猴不需要墙壁厚厚的牲口圈。”小太子提醒老父亲。
    刘彻:“你也可以养猫熊。”
    猫熊是小太子要养虎的时候刘彻想到的。
    虽然猫熊力大,发起疯了也凶狠危险,但比张开血盆大口能吞下儿子的老虎温顺多了。
    “猫熊?”小太子没听说过。
    刘彻解释看起来像猫,长大了有黑熊那么大。
    不是食铁兽吗。
    刘据前世宗门也有食铁兽,用来拖物拉车。
    “我不要养熊。”食量太大养不起。
    刘彻:“不喜欢?”
    “吃得多!”小太子养的牲畜是留自个吃的,才不要喂食铁兽。
    刘彻想笑:“朕当什么事。”指着远处的竹子,“看到了吗?像割草喂牛一样给它们割点就可以了。没有竹子也可以喂萝卜青菜。”
    小太子惊得微微张嘴,这里的食铁兽竟然食素。
    “你以为吃肉?吃肉就是熊瞎子了。”
    小太子:“可是黑黑吃肉啊。”
    “所以它是猫熊,不是猫也不是熊。”
    小太子心说,你哄孩子呢。
    “陛下!”宦官过来请示,“车来了。”
    刘彻把儿子放车上:“明年开春就可以搬进来。但朕希望你休沐的时候过来。三伏天可以在此避暑。”
    “父皇去甘泉宫吗?”
    刘彻:“朕兴许会去上林苑。”捏捏儿子的小耳朵,叫他认真听,“现在一日冷过一日,年前就别来了。”
    小太子还没放寒假,日日得上课,虽然上四休二,但有一天得学骑射,他没精力往这边跑。
    不是为了透透气,小太子都不想出宫。
    小太子点着小脑袋,脖子上挂的小麒麟跟着动几下,小太子忽然想起答应卫伉的玉佩还没给他。
    十月底的最后一个休沐日,小太子前往长平侯府。
    小太子一到长平侯府就喊“伉儿”。小卫伉很是诧异,看着对面检查他功课的表兄问:“太子表兄不知道父亲在家吗?”
    霍去病合上竹简:“我也想知道他怎么了。”牵着卫伉,“出去看看。”
    卫青夫人早早迎上去:“太子来了?大将军在书房。”
    “不找舅舅。伉儿呢?”小太子奇怪,不会跟去病表兄出去了吧。
    刘彻送霍去病一处大宅子,霍去病无妻妾,一个人住进去说话都有回音。他叫母亲和继父搬过去,陈掌不好住到继子家中在,直言搬来搬去麻烦。以后逢年过节过去住几日。
    卫少儿跟两个弟弟做邻居,平日里可以jsg跟卫步和卫广的妻儿话家常也不想搬。他们不过去,霍去病就继续住在长平侯府。
    赵破奴的宅子离长平侯府较远,离霍去病的也不近,他搬过去更寂寞,所以也没搬。
    赵破奴出来,指着小书房。小太子跑过去,霍去病和卫伉从室内出来。
    霍去病见他穿得圆滚滚的,吓得松开卫伉去扶他:“你慢点。牙磕掉了陛下还不得跟我拼命。”
    “父皇才不舍得伤你。”小太子拉着小表弟的手,“进去,进去。”
    随后跟来的赵破奴和霍去病相视一眼,小太子有事啊。
    小太子送出去的好东西多了,亲人们习惯了,也不怕他们追问。从他的小挎包里翻出玉佩问卫伉:“表兄没有找到小老虎玉佩,这个可以吗?”
    这枚玉佩是刘据最初拿出来的玉佩之一,其中三枚送给了三位公主。这是第四枚,也是收在柜中的最后一枚。玉料在刘据看来不是顶好的,刘据怀疑这些玉佩和无事牌是他十一二岁至十四五岁时戴的,而麒麟崽子小凤凰玉雕是他五六岁时戴的。
    卫伉年幼,喜欢小巧可爱的东西。玉佩一看就像昭平君和公孙敬声那个年龄戴的,卫伉不甚想要。表兄一片好心他也不好意思拒绝,左右为难,他就向霍去病求救。
    霍去病接过去,跟他猜的一样,太子出手必是精品。
    “不要给我。”霍去病拿掉腰间的玉佩,两相对比,玉料相差无几,但手感完全不一样,“以后不要后悔。”
    卫伉伸手抢走:“表兄送我的。”
    孩子年幼,拿到手里也没觉着跟父亲送他的,母亲买的有何不同。
    赵破奴看着小孩的神色,不确定地问霍去病:“是吗?”
    霍去病:“你摸一下就知道了。”
    “伉儿,给我看看。”
    “不给!”卫伉不懂玉,但他懂表兄。大表兄说“不要给我”的时候不像开玩笑。赵破奴一副骗小孩的样子,当他傻啊。
    卫伉不顾玉凉贴胸佩戴,戴好后使劲拍一下,仿佛这样玉佩不会掉。
    赵破奴转向小太子:“据儿,你知道陛下叫我和长公主两年后完婚吧?”
    “阿姊有。”
    赵破奴:“……”
    霍去病不客气地笑出声:“还有谁有?”
    小太子朝听到声音忍不住跑出来的卫不疑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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