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存心与她过不去!
    但是,她不想生事,这声抗议不敢让裴言渊听见。
    眼见着他?抬头察觉,她立刻装作无事地低下头,抿唇不语,专心看着热闹的戏台。
    罢了,好戏不容错过,学生自当谦虚,不与这家伙计较。
    待到学成,与侯爷定下婚约,他?再无资格这般对她。
    *
    戏台上的锣鼓声变得柔婉,伶人身段轻盈,媚眼如丝,半遮着面容,正演到精彩之处——
    张家姑娘去李家作客,敬酒之时?,却看见大郎二郎坐在一起。
    二人太过相似,她只知心上人收下金钗,光凭外表分不清是谁。
    俩兄弟都看着张家姑娘,她窘迫万分,顺从?心底的选择,给左侧的男人斟酒。
    恰好这人正是二郎,他?此?后?明白张家姑娘的心意,对她敞开心扉。
    林知雀看得出神,直愣愣盯着娇俏动人的张家姑娘,暗道难怪李二郎会动心呢。
    无论男女,瞧着清媚姣好的面容,听着甜润酥软的声音,恐怕都会陷进去。
    更?何况,这姑娘还衷情于你,满心爱慕,此?生不悔。
    她只顾着看戏,全然忘了要从?中学习,乐呵呵地托腮发笑。
    身侧传来一声叹息,裴言渊无语凝噎,冷不丁遮住她的视线,冷声道:
    “不如让小二来斟酒?”
    “好呀!”
    林知雀不假思索地应声,说完后?才反应过来,现在还在“惩罚”与“教导”之中。
    她必须拒绝下意识的本能,裴言渊说什么?,她就不能做什么?。
    “额......不好。”
    她讪讪收回刚才的话,赶忙调转话头,连声否认。
    裴言渊轻轻点头,勉强算是认可,示意她继续。
    “二公子想喝酒?”
    林知雀迟钝地问着,现在才想起来,若是不让小二来,似乎就没?人斟酒了。
    他?是教导之人,都这么?说出口了,自然不会亲自动手。
    空荡荡的雅间之中,就只剩下她了。
    “哦哦,我来我来!”
    林知雀一拍脑门,豁然开朗,彻底明白裴言渊的用意。
    她差点忘了,要学习戏中张姑娘接近心上人的法子。
    张姑娘给心上人斟酒,她依葫芦画瓢,也要拿这家伙练练手,日后?在侯爷面前好好表现。
    桌上略显凌乱,她摔倒时?推了一把,撒了小半酒菜,连带着摔了一只酒盏。
    林知雀迷糊地看着桌面,双手有片刻无措。
    但事情迫在眉睫,下她意识把酒倒在另一只酒盏中,笑着递到裴言渊面前。
    做完这一套活计,她松了口气,目光从?桌上扫过,忽而发现不对。
    桌腿不稳,她在右侧摔倒,倾倒的是左侧的东西。
    而裴言渊坐在左侧,所以摔碎的,是他?的酒盏。
    那?么?现在递给他?的,岂不是她喝过的酒盏?
    林知雀理?清思绪,猛然间明白过来,心中暗道不好,转头想拦住裴言渊。
    但她终究晚了一步。
    他?悠然自得地喝酒看戏,似乎对此?浑然不知,端起酒盏,仰头一饮而尽。
    喝完后?,还安然把酒盏还给她,没?有半点异样。
    林知雀心里狠狠捏把汗,慌张地左顾右盼,纠结了良久,到底什么?都没?做。
    幸好这家伙没?有发现,否则,其中意味难以说清。
    他?那?么?疏离防备,还极其爱干净,不知会怎么?想呢。
    万一怪罪起来,她当真是百口莫辩,只能求饶了。
    她小心翼翼地挪远些,悄然把酒盏搁置在桌上,识趣地没?有出声。
    然而,裴言渊闲散看着戏台,时?而瞥她一眼,唇角几?不可查地勾起,眼底闪过几?丝欣慰。
    看来这段时?日,他?的悉心教导,终于有所成效了。
    他?早知那?酒盏是她用过的,方?才有意无意提了一句小二,暗示之意十分明显。
    因为换作小二来斟酒,定会再拿一个?酒盏。
    她既然知道事实,按照原来的脑筋,应该吩咐小二拿新的酒盏来,再为他?斟酒。
    可她并未这么?做。
    而是故作不知,把她用过的给他?,不经意间接近他?。
    这恰巧说明,她终于学会举一反三,在适当的时?机,不易察觉地亲近心上人。
    裴言渊没?有戳破,配合地陪着她装傻,乐见其成。
    哪怕杯中酒水辛辣苦涩,甚是难喝,他?还是喝得一滴不剩。
    *
    过了一个?多时?辰,这场戏将近尾声,却无人离场,反倒是愈发期待。
    戏台上的锣鼓声再次热烈起来,伶人换了身大红喜服,含羞带怯地坐在戏台中央,等着新婚夫婿掀开盖头。
    这是最后?一幕,张家姑娘与李二郎新婚,有情人终成眷属。
    李二郎吹熄了花烛,从?怀中掏出定下姻缘的金钗,亲手替张家姑娘戴上,众人谢幕。
    阴差阳错的故事,终成圆满。
    林知雀真心祝福戏中人,待到台下观众陆续离开,她还愣怔地望着,没?有挪动半步。
    倏忽间,发髻上一沉,似是有一支钗缀于其上。
    裴言渊趁她不备,取出备好的金钗,从?身后?替她戴上。
    融融春光下,金钗耀眼夺目,其上海棠雕琢得栩栩如生,镶着名贵宝石,大气华贵又不失明艳。
    “这是什么??”
    林知雀好奇地摸索发髻,刚拿下看了一眼,就被裴言渊强制戴回去。
    “喜欢吗?”
    裴言渊转过头,望着楼下来往人群,浑不在意般问道。
    “二公子又要送我?”
    林知雀轻抚金钗上的红宝石,心底甚是欢喜,甚至能想象出金光闪烁的模样。
    但她心里明白,无功不受禄,更?别提她眼下受他?教导,欠他?人情。
    就算是友人间的情谊,她也收过好多样了。
    第一次的衣衫,第二次的鹦鹉,还有平日里数不清的点点滴滴......
    今日的金钗太过贵重,她实在还不清,受之有愧。
    “不成,二公子还是收着吧。”
    林知雀斩钉截铁地回绝,抬手就要拔下金钗,却被他?一把按住。
    “与平安扣比,更?喜欢哪个??”
    裴言渊直接忽视她的拒绝,话锋一转,眸光陡然锐利起来。
    “这.......”
    林知雀为难地蹙眉,认真思忖起这个?问题,一时?间没?有答案。
    其实金钗更?衬她,但平安扣是沈哥哥的一片心意,她不好舍弃。
    不过今日是他?施教,论起样式,她确实更?偏爱金钗,笑着答道:
    “二公子的眼光,自然是极好。”
    闻言,裴言渊背过身轻笑,转身却压下唇角,不容抗拒道:
    “喜欢就戴着,不许拿下来。”
    说罢,他?起身下楼,行?至楼梯回头,补了一句道:
    “平安扣与它不搭,以后?别戴了。”
    *
    回去的路上,二人安静坐在马车内,皆是心平气和,气氛难得的松快。
    林知雀托着下颌,认真回想方?才学到的东西,底气足了许多,从?未有过的自信。
    这次学得简单明了,她一五一十做得很好,把方?法要领谨记在心。
    下回见到侯爷,应该能有所进步,争取把婚约定下。
    而裴言渊似乎也十分满意,侧眸打量她跃跃欲试的模样,沉声道:
    “学好这些,你可以出师了。”
    他?没?有挑破爱意,定下关?系,一切晦涩朦胧,出格的东西无法施展。
    眼下能教的,他?大致都教了一遍,其余要等名正言顺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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