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灵筠缓缓回头看向素竹,对上她关切的目光,她回过神来,扯了扯唇角,勉强笑道:“没事,夫君他人呢?”
    素竹不觉得她像没事的样子,“姑爷他一早就起来了,他叮嘱我们不要吵你,说你昨夜没睡好,之后就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怎么知道她没睡好?随便说的,还是说他昨夜根本也没睡着?苏灵筠犹如惊弓之鸟,动不动就开始紧张起来。
    苏灵筠梳洗后便来到了江怀谨的书房,很不巧,江怀谨刚出门不久,他今早是在书房梳洗的,黛青这会儿正在收拾他的衣物。
    苏灵筠一眼瞥向书案那头,装鸡丝粥的瓷盅还在上面。
    “少夫人,大公子出门去了。”黛青停下手上的动作,恭恭敬敬地向??x?苏灵筠行了一礼,然后道。收拾完衣物后,她还要打扫书房。
    除了她和卫無,还有老爷夫人,江怀谨不允许任何人在他不在的时候进入书房,就连他平日里最疼爱的妹妹江蕙兰也不行,江蕙兰为此闹过几次,江怀谨始终无动于衷。
    黛青之所以得到江怀谨的信任,是因为她为人谨慎话少,办事利落妥当,对江怀谨有着绝对的忠心,不论任何人都收买不了她。
    “嗯。”苏灵筠缓缓行到书架旁,目光瞥向黛青,见她盯着自己看,好像怕她碰坏什么东西似的,便微微一笑道:“我来找本书。”
    “少夫人要找什么书?奴婢替您找。”黛青谨慎地道。
    “不必,我自己找便可,你继续忙吧。”苏灵筠佯装找了一会儿,随后拿下一本书,走到书案前坐下,转头看了眼在一旁侍立的黛青,“我在这看一会儿书。”苏灵筠想起来江怀谨给过她一条钥匙,要把一间屋子给她充当书房,她竟忘了这事。
    黛青迟疑了下,道:“少夫人,奴婢准备打扫屋子了,要不您回屋里看吧?”
    苏灵筠和黛青打过几次交道,知道她为人谨慎,“你用早膳了么?”她含笑问。
    黛青不明她为何突然这么问,恭敬地回:“回少夫人,奴婢还没吃。”
    苏灵筠微颔首,脸上始终和和气气的,“你先去用早膳吧,我在这里看一会儿便走。”
    黛青问言不知如何作答,江怀谨并没有叮嘱她不许苏灵筠单独进他的书房,他们毕竟是夫妻,想必大公子是同意她进来的吧。
    “是,奴婢知晓了。”但谨慎起见,临走前,她道:
    “少夫人,大公子叮嘱过,任何人都不许随意动这书房的东西。”黛青担心她多想,便多解释了句:“就连蕙兰小姐也被禁止单独进入书房。”
    “放心吧,我不会碰这里面的东西。”苏灵筠正色道,心中却动了某种念头,连江蕙兰都不许单独进来,难不成这书房里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苏灵筠一直想想到能够拿捏住江怀谨的把柄,可次次不如意,昨日还被他当场抓包。他就没有弱点么?
    黛青掩门离去后,苏灵筠放下了手中的书本,她拿过案上的瓷盅,里面已经清洗干净,不知道江怀谨有没有吃下那粥。
    苏灵筠叹了声,将瓷盅放下,起身走过去将房门闩上,之后便在屋内寻摸起来。黛青的话令她十分在意,若她能够找到一些对江怀谨很重要的东西,或许能够当做把柄来挟制他。
    若真有重要的东西,也许会是密信什么的?密信最有可能夹在书中或者什么秘密的匣子内,苏灵筠首先检查了书案上的书以及抽屉,都没翻到有用的东西。
    她又走到书架前,翻了下架上的书,敲打了下木板,看看其中会不会有暗阁,结果找了许久仍旧一无所获。
    就在她打算放弃之时,她来到一博古架前,上头放着一些古玩,苏灵筠正要拿起一尊青铜鼎时,却发现拿不起来,它的三足好像嵌在架上,她心念一动,摸寻了下没发现有什么机关,她尝试着扭转了下,便听得听到轧轧声响,如门户洞开一般。
    苏灵筠心中一惊,使尽全力挪开博古架,然后发现在博古架后竟然有一道暗门,此刻已经打开,有一道木梯向下延伸,但里面黑黢黢的,没有一丝光亮,也看不到任何布局。
    苏灵筠内心怦怦乱跳,害怕里面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她心生退意,但最终好奇心还是战胜恐惧。
    她拿了一盏油灯,小心翼翼地穿过那道暗门,脚一与木梯接触,立刻传来吱呀的声响,好像随时会踩塌,苏灵筠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木梯不是很长,走了没多久,脚就踏上了实地,但摆在她面前的还有一条狭窄幽暗的甬道,苏灵筠顿了顿脚步,才鼓足勇气往前走。
    行了片刻,眼前忽然焕然一新,一间无比宽敞的石室,里面摆放着无数的兵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种类繁多得令人眼花缭乱,连墙壁上也整齐地排列着各式兵刃,银光闪闪,叫人不寒而栗。
    书房只是个幌子,这间房子根本是江怀谨用来藏这些兵器的,这男人到底要做什么?苏灵筠对他畏惧忽然间达到顶峰。
    除了兵器之外,还有一些不知道什么用途的东西,手铐脚镣,鞭子,奇形怪状的椅子等等,墙壁下还摆放着很多箱子,上头落满了灰尘,好像无人动过,箱子上并没有上锁,苏灵筠忍不住好奇地打开其中一只箱子,却发现里面竟放着金银珠宝,还有很多夜明珠,夜明珠足有鹅卵石一般大。
    就在苏灵筠感到无比的震惊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笑,她惊站起来,一扭头便看到江怀谨手肘靠在墙壁上斜倚着,脸上如沐春风的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阴森森的,“夫……夫君。你怎么回来了?”
    江怀谨直起身子,面带笑容地朝着她一步步起来,“为夫若不回来,怎么知晓我惹人怜爱的娘子挖到了我的秘密?”他不紧不慢地回。
    什么为夫,什么惹人怜爱的娘子都让苏灵筠感到心底发毛,身后无退路,苏灵筠脚步不觉往旁一侧,不小心踢到油灯,火熄灭,石室瞬间黑漆漆一片。
    她看到江怀谨的人影在黑暗中游刃有余地穿行,很快,石室重回光明,苏灵筠朝他的方向看过去,发现墙壁上有几盏羊角灯。
    江怀谨慢悠悠地将其一一点亮,随后从就近的墙壁上拿了一圈不知用什么材质制成的鞭子,向苏灵筠行来,“你知晓这书房里的秘密,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他虽在微笑,可眼神阴晦难测。
    苏灵筠明明将房门上了闩,不知道他是如何进来的,此刻她内心无比的懊悔,早知道就不该想着找出他的把柄,如今好了,只怕性命都要丢在此。
    为什么不管她做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夫君,我不知晓你的书房有个石室,我原是想玩赏古玩,却不经意地发现了一道暗门,处于好奇才走了进来。你放心,我不会将这石室里的秘密说出去的。你我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是么?”苏灵筠眼睁睁地看着他来到自己面前,只能强装镇定,用一种真诚的眼神凝望着他,然后为自己辩解。
    “我怎么有些不信呢?”江怀谨用鞭子挑起她的下巴,温柔地低语,“我更加相信,你想找到我的把柄,好用来挟制我。”
    苏灵筠大惊失色,而后诚惶诚恐地道:“夫君,你怎么会这么想?我绝对没有这样的想法,好端端的,我为何要挟制你?”
    “嘴硬不是好事。”江怀谨盯着她无辜的眼眸,冷笑一声,“你可知晓,我是怎么让嘴硬的人说出实话的么?”
    苏灵筠抿唇不语,她一点都不想知道。
    江怀谨可不管她想不想知道,用鞭子指了指不远处的带着手铐脚铐的椅子,悠然地道:“我会将她手脚牢牢捆绑起来,然后扒光了她的衣服,用鞭子抽打她,直到她说出实话为止。”
    明明是极其令人残忍的话,可从他口中说不出来,似乎有种无法言说的暧昧,“娘子,想不想尝试一下?”
    可苏灵筠听不出来暧昧不暧昧的,她面色惨白,激动地道:“不要!”言罢身子禁不住地颤抖起来,以他阴险诡谲的性情完全有可能会对她做这样的事,她宁可一死也不受他这般侮辱。
    江怀谨本来想教训一下她,让她长长记性,别成日想着算计他,不想他才说了几句话,她就吓成这般模样,胆子再大,终究还是闺秀小姐,禁不住这样的吓唬,江怀谨怕把她吓晕了,还得抱她出去,顿时失去了兴致,“不要就不要吧,我不过开个玩笑,娘子还当真了?”他的笑容有些恶劣,末了,又不以为意地道:“知道这地方也没什么大不了,娘子这么紧张,怕我谋逆?”
    他后面的话叫苏灵筠刚刚放下些许的心又冲提起来,她不敢回答。
    江怀谨将鞭子放回回来的位置,回身,目光在室内环顾了一番,笑着询问:“这里面可有你喜欢的东西?你可以选一样拿走。”
    苏灵筠觉得自己能活着走出这门就已经烧高香了,哪里还敢拿一件东西走,而且,他这话大概只是一句戏言,若她真得寸进尺拿了东西,他只怕立刻翻脸。
    “不必了,多谢夫君。”苏灵筠勉强地笑道。江怀谨也不勉强她,一挑眉,“不要就算了。”
    出了暗室,见到外头的天光,苏灵筠仍旧有些心惊肉跳,她决定暂时不打江怀谨的任何主意了。
    第34章
    ◎二合一。◎
    回到屋里,苏灵筠依旧有些晃神,正在收拾东西的素竹见她面色比去时还有苍??x?白难看,心中甚是担忧,“小姐,你脸色怎么越来越差了,可要奴婢去请大夫给您看一下?”
    苏灵筠勉强一笑,“不必了,只是昨夜没睡好,感到有些困乏,我等一下再睡一会儿便没事了。”
    苏灵筠此刻满脑子都是书房中那不为人知的暗室,内心越来越觉得江怀谨不简单,他建那样一个密室藏了那么多的兵器到底为了什么?总不能是吃饱了撑的。
    素竹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担忧更甚。
    苏灵筠独自用了早膳后,从底下人那里听得江怀谨出门去了,她心中安定下来,就回内室准备补一下觉,昨夜她担心江怀谨伤害自己,几乎不敢入眠,如今身边没了威胁,又有素竹守着自己,她内心一踏实,沾床即睡,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午时,若不是素竹叫醒她,她还舍不得起来。
    “怎么了?”苏灵筠迷迷糊糊地问。
    “夫人回来了,让您过去一趟。”素竹回道。
    苏灵筠一听薛夫人归来,立刻清醒了几分,内心有些疑惑,薛夫人不是说还要在娘家住几日?怎么突然又回来了?
    苏灵筠急忙起身,让素竹给自己收拾一番,换了一身衣裳后,就带着素竹来到薛夫人住处。
    到了那里才知晓薛夫人之所以赶回来是为着程清清定亲的事。薛夫人虽回了娘家,但一直留意着苏灵筠娘家那边的事,她听人说李氏给程清清定了亲事,为了得到一手消息,就赶回来问苏灵筠。
    “听说你表妹定了亲,不知晓是定了哪一家?”薛夫人问了这几日她在家中的情况,之后才进入正题。
    苏灵筠有些诧异,她根本不知晓此事,母亲也不曾找她商量。
    薛夫人从她的反应中知晓她根本不知道程清清定亲的事,不由叹了口气。
    苏灵筠回过神来,抱歉地回:“我还未得到消息,并不知晓我母亲为清清定了亲事。”
    薛夫人见她面露愧色,便笑道:“你不知道也不稀奇,估计才定下没多久,这件事若是真的,我倒要烧高香了……”
    薛夫人说话直接,也不顾苏灵筠会不会尴尬。
    苏灵筠不知如何回答,索性礼貌性地笑笑不说话。
    程清清一日不嫁出去,薛夫人就一日不得安心,担心自己的儿子非把程清清弄进府中为妾。
    “我听冯嬷嬷说,我不在的这几日,你表妹来这住了。”薛夫人语气透着些许斥责,“你既然知晓她是来跟你抢夫君的,就应当想个办法把她弄走,怎么还留她住了好些日子?”
    苏灵筠不想给自己找事,就把一切都推到江怀谨头上,“清清是夫君带回来的,夫君一向说一不二,我也没办法做主。”她顿了下,微微苦笑了下,才接着道:“我若执意送清清回去,恐惹得夫君不满,夫妻离心。”
    薛夫人哑然,这事的确是自家儿子做得太过分,她也不能替他说话,“你们夫妻感情的事我也没办法插手。我就提醒你一句,你以后少与你表妹来往,就怕她将来嫁出去也不安分,还要勾引你夫君。”
    苏灵筠表面乖巧地应承,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那对男女,也不知道是谁勾引的谁,她一昧怪程清清,难道不想想她儿子多么的轻浮荒唐?自从对江怀谨有了更深入的了解之后,苏灵筠看他哪里都不顺眼。
    从薛夫人的住处出来,苏灵筠脸上和顺如春的神色敛去,显露出忧郁来,她微不可察地轻叹一声。
    程清清竟然定亲了,也不知道定的是方恒,还是沈凛。
    苏灵筠私心的希望是沈凛,如此她的计划才能继续实施。
    直到次日,苏灵筠才得知和程清清定亲的正是沈凛。
    薛夫人昨日从她那里得不到消息,今日一早就派人去打探了,得知沈家已经请媒婆上门正式提亲。
    “那沈凛就是一个纨绔子弟,哪里是个能够托付终身的人?也不知晓你母亲怎么回事,放着那品德才情都极为出众的方恒不选,选了这么个玩意儿。”薛夫人虽是一副感慨的口吻,但细听之下能够听出些许幸灾乐祸。
    “是啊。”苏灵筠温声应付了句,并不多嘴多舌,言罢就默默地饮啜着茶来,她对自己母亲的决定也甚是意外,不过以程清清的性情,这门亲事八成是她自己选的,母亲无可奈何才随了她的心意,可程清清为何会选择沈凛?
    薛夫人见苏灵筠一副稳重端庄的模样,心中生起些许感慨,她这儿媳妇,从来不在人背后嚼舌根子,虽然令她心生好感,但也让她觉得无趣。
    两人又聊了些闲话,薛夫人借口身子乏累打发苏灵筠回听雪院去了。
    “小姐,这下您可以放心了。”素竹听闻程清清定亲的消息,心中很是替苏灵筠高兴,回到听雪院,就忍不住提了嘴。
    苏灵筠正在除卸头上簪子,问言动作一顿,而后摇了摇头叹气,她有什么可放心的?江怀谨早就打算好了等程清清嫁了人后再与她私下来往,她已经想开了,只要这两人不在她面皮底下勾勾搭搭,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江怀谨那诡谲难测的性子她是受够了,她如今倒是希望他彻底无视自己,把自己当做摆设。
    昨夜他没有回来睡,苏灵筠才得以睡了个好觉。
    素竹一边替她摘除首饰,一边疑惑地问:“小姐,程小姐定亲难道不是好事么?您怎么叹起气来?”
    苏灵筠微笑了笑,“但愿是好事吧。”
    素竹见她不愿多提,就住了嘴。
    这一夜,纵然苏灵筠百般祈祷江怀谨千万别回来,但他还是回来了。他昨夜一宿未归,不知道去了哪里,身上穿得不是昨夜那一身,衣着整齐修洁,但靠近一些能嗅到淡淡的脂粉香气,不知道是不是在秦楼楚馆里沾上的。
    苏灵筠也不多问,接过他随手递过来的外衣,贴心询问:“夫君可是要沐浴?”苏灵筠知道他喜洁,每晚都会沐浴,天热时,一日沐浴两次,所以就算他不回来,厨房也会备着热水以防万一。
    “嗯。”
    江怀谨看了她一眼,目光沉敛,她避开他的目光,转身出了门,吩咐底下的人抬热水,随后脚步沉重地回到他身旁。
    “我打算出一趟远门。”他突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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