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顺得很,繁忙的外科大楼,这一路下去竟然没有人。与魏父魏母同处,也不知道等下怎么给魏关娉开脱才好,李露白觉得自己伤口都开始隐隐作痛了,局促得无以复加,不敢回头看魏父魏母。
    才出电梯门,魏母就挽住李露白的手臂,“露白,你是个好孩子,我们一向让关娉多向你学学,但她就是不听,现在做出这等没有信誉的事情,来宾都是我和你伯父生意场上的人,这下让大家都知道我女儿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后谁不拿她当茶余饭后的闲话来讲?”
    李露白不迭点头,想为魏关娉说话,“伯母,是这样的……”
    魏母却根本没听她,自顾自又数落道:“以往让她去认识认识的人,比咱们家好的,她跟人聊不来,跟咱们家一样的,她又嫌没文化。这小张,我千挑万选,研究生呢,勤勤恳恳从底层做起,对我和她爸爸,也是非常尊重,还是她见过的人里,唯一一个见后说她好话的人……”
    李露白抓住机会插话,“诶?那张先生怎么评价的关娉呢?”
    魏母一愣,稍加思索,“嗯……他说关娉说话幽默得很,是个有趣的人。”
    李露白语噎。
    魏母则继续道:“她年纪也不小了,其他家的孩子,都结婚了,这还不让她紧张?她这个孩子,从小就不是省心的,男不男女不女的性格。欸,读书那会她就总不省心,数学总考不好,还把考差的试卷藏在床底下,被我发现,打了一顿。不过从前好歹也会听我的话,知道怕我,好容易毕业了,现在我和你伯父给她安排了下级公司的工作,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最后直接不肯做了,简直无法无天,三五天都不着家,你说说她这还有规矩吗?依我看,就是怪我们让她自由过了头……”
    魏母还再皱着眉头继续说,李露白却目瞪口呆,只觉得耳朵里滑过一连串的叽里咕噜,已经听不进去一个字。地下停车场里空旷,原本就没几个人,魏母的声音可以说是回响在停车场的每一个角落。听魏关娉说过魏母的厉害,亲自领略的时候才明白,那真是一句话也插不上。
    女人家到了年纪,因为这这那那的操心,总是要絮叨一些。魏父在旁边看着,还是适时打断魏母,“你也不要说这许多,再吓着人家露白。”
    李露白不迭摇头,“没有没有,怎么会?我是理解伯母这些想法的。”
    魏父示意魏母不要说话,再道:“我是这么想的,消息都放出去了,宾客也都来了,她还是要负起责任,回去才行。”说罢,他又再补充道:“当然了,你们这代年轻人在想什么我们不懂,她也不听我们的,还是要你去劝劝她才好,把她叫出来,或者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告诉我们。”
    “就是就是,她真是一点也不听我们的。”魏母忍不住搭腔道。
    魏关娉的父母生她时候年纪要大一些,向来把这个独女捧在手心里,却也因为关注过度,小时候将她控制得恨不能走路先迈哪条腿都要说。李露白是知道这些事的,她斟酌再三,试探着征询:“是这样的,伯父伯母,我认为事情现在既然发生了,那首要就是解决问题,将损失影响降到最低。”
    眼见魏父魏母点头,李露白才继续说:“咱们先不论关娉心里对张先生是什么想法,就谈她今天的举动。伯母您也说了,关娉向来是怕你的,刚出来那会你们打电话来,她吓得话都不敢说了。她拼着怕你们的心,也要逃这场订婚,这就说明她是真不想。今天当然可以把她抓回去,反正典礼还没结束,大家也不会多疑,但回去没有用的,矛盾抓主要,她今天敢逃订婚,明天就会逃结婚。这种事情,毕竟是关娉一辈子的生活,她年纪不小了,有自己的主见是对的,还是要听听她的想法,好不好其实不是首要,要适合她、她快乐才行。”
    魏父魏母陷入沉默,李露白又道:“这婚是订不成的,来的路上伯父伯母心里应该也有答案了。张先生这边,的确是关娉的错,不应该拖到现在才说不行,我会跟她说,让她诚心跟那边道个歉,其他的事情还要伯父伯母操心了。”
    魏母仍是不肯妥协,“那也不能儿戏,这说取消就取消吗?我和她爸爸的脸面可放在哪里?”
    李露白沉吟片刻,“其实伯父伯母应该听听关娉眼里的张先生是什么样,自然伯母的眼光一定是好的,张先生也有不少长处。”她换了一种话术,和声和气的说:“伯母千挑万选,只是关娉一向不拘小节,没有留意到您的苦心,这是她的不足。关娉一向是很喜欢伯父伯母的,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解决还是要尽量两全其美才好,要让张先生那边不委屈,关娉这边以后也要好好过,总不能一棍子打死她解气。她既然还不想结婚,总有很多路还可以走,但这些都要听她到底怎么想才好,不好先替她就办了事的。”
    好些时候,魏父魏母都没有说话。最终还是魏父叹了一口气,“我们不逼她,你叫她下来吧,处理好这件事就行。”
    那天陪魏关娉安抚好魏父魏母,已经是大半夜的事情,最重要的是,魏关娉这一闹,他们双方不太顺利的达成了取消婚约的决定。即使魏关娉付出了被没收所有信用卡、在家关禁闭的代价,魏关娉也仍然很开心。
    也许是估计着时间,李露白到家刚躺下就收到了魏关娉的电话,“太好了姐妹,早想到你是个那么能说的人,我就拖你到我爸妈面前谈判了,何至于闹成现在这样。”
    李露白长长出了口气,按了按自己的眉心,“早想到你是个这么身体力行的行动派,我就不跟你说逃婚两个字了。”
    魏关娉在电话里“嘿嘿”一笑,像是想起什么,她突然问:“我看从医院坐车回我家那会儿,你眼神不大对劲,怎么回事?”
    李露白双眼直直看着天花板,好半天翻了个身,言简意赅的说:“况南衡给我缝的针。”
    “况南衡?”魏关娉反应了一下,“是不是以前读书时,隔壁理科班那个跟你一样脑子好使的人?”
    李露白一阵无语,接着回答:“即使我今天帮了你,你也不用这么刻意的夸我。”
    魏关娉刚把这句话听完,恍然大悟道:“哎呀!这人是不是高考前发短信追你来着?然后高考完又没了人影?”
    李露白坐起来,调暗了床头灯,“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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