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雪杳没等多?久,宁珩就重新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回来了。
    挽起的袖口下,青年的双臂劲瘦,如玉的面上挂着几颗晶莹的汗珠。
    如今已快要到?夏日?,别说在小厨房里烧菜煮面,就只是像温雪杳这般在肩上多?缠几层纱布,她都觉得闷热难捱。
    宁珩走到?榻边,对上温雪杳的眼神,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模样应是有些狼狈。
    他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却还是尽可能能维持从容的走过去将碗放下,然后才?腾出手抚平衣袖上的褶皱,又拿着?帕子快速擦了擦额上的汗,重新端起碗。
    温雪杳垂下眸,眉眼弯弯。
    等一碗面吃掉多?半,见温雪杳还没有停下的意思,宁珩才?忍不住出声提醒道:“还是少吃点,不要贪多?,若是觉得好吃,我明日再给你做就是。”
    温雪杳脸颊红了红,小声道:“谁说是好吃了,我?只是饿了。”
    宁珩先是一愣,而后轻笑出声。
    他原本也没有旁的意思,只是想叮嘱她病中不要贪食,否则不易克化?,但瞧着?她如今的反应,倒像是对他亲手做的这碗面还挺受用的。
    或许不该在这个时候生出这种庆幸,但宁珩还是忍不住想,这几日?他的感觉好像没有错。
    ——阿杳似乎真?的开始试着重新接受他了。
    宁珩让下人收走桌上的碗,然后叫小暑打了热水来,他亲自绞湿帕子。
    等半湿的帕子挂在盆边,他才?看向温雪杳,试探道:“你这几日伤着最好还是不要沐浴,我?可以拿帕子给你擦擦身子,或者你想让小暑......”
    “那就劳烦夫君了。”
    宁珩嗯了声,用?低头重新拿起帕子的空挡来遮掩自己面上的表情。
    再抬头时,只有唇角微微上翘。
    夜里,等温雪杳喝过药安稳睡下,宁珩将小暑唤进来。
    宁十一猜到宁珩晚上还会出府,是以就守在院外,果然让他等到?了人。
    “世子,咱们可是要去温府?”
    宁珩挑了下眉,脸上表情阴翳,再不复先前在屋内照看温雪杳时的柔和。
    清冷的夜色中响起青年古井无波的嗓音:“自然要同舅兄商讨一番,阿杳遭的罪该如何同那背后操纵一切的人讨回来。”
    温府,温长青院内。
    温长青与?宁珩说话间,一个被套着?麻袋的高大男子被温长青的侍卫与?宁十一两人架着?扛了进来。
    温长青面色冷沉,“将麻袋掀开。”
    话落,眼前一片漆黑的男子终于重见光明,他微眯了下眼以适应周遭的光亮。
    待看清面前之人后,脸上的神情由原先的愤怒变成了惶恐。
    “温大公子,宁世子......”男子脸上挤出一抹谄媚的笑,佯装茫然道:“二位公子这是何意,我?好歹也是......”
    没等他说完,温长青便接上他的话,“好歹也是二皇子的人?”
    温长青大怒,当即就从身侧侍卫腰间抽出配剑,猛地跨步逼近一脚提到?那男子的膝盖后的腿窝上,然后在对方猝不及防跪倒在地之后,冷笑着?抬腿,一脚踩在他的肩头。
    随后,一柄泛着寒光的长剑停在了他另一侧的肩膀旁,距离他的脖颈就只要不到?一寸。
    “我?今日找的便是你。”
    男子身子一哆嗦,再没了方才的装腔作势,“温公子这是何必,有话不妨好好说。”
    “好好说?”温长青冷嗤一声,“你身为二皇子的门客,为达目的,不惜牵连我?妹妹性命时,怎么?不曾想的与?旁人好好说?”
    若非围猎时发生的一事,温长青与?宁珩或许还不知,七皇子竟说动了二皇子与他联手,虽他们如今还不知元烨这么做的目的究竟为何,又是想除掉何人。
    但二皇子反水背刺元烨,却导致温雪杳受牵连已是不争的事实。
    此事死无对证,温长青与?宁珩就算知晓了那日?的真?相,却也不可能轻易撼动二皇子这颗大树。
    但他们姑且动不得二皇子,却不是不能给他谋士一个教训。
    所?以今日?与?这谋士的旧账要算,他日与二皇子和元烨的账也要算。
    宁珩手中一直把玩着的匕首忽地一转,从他的指缝中滑落,掉在地上。
    不知是有意亦或是无意,但这无异于一个危险的信号。
    下一秒,就见青年黑沉的眸子看向跪倒在地的谋士,不紧不慢地冷声命令道:“捡起来,捅自己一刀,要足可见骨的那一种。”
    谋士惊愕抬眸,“宁世子,你莫不是在开玩笑?”
    他的视线从面前青年平静无波的脸上移到那柄泛着寒光的匕首上。
    “需要我再重复一遍?”
    谋士还想挣扎,可想到?如今自己身处的境地,又不得不忍辱偷生咽下这口气。
    双方?虽然没有将事情挑明,但都是聪明人,谋士又如何不知自己因何事被面前两人盯上。
    于是,他犹豫半晌,颤声问:“宁世子,我?捅自己一刀,你便能放我走么?”
    没等宁珩说话,一旁的温长青已经一脸不耐地一脚踹在谋士的胸口上。
    随即温长青单腿跪地,一手捡起掉落在地的匕首,用?刀锋挑起谋士的下颌,嘲讽道:“不过一个阶下囚,轮得着你讨价还价?”
    说着?,他将匕首往对方胸前一按。
    同时,另一手举着?长剑往他脖颈一逼,冷声道:“你最好识相点自己来,若要我?亲自动手,你这条小命便不好说了。”
    ****
    临近六月,上京城的天又热了起来。
    自狩猎回来,不知不觉已经步入盛夏。
    夏日?闷热,而温雪杳肩上的伤还是迟迟未好。倒不是她的身子太娇弱,而是那伤深可见骨,自然愈合得慢些。
    也正是因为带伤在身,宁珩虽然不敢直言管教她,却是暗暗嘱咐小暑,让她每日?在温雪杳耳边念叨。
    不许食腥辣之物,不可贪凉,前几日?还尚且能忍受,可到?了近几日?,她愈发馋一口冰果饮。
    温雪杳原本想着?她不能贪凉,那宁珩总能吧,但凡她见哪日的饭桌上出现她心心念念的冰饮子或者冰酥酪,她便是撒娇痴缠,也要为自己讨上一口解解馋。
    可这男子竟是从入夏开始就没有碰过一口冰饮,活像一尊玉菩萨,根本不懂得什么?是人间疾苦一般。
    这日又轮到温雪杳换药。
    若说还有什么比口腹之欲难解更令人痛苦的,那一定就是每日?的服药与?隔三差五的换药了。
    第62章 心跳
    温雪杳换药这日, 宁珩回来的格外早。
    因为每次这样的事,都是他亲力亲为。他怕大夫照顾不到温雪杳的情绪,更怕丫环们毛手毛脚。
    连日敷药和?服药的缘故, 温雪杳身上也染上了一股药味儿。
    “再这样下去,我都要被这些用不完的药腌入味了。”温雪杳噘嘴抱怨。
    宁珩轻笑了声,但手下帮她换药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停顿, 在这种正事上就算是温雪杳撒娇他也?不会心软。
    等换完,他才?抬起自己的手凑到鼻尖,轻嗅后将手掌又递到温雪杳面前,“那我们如今也?算是‘臭味相投’?”
    温雪杳有些敏感, 只留心到那一个字, 她抓着尚且散开的领口深吸一口气,问道?:“真的很难闻么?”
    宁珩被她较真的模样逗笑。
    而?温雪杳却在想, 自从暗室两?人明?里暗里闹别扭后, 一直到现在,宁珩似乎都没有与她亲密过。
    最初她还会想, 宁珩应当是顾及她身上的伤, 可最近她伤口虽没有完全愈合,却也?能?跑能?什么都不影响,他还是一寸都没有碰过自己,就连以前最喜欢的亲吻都没有了。
    她知道?宁珩在这方的需求有些重,就算是同房害怕伤到她,不至于这么久都没有吻她一次吧。
    而?且她自认在围猎场受伤之?后, 就已经暗示的很明?显了,难道?他依旧一无所觉, 没有感受到她已经重新试着接纳他了?
    这个想法?很快被温雪杳否认,宁珩不是那种粗心的人。
    人太闲就会不可避免的胡思乱想, 温雪杳知晓自己就是这样。
    多少有点庸人自扰的意味,可若不让她想,她又有些忍不住。
    其实这段时间温雪杳也?在努力尝试改变。
    以前她总会将自己的心思藏起来,现在却逐渐有了敢袒露的勇气。
    天下哪有那么多结婚便契合的夫妻,不都是慢慢磨合来的么?
    既然是磨合,就没理由只让宁珩一味的迁就她,她也?该努力靠近他一些。
    最初她还为自己的变化感到羞耻,可一旦接受,好像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
    她俩又不是无媒苟合,哪里只是亲密些就要觉得见不得人啦?
    这样想着,温雪杳没有着急扣上衣襟两?侧的扣子,而?是忽地跪坐在榻边,直起身将手臂搭在宁珩肩上。
    即使有了充足的时间让自己适应,可第一次做起这种事,还是忍不住面上挂了几分羞。
    她跪在榻上,宁珩站在地上,两?人的高度其实是差不多的,正好能?够平视对方。
    “夫君,哥哥昨日白天来看我时,说子焉哥哥明?日也?要回京了,你是不是要去登门拜谢?若是的话,可不可以带上我一道?去?”
    那日在狩猎营地时,宁珩便说要与季子焉道?谢,无奈在他们回京不久后,季子焉却是离京了。他这一走,登门道?谢的计划便拖到了如今。
    宁珩听后点了点头,双手按着温雪杳的手臂,让她虚搭在他肩上的手绕过脖颈抱他更紧,不紧不慢道?:“既然要扶着,就搂紧些,省得待会儿没扶稳当,再将你摔了。”
    温雪杳耳尖一烫,但还是依照他的牵引将细细的手指在他颈后结成扣。
    然后就见与她平视的青年敛了眉,一本正经面不改色道?:“登门道?谢自然是要的,不过阿杳,有另一件事我一直想同你说,这个——‘子焉哥哥’,是一定?要这么叫么?”
    见温雪杳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宁珩隐约猜到什么,捏了下她的下颌,笑道?:“故意的?”
    温雪杳诚实点头,“想看看你的反应。”
    宁珩定?定?看她一眼,声音软下来,“反应就是,他救了你,你夫君又不好多说什么,但还是有些忍不住,会......”
    “会如何?”
    “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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