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神啊!你一点都不爱岗敬业,好歹知道一下的你的职位发展史。”
    景春任职的时候,天宫已经开始搞现代化建设了,这一任的天帝是人神飞升的,他对三界充满悲悯,决心要干一番大事业,首先做的,就是完善神职公务人员编制的系统化。
    因而有了任职人员迭代表格。
    春神这个职位到景春这里,已经迭代十二次了。
    她任职的时候,领着她办入职的神官告诉她,第一任的春神认真算来其实是青帝。
    ——为了表达,你这个职位有着悠久的历史,和辉煌的过去。
    就是……欲抑先扬。
    青帝诞生于极东的穷桑之地,他后来做天地共主的时候,就指认了他的妻子羲和女神身边的一个女官做春神,那就是第一任的春神了。
    可惜第一任春神的记载很少,诸神之战后,人和神划分领地,彻底分离了,从那之后,神族就几乎没有再以神的身份踏足过人族的领地了。
    而且从那之后,春神的职位空悬很久,寒冬漫长,春日空缺,人类经历了很长时间的寒冷期。
    后来也上任了几个春神,可惜总也唤不醒春天。
    有人说,春神的陨落似乎有蹊跷,当年诸神之战她并没有战死,却在战后没多久无故陨落了,关于她的一切都莫名被抹去了,就连她亲手种下的扶桑神木,也沉睡了千年之久,再醒过来把帝丘闹得天翻地覆,他不相信春神的陨落,于是上穷碧落下黄泉地寻找,找了几千年,也没找到。
    至于春不到,大概是春神之怒。
    相比于人来说,神的寿命实在是漫长,但也并非永世不灭,神的陨落,是真的神魂俱散,三界之内,再无存在的痕迹。
    景春颇有些唏嘘。
    但也并没有太深的感触,毕竟那离她
    太远了。
    景春灵体化神,她只是个不起眼的小神,之所以会担任春神一职,是因为有一天她在天海边散步,她走过的地方,开了层层叠叠的白色花朵。
    她从诞生起就讨花花草草的欢心,这对她来说并不稀奇,但神界大概是因为春神空缺操碎了心,病急乱投医了起来,于是把她拽了过去,威逼利诱要她担任春神一职。
    她非常诚实地告诉大家,其实她神力低微,除了在操控植物和讨植物欢心之外,别无长处,但大家还是热心地把她送上了春神的位置。
    果不其然上任第一年的春天来了,她也没能成功把春天唤醒,大地一片冰冷,植物只能冒着严寒艰难地生发,景春非常不好意思。
    不过可能大家也没有更好人选了,她也就这么尸位素餐着。
    推荐她入职的神官还安慰她:“大约是你还没能修出法体的缘故,你再努努力。”
    景春努努力,收效甚微,只好借助外物,想给自己找了傍身的大树,但她可能命里犯大人物,一找就找到天上地下唯一一棵上古神树。
    但那感觉就好像一只蚂蚁打算把一只大象拖回家当储粮,心有力,她力不足啊!
    原来他和初任春神的感情这么深。
    难不成被她趁着沉睡时候签订契约,扶桑醒过来没把她一掌拍死,是因为她担着春神的虚名吗?
    “他们感情……很深吗?”景春实在有些想象不出来,扶桑这种目空一切呆头巴脑的木头美人,会有个什么样的主子。
    或许只是老板员工或者长辈和晚辈的关系呢?毕竟富贵儿这只欠揍的鸟儿就没说过几句正经话。
    “当然好啊!亲手种出来的树,嗯……”它试图找一个能让景春理解的比喻,“跟亲手养大的儿子也差不多了。”
    景春:“……原来他是种出来的。”
    “那不然他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富贵儿翻了个白眼。
    景春觉得他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都比种出来的好理解一些。
    他的本体实在太大了,如果完全释放,他的树冠可以通往天宫,树根可以一直延伸到地下深处的黄泉。
    “所以他的种子是比一座山还大吗?”景春好奇问。
    富贵儿无语凝噎,半晌才说:“他其实是春神的佩剑,扶桑神剑,选取穷桑之地的孤桑木,用春神大人的肋骨佐以凤凰真火淬炼出来的。当时羲和女神生了十个太阳,太阳需要栖息的地方,但东方没有可以供太阳休息的器物,太阳之火可以焚毁一切,春神就选了一块儿地,把自己的佩剑插在了中央,然后它就慢慢发芽了,每天都在往上长,越长越大,越长越大……然后就……这么大了。”
    景春忍不住抬眸看了一眼前面走着的桑寻。
    脑补了一下他努力长啊长的样子,怎么越脑补越觉得他呆头巴脑的。
    “他看起来不太聪明。”景春小声说。
    富贵儿大声回答:“哈哈哈哈哈哈!”
    景春:“……”
    傻鸟。
    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鸟。
    说不定初任春神也傻傻的,才养出来一个傻呆傻呆的扶桑。
    景春为自己抹黑前辈感到抱歉,双手合十念了一句:“罪过罪过。”
    桑寻走了一会儿,发现人不见了,扭过头去看景春,就发现她落后了一大截。
    他站在那里不动了,等她。
    景春快走两步,和他并肩,扶了扶书包,捋了捋头发,扭捏地问了句:“桑寻,我能……牵一下你的手吗?”
    她还不是春神的时候,就可以通过触摸植物获取他们的生长脉络,如今她是春神,不知道可不可以探知扶桑这种神树的过去。
    她不敢趁他不注意偷偷拉他的手,显得有点像变态,而且很可能会被他沉眠中护体的树灵一把扇飞。
    她神当久了,托生的时候又怕不留存记忆没法护住他,只好保留了记忆和神力。
    如此一来,她无论如何多努力,都不太像个人,常常忘记对于人类来说,许多事是有些过分的。
    她觉得他都让她看他的手了,那拉一下也没多大区别。
    桑寻表情再一次皲裂,错愕地看着她。
    他有种白认识她十几年的感觉。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他父亲和母亲目的不纯,甚至知道他们收了他继母的钱也没有太大的意外。
    他还知道,她的父母很想她和他建立更亲密的关系。
    但他也能感觉到她本性不坏,对他应该也没有太多的非分之想,顶多不大好拒绝父母的要求罢了。
    难不成他感觉错了?
    他抿着唇,挺直背,把手插进口袋里,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她:“这是在学校,你冷静一些。”
    景春:“……”
    她不冷静吗?
    “那等回家,你给我牵一下?一下就好。”
    桑寻大步走进教室,板着脸,又变成了哑巴。
    他在第一排坐,景春在最后一排。
    她跟着他去了前排,趴在他桌子后的课桌上探头看他,拉了拉他的衣领:“你不愿意就算了嘛,你别生气啊!”
    怎么喜怒无常的。
    桑寻抿了抿唇:“没有。”
    像是怕她不懂,他侧头蹙着眉耐着性子解释,“没生气。”!
    第5章 好东西
    趴在她背上的富贵儿翅膀扇了她一巴掌:“没把你当流氓就不错了。哪有好人上来拉人家手的,你表白了吗你?”
    景春:“……”
    富贵儿继续:“你怎么没有一点边界感。”
    元雅在教室后面喊她:“阿春,你快回来,快点。”
    “来了。”景春扭头应了一声,没再调戏桑寻,径直回了后排。
    桑寻安静地坐着,早上的教室很吵,他像往常一样把书摊开放在桌子上,然后随手抽一份卷子低头验算。
    很快就投入进去,
    他做事的时候总是心无旁骛,这好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他从小就一个人待着,在漫长的孤独和黑暗里,他并不觉得难以忍受,甚至能获得一丝平静。
    他的同桌扭头在和后桌打闹,吵闹声钻进他耳朵,又飘出去,像是有什么无形的屏障把他和周围隔绝开。
    但隔不开景春的声音。
    元雅义愤填膺:“他天天甩脸色给你看,你搭理他干什么。”
    景春笑了笑:“没有,他挺好的。”
    “你讨厌她。”一个声音钻进他耳朵。
    “没有。”他回答。
    “你应该讨厌她。”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大脑里住着两个人,他们相对坐在一株大树下,两个都是他的模样,青衣长衫,拥着一个棋盘席地对座,他执白子,对方执黑子。
    他只偶尔会出现。
    “你是谁?”他问。
    对方懒散笑着:“我就是你。”
    他闭上嘴,没有再回答,他不喜欢这种打哑谜的方式。
    “你好像对我一点也不意外。”对方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他。
    桑寻半阖着眼,仿佛陷入半梦半醒的虚拟环境里,他第一次在清醒的时候这么清晰看到他。
    他的确很像自己,只是眉眼更阴郁邪肆一点。
    说幻境,它似乎过于清晰了,他好像一伸手就能拧上对方的脖子。
    “我该意外吗?”他沉默片刻,只是平静问了句。
    “不愧是她教出来的,你和她真像。”青衣反过来拧住他的脖子,“对这丫头那么好,是看到她影
    子了吗?她死了,你清醒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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