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哥,你女朋友这样不太好吧?又给你戴绿帽又监视你,她啥意思啊?”李妙妙问。
    “睡你的觉。”姜也把她踹进卧室。
    沈铎给姜也加派了两个人,这次他派的不是保镖,而是他在学院研究所的下属。一个叫小刘,一个叫小何,在研究所待了两年多,比雇佣的保镖靠谱。一个跟着姜也,另一个跟着李妙妙上下学。如此过了一个礼拜,无头尸再也没有出现。
    这天李妙妙中午放学,小刘小何向姜也和李妙妙辞行。小刘说:“应该不会有事了,沈老师那儿缺人手,我们得走了,你有事儿打给公安局的张阳张队长,他会帮忙。”
    姜也眉头微微一皱,问:“我不能直接联系你们么?”
    小刘解释道:“我们要去出任务,你联系我们我们也赶不回来,找张队长更合适。”
    相处了一个多礼拜,李妙妙有点儿舍不得他们,“你们去哪儿啊?怎么会连电话都打不通。”
    小刘笑说:“妹妹仔,好好学习。我们帮你办好了学校寄宿的手续,今天起你住学校,别和你哥挤一块儿了。你哥成天睡地板,多难受。”
    姜也对小刘说:“要走了,拥抱一个吧。”
    小刘有些受宠若惊,姜也这人待人疏远,话也不多,纵然这几天他们一个屋檐底下待了许久,也好像和他隔了十万八千里似的。没想到小伙子表面冷淡,心肠却温暖。小刘抱着他使劲儿拍了拍他的后背,“加油,向前看,以后我们再来看你们。”
    小刘和小何都走了,李妙妙望着他们远去的车屁股,嘟囔着说:“他们到底去哪儿啊?”
    “去找咱妈。”姜也冷不丁地道,“沈老师应该已经过去了。”
    “啊?”李妙妙一愣。
    姜也掏出手机,附在耳边,警车上小刘和小何的对话从听筒里传来。
    “大刘哥,咱们怎么去?”
    “咱们买三小时以后的那趟航班去滇西省会,再坐火车去戛洒,从戛洒进山。”
    “那地方危险不?”小何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
    “放心吧,有沈老师在,没问题。那种地方你不能害怕,你越害怕,它越可怕。”
    小何轻松了许多,他们开始聊一些吃喝拉撒有的没的,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了。刚刚拥抱,姜也在小刘衣领底下放了个窃听器,在淘宝买的,质量不错,声音很清晰。
    “哥,”李妙妙试探着问,“你是不是也想去找咱妈?”
    姜也低头望着地图,沉默了好一会儿,摇摇头道:“一切交给警察吧。”
    李妙妙拽着他的袖子,说:“你要是去的话,记得带上我。你要是敢一个人跑,我就把你女朋友给你戴绿帽,你还舍不得跟她分手,天天代练赚钱给她买奶茶的事儿昭告天下。”
    姜也:“……”
    姜也独自回家,继续监听小刘和小何那边的情况。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靳非泽发来了信息。
    爱吃糖的魔女:【小也,我想喝山楂莓莓,你可以帮我去买吗?】
    argos:【不可以。不要叫我小也。】
    靳非泽没有再传信息过来,过了半晌,姜也听见隔壁响起喘息声。老公寓隔音不好,靳非泽不知道在干什么,这暧昧的喘息声姜也这儿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等等,姜也猛然一怔,意识到是靳非泽那个家伙在用音响外放姜也视频的声音。姜也脸色冰寒,恍若覆了层霜。
    爱吃糖的魔女:【想喝山楂莓莓。】
    姜也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道。
    argos:【我去买。】
    爱吃糖的魔女:【每天都想喝。】
    argos:【……每天都给你买。】
    爱吃糖的魔女:【可以叫你小也吗?】
    argos:【……可以。】
    爱吃糖的魔女:【小也对我最好了。】
    下午,姜也的吉他课散课。说起来,姜也会去学吉他,还是因为魔女说想听他弹吉他。现在他不想学了,课时还剩一大半,吉他老师不愿意退钱,他只好硬着头皮继续上。他背着吉他,独自去公交站台乘公交回公寓。车外人影如织,刷刷地后退,模糊的脸庞交错在一起。他低头看了看微信,妈妈的对话框沉寂如死,信息还停留在“阿仔,看到信息尽快回我电话”这一条。
    姜也找了个座位坐,困意袭来,他昏昏欲睡。车到了下一站,站台上站着个红裙的女人。她背对着公交车,只能看见一个漆黑的后脑勺。乘客都上了车,只有她还没上。司机没等她,关上车门,开车出站。
    过了两分钟,公交车再次进站。姜也不经意间抬头,悚然发现站台上依然站着那个红裙的女人。她仍然没有上车,司机关上车门,开车出站。
    姜也的睡意全跑光了,一股凉气儿从脚尖升到胸腑。他死死盯着窗外,车第三次进站,那女人还待在站台上。站台上的其他乘客都上了车,司机正要发动,姜也站起身走到司机身边,“那边还有个人没上车。”
    “哪有?”司机望向车外,“没啊。”
    “那有个女的,你没看见吗?”
    “哪有啊!”司机烦了,“去去去,别妨碍我开车。”
    姜也坐回原位,再下一站他就要下车了,岂不是刚好会碰见那个女鬼?他掏出手机,拨打小刘的电话,关机了,估计已经上了飞机。姜也又打张队长的电话,打不通。
    眼看里终点站越来越近,姜也又走到司机身边,说:“抱歉,司机叔叔,我坐过站了,可以让我在这里下车吗?”
    “不行。”司机摇头,“你到了下一站,再搭公交坐回去。”
    “通融一下吧,这条路没有监控。”
    “不行不行,我们有规定,这是不行的!”司机油盐不进,怎么也不肯。
    前方有人在路边招手拦车,姜也正想办法怎么才能让司机停车,司机忽然把车给停了。拦车的人上了车,笑眯眯地说:“谢谢司机叔叔。”
    姜也定睛一看,竟是靳非泽。
    “哎呀,下次可不敢这样了,”司机埋怨他,“如果被上司知道,叔叔要被罚钱的。要不是你这个后生仔长得靓,叔叔才不停车。”
    姜也:“……”
    刚刚司机为什么不给他停?长得好看有特权吗?
    靳非泽又道了声谢,转眼看姜也,“好巧,你的吉他学得怎么样?”
    他正要下车,靳非泽拉住他,“你去哪?”
    这么一耽搁,车子又开动了。姜也蹙眉,靳非泽看他神色不豫,笑了笑,坐在他旁边低头玩手机。姜也不想跟他坐一块儿,站起身,换了个旁边有人的座位。靳非泽也不介意,唇角微弯,没有半分恼怒的模样。车到了终点站,姜也侧头看窗外,站台上空空如也,那个红衣女人不见了。
    “你在找什么?”身边忽然响起靳非泽的声音。
    姜也抬头,他立在他跟前,笑容温和。
    姜也偏过头,说:“找鬼。”
    “嗯?”靳非泽问,“又遇见无头尸了?”
    姜也摇头,拧眉不语。
    他回公寓,靳非泽跟在他身后,不远不近。进了公寓狭窄的走廊,走廊里莫名其妙多了许多供灯,摆在楼梯两侧,把楼道照得彤红一片。上到五楼,姜也看到501门口摆了张檀木供桌,上面放着一个女人的遗照和香炉,两侧摆着花圈。
    他上楼梯,靳非泽停在五楼过道,抽出桌上的线香,给女人上香。
    靳非泽说:“她是501的住户,抑郁跳楼去世了,今天是她的头七。头七回魂,她家人给她摆了灯,指引她回家。”他递给姜也三根线香,“要不要拜一拜?”
    姜也不搭理他,直接上楼回家。他准备换衣裳,走到窗边拉窗帘,忽见楼下街边立着个红衣女人。她依旧背对着大路,她窈窕的背影和漆黑的后脑勺给夜色平添一种诡异。晚风吹进窗纱,姜也后脖子发凉。
    今天是501阿姨的头七,难道那女鬼是阿姨?
    他拉起窗帘,打开电脑,查询七天前的跳楼案。第一人民医院的抑郁症患者自杀新闻在搜索第一条,说有个女人跳楼了,脸着地,摔得稀巴烂,惨不忍睹。难道这就是她不愿意露脸的原因?
    姜也拨张队长的电话,这次终于拨通了。
    “我被跟踪了,现在那个人在楼下。”
    张阳回复:“我知道了,我立刻派人去,在家呆着,哪也不要去。”
    姜也去洗澡,洗完澡出来,接到了张阳的信息。张阳说没找到跟踪者,但已经派了便衣警察在楼下看着,李妙妙那边也派人去看着了,让姜也不用担心。姜也盯着信息看了半天,总觉得这帮人不大靠谱。司机看不到女鬼,只有他能看见,这女鬼正常人或许对付不了。他打开美团外卖,买了几张平安符,让骑手贴在他门口。
    他把窗帘拉开一角,目光投下楼。靳非泽正在楼下丢垃圾,那女鬼不见了。
    姜也皱了皱眉。
    他睡不着觉,准备熬夜打游戏。原本习惯不开灯,今天破例开了灯。屋子亮堂堂,电脑的声音也放到最大,心里多了几分安全感。他打了几局游戏,彻底把女鬼抛之脑后,没注意到时针一点一点腾挪,咔哒一声,指向了十二点。瞬息之间,屋里的灯全灭了。客厅陷入了一片黑暗,只余电脑的光阴阴发亮。
    音响里传来女人断断续续的呜咽,姜也迅速关了电脑。他坐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把窗帘掀开一角。大街上空空荡荡,夜色浓重,那个女人不在那儿。
    去哪了?下一刻,他知道了答案。楼道传来高跟鞋的声音,哒哒哒,哒哒哒,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他门口。他打开猫眼,外头立着个深红色的女人背影。
    “你走错门了,”姜也隔着门说,“你家在五楼。”
    女人依然立在门外。
    姜也退后了几步,拨打张阳的电话。刚刚打开数字键盘,他听见吱呀的一声响,自家的门莫名其妙开了一条手指粗的细缝儿,供灯的阴森红光像胭脂似的流淌了进来。
    他明明没开门!
    门缝越开越大,吱呀声拉长,那仿佛不是开门声,而是有锯子在拉他的心脏。他想起白天,靳非泽上了车,站台就失去了女人的踪影。靳非泽下楼扔垃圾,女人也不在。难道恶鬼怕变态?说真的,他不愿意靠近靳非泽,更不愿意与他同处一室。
    门已经拉开一半儿了,那女人的猩红身影若隐若现。
    比起变态,好像还是恶鬼难对付些。变态觊觎他的贞操,恶鬼觊觎他的命。他当机立断,冲上阳台,攀上栏杆,踩着边缘跳进靳非泽家的阳台,打开玻璃门,掀开窗帘,踏入靳非泽的卧室。
    靳非泽背对着他站在床边,半身赤裸,裤子脱了一半。月光照在靳非泽白皙的身躯上,恍若玉石上浇了水,光泽欲滴。他骨肉匀停,身条挺拔如松,肌肉的线条恍若匠人一刀一刀刻出来的,叫人暗叹女娲造人格外偏心,他是精心捏就的宠儿,旁人都是藤条打泥溅出来的残次品。
    夜色寂静,靳非泽回眸,二人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
    “我家进鬼了。”姜也面不改色地解释。
    “猜到了,”靳非泽彬彬有礼,“可以请你转过身去吗?我要进卫生间洗澡。”
    姜也没动,目光冷淡,仿佛他看到的不是靳非泽的裸体,而是夜夜惯见的潋滟月色。他双手插兜,说:“你看过我,却不允许我看你。”
    靳非泽露出为难的表情,“抱歉,我还没有准备好。如果你实在想看,不转身也没关系。”
    “不,”姜也声色清冷,“我并不想看。”
    他慢腾腾转过身,脸色如常,平淡无波。可若有人细细察看,会发现他的耳廓早已滚烫通红。所幸夜色漆黑,晚风冰凉,为他的怦怦跳的心脏降温。
    “今晚睡我这儿?”靳非泽问。
    “打扰了,我待一会儿就走。”
    后面传来悉悉窣窣的脱衣裳声,姜也的耳廓红得要滴血。
    靳非泽柔声挽留他,“如果你觉得我这里更安全,待多久都没关系,让我陪睡也没关系哦。”
    “不留。”姜也拒绝。
    “真的不留?”靳非泽的声调温柔,听他的声音如同鲛绡拂耳。他的邀请就像海上塞壬的歌声,让人意乱神迷,无法拒绝。他款款说:“放心,我不会冒犯你。你睡床,我睡客厅。”
    姜也沉默,站在卧室和阳台的边缘,隐隐听得见他家传来女人的呜咽。
    那个女鬼还没走。
    姜也妥协了,“我睡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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