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从意看着谢元丞走近,又眼看着他似乎被脚下东西?绊了个趔趄,忙问:“怎么了?”
    谢元丞蹲下身,用手指捻了一点泥土,在鼻尖停顿片刻,闻了闻。面色有些沉重,语气却毫无波澜的,没什么情绪起伏地回?道:“无碍,被石头绊了下腿。”
    他说完起身拍了拍手,眼神打量着四周,最后才从已经烂的不成型的马车处扯了块遮光的帷帘,盖住脚下一处凸起。
    他转身回?去,牵着青骢马换了个方向才上马。
    “是?匡姑娘坐的马车吗?”
    谢元丞抓着缰绳,说:“是?。”
    虽然已经烂成一堆木板,但谢元丞能从帷帘的布料看出那就是?他们从京都?带来拉货的马车。
    叶从意问:“那怎么碎成这个样子了?”
    谢元丞说:“应该是?罗义初他们发现马车有问题,正好?在山道上遇见另一俩马车,就强行跟人换了。”
    谢元丞之所以能这么肯定,是?因为他回?去查看情况时,脚下绊到的是?一具平民装扮的男尸。
    罗义初发现他们的马车出了问题,便随机拦了一个过路人要?跟他置换,过路人不同意与他发生争执,却被一刀毙命抛尸在这里?。
    不过谢元丞没说出来,他怕吓到叶从意,上马之后便调转方向绕开了那段路。
    叶从意何等?机警,联系谢元丞刚刚在那边的举动,只一瞬便觉察出不对劲来。
    等?谢元丞策马骑出好?远,她?才说:“明日让人过来,将受害者好?生安葬吧。”
    谢元丞怔了一息,却似乎不怎么意外,轻声道:“好?。”
    几人又赶了小?半个时辰的路,才终于在一处林子深处发现点苗头。她?们离得远,只能听见树林里?面传来的打斗声。
    对视一眼后下马,将马匹拴在旁边的树干上,三人猫着身悄声接近。
    果不其然就看见一群人在林子里?混战。
    罗义初不知跟什么人接应上,两方人一打起来,竟然让他们那边占了上风。
    谢元丞记住上回?教训,此次出门特意带了配剑,他低声向叶从意交代一句“躲好?”,便提剑加入了混战。
    罗义初身边的黑衣人武功不俗,一人对俩绰绰有余,跟他相?对较量的两个人不敌渐渐落了下风,谢元丞足下一点飞身上前,长剑出鞘替那人挡了背后直直砍过来的刀。
    利刃相?击的破风声引得那人侧目,看见身后一脸冷冽替他挡下致命一击的谢元丞,喃喃道:“王,王爷。”
    “凝神!”谢元丞喝道,“放在战场上这么分心,你有几个脑袋够敌军砍?”
    谢元丞嘴上骂着,却抽出空手一把抓住这人的胳膊把他往身后带了带,继而一脚踹开了举着长刀往他脸上劈的黑衣人。
    两拨人马都?没预料到谢元丞的突然出现。
    罗义初原本挟持这匡兰月在几人的围护下泰然站着,见状跟着紧张起来。
    这群人在这里?不知道打了多?久,死的人不多?,却都?伤得惨重,就算是?铁打的人脸上也不禁露出疲色。
    谢元丞这一来于他们这一方的人马而言无疑是?天神降临,多?了一个极大的助力,他们一卸面上疲惫,打起十二分精神,竟隐隐开始压制住罗义初的人马。
    “活捉。”谢元丞在刀剑中抽身吩咐。
    “是?!”身边的人回?应。
    谢元丞转身跟黑衣人对峙。
    颜酉眼睛都?看直了,张着嘴吧好?半天都?合不上,她?扯了扯叶从意,感慨道:“你夫君这么厉害呢。”
    叶从意:“啊,我也是?第一回 ?见这种场景。”
    她?说得丝毫不假。
    她?与谢元丞上辈子也在各种明刀暗箭中生存,但说到底只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阴谋诡计。虽然谢元丞也曾经展示过功夫,从刺客手中好?几次救下过谢修齐,但那时的场面,比不得此时此刻半分惊心动魄。
    “我不明白。”颜酉满脸都?是?疑惑,“那他为什么当晚还会被罗义初抓住。”
    叶从意说:“因为我在现场。”
    “不想让你看见血腥场面?”
    “怕我受伤。”
    叶从意知道,她?是?谢元丞唯一的软肋。
    颜酉:“……”
    她?白眼一翻:“当我没问。”
    电光石火之间,谢元丞已经带着人把罗义初的手下全部拿下,只剩那个黑衣人还提着刀将罗义初护在身后不肯屈服。
    罗义初没带利刃,用手掐着匡兰月的脖子以示威胁。
    众人将他们三人包围起来。
    黑衣人难以一人之躯敌众,扭头对罗义初说:“大人,你先?走。”
    罗义初犹豫一瞬。
    不是?在担心这个忠心耿耿拼死相?护的手下,而是?不甘心放走匡兰月,眼睁睁看着即将到手的巨额财宝从掌中流失。
    匡兰月忙喊道:“谢大人,罗义初轻功很好?,不能让他……咳咳咳……”
    罗义初手中用力,掐得匡兰月喘不上气。
    他眼神像淬了毒,看着谢元丞:“你放了我,匡家的家产我分你一半。”
    谢元丞不动声色踩住脚下一柄长剑,说:“这并不足以打动我。”
    交易无果,罗义初放弃协商,目光上下瞟动,在心里?规划逃跑路线。
    就在他准备使?用轻功逃走的那一瞬间。
    谢元丞右脚踏住剑柄将长剑振离地面,紧接着又踢上一脚。长剑骤然飞起,割破挡在罗义初身前黑衣人衣袖,直袭罗义初腹中。
    罗义初反应不及被长剑刺中,掐着匡兰月的手一松,匡兰月趁机脱离他的控制。
    旁边人见机而上,终于把罗义初擒住。
    黑衣人还在挣扎。
    招式间谢元丞余光一瞥,看见黑衣人手臂上一抹嫣红的胎记。
    脑海中忽然闪过日前那位老婆婆的面容。
    她?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送谢元丞到门口,说:“老身那孙儿的事就拜托你了。”
    谢元丞搀着老婆婆的手,悄无声息地将银钱袋塞进她?的袖袋,说:“好?。”
    临别之际,老婆婆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叫住谢元丞:“这位公子,老身忘记跟你说了,老孙那孙儿的胳膊上啊”
    “大约在这儿。”年岁太?过久远,有些记不清,于是?比划着大概位置,说,“有一个红色胎记。”
    第三十五章
    谢元丞收式, 长?剑离开黑衣人脖颈,又眼疾手快将剑尖一错,挑开黑衣人胳膊上残余的布料。失去布料的遮掩, 一块红色的云状胎赫然出现在谢元丞眼前。
    谢元丞张口:“乔林。”
    黑衣人眉目一横:“那是谁?”
    谢元丞思绪闪回。
    老婆婆每次提起孙子的时候, 脸上都挂着笑,总是亲切地唤他乳名:“老身家的小宝啊,最?喜欢吹笛子了,天天央着老身去竹林里给他砍竹子做竹笛。老身那时候哪儿有功夫学做这些啊, 就总找借口拒绝他。可现在会做了, 乔小宝却不在身边了……”
    谢元丞看着黑衣人胳膊上那块胎记, 几乎已经确认他就是老婆婆心心念念的孙儿。
    他又叫:“乔小宝。”
    黑衣人终于有了些反应。
    谢元丞收剑回鞘,说:“你祖母去竹林砍了很多竹子回来给你做竹笛。”
    “祖母?”乔林似是在回想。
    “她很想你。”
    乔林神色微动, 他跟在罗义?初身边, 被培养成死士,已经太多年没有没有感受过任何血缘亲情带他带来的温暖了。
    罗义?初见势不妙, 顾不得伤口给他带来的疼痛,捂住汩汩流血的伤口,连忙道:“什么小宝大宝,你叫吴铭,是本官在街边捡来的孤童,你没有什么祖母更没有什么亲人, 本官是你的恩人,是你唯一的依仗!”
    乔林是罗义?初为自己最?后一张保命符,绝不能让他也背离自己。
    “无名??”谢元丞重复一遍,嗤道, “罗县丞,你不好上心。”
    他对乔林说:“你本明乔林, 乳名?乔小宝。三年前你十四岁,你爹被罗义?初冠以穷凶极恶的匪盗之名?杀害,你跟你祖母相?依为命却被罗义?初以无父母教?养为由将?你从你祖母身边带走,自此?再无音信。”
    罗义?初反驳:“胡说八道!”
    “你胳膊上的云状胎记就是凭证。”谢元丞看都没看罗义?初一眼,只疑道,“你一点都不记得了?”
    照理说十几岁的少年就算被带离亲人身边,也应该会对曾经生活中的点滴有印象,不至于只过了三年就将?所有过往,甚至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得一干二净。
    匡兰月看出谢元丞心中疑惑,说:“谢大人,这不奇怪。他与冯立果两人最?擅长?的就是洗去一个人对往事的所有印象,歪曲事实让被洗去记忆的人记住他们想让他记的东西。”
    谢元丞看她。
    他是第一次听说世间还有这样的手段。
    他问:“匡姑娘从何得知?”
    匡兰月轻笑一声?,说:“自然是被他们用这种手段对付过。”
    谢元丞默了一瞬。
    匡兰月说:“是从西域传来的一种邪术,毋须饲养蛊虫,比较容易学,效果却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时效没有那么长?,每隔半月都要重新施展一回。”
    叶从意?和颜酉在小土包后面对视一眼。
    这样就说得通了。
    难怪她们如今见到的匡兰月和颜酉口中说的匡兰月如此?大相?径庭。原来竟是那时候被冯立果控制住了思想,所以在冯立果败露行径逃匿以后,匡兰月才?会恢复神志,记起以往一切。
    匡兰月说话时,谢元丞才?注意?到她现在的状态似乎不是很好,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十分?惨白。
    谢元丞:“你……”
    “我无碍。”匡兰月说,“谢大人只需让这位小公子远离罗义?初,至多不出一月他便能记起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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