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言豫很支持他的决定,并将自己手里一些他用得上的人脉介绍给他,霍骁也鼓励他好好发展自己的事业,而最令他欣慰的还是家里人的态度。
    他在北京和天津待了两个月,虽然没有让爸妈知道准确的住址,但是在情绪平静下来以后跟爸妈长谈了一次,分析了自己对未来的想法。
    陆啸平只知道他是失恋了到外面去闯闯,因此对于他的决定非但没有反对还很支持,叮嘱他一定要注意身体注意安全。林苑虹则是知道真相却不敢与丈夫多言,只能在心里心疼他,要他有时间就打视频电话回来,不管去哪都要跟家里报备一声。
    有了家人的支持,他接下来做什么都轻松许多,这两个月除了一开始会频繁的不受控制地想起李致之外,后来随着越来越忙,一个人待着的时间越来越少,他渐渐的缓了过来,专注在不同的建筑物里吸收着从未接触过的文物知识,拓宽眼界之余更认识了不少有意思的人。
    这段时间宋言豫给他的帮助也让他少走了许多弯路,他一直想感谢宋言豫,不过那人也是很忙,三天两头地飞。等到他们下一次约在武汉见面,已经是春光明媚的四月天了。
    “李总,这是辰光第三轮的报价,您看下。”
    秘书laura把黄色的文件夹放在李致的大办公桌上,同时扫了一眼上午拿进来的十几份文件,短短一个小时,李致已经处理掉大半了。
    办公桌后的男人头也不抬,只淡淡地应了一声就继续书写。laura拿过他的空杯子想帮着添点水,却听到他说:“倒咖啡。”
    李致说完后咳嗽了几声,laura忍不住提醒道:“李总,您的咳嗽一直没好,高医生也说了您这样喝咖啡只会加重症状。”
    李致没理她,待咳嗽停下便继续修改文件上的内容。看着他无动于衷的神态,laura心知劝不动,只好去小吧台冲咖啡。
    三个月前李致从北京回来后,办公室里本来放的咖啡都被丢掉了,换成了金标的geisha。这种咖啡冲泡起来没有李致喜欢的醇苦味道,但有浓郁的花果香。laura不知李致怎么换了口味,问了谢延也不说,后来李致办公桌上又多了一只亮黑色杯身,浅金色把手的马克杯,和李致一直在用的磨砂黑色马克杯是完全不同风格,但李致就是把两只杯子放在了一起。
    泡好咖啡,laura回到秘书办便碰到了从外面回来的谢延。通知完一会儿开会的注意事项,谢延低声问了laura几句,中午那顿李致果然又是只动了几口。
    从北京回来后李致得过一次重感冒,当时因为工作太忙,李致又一直没有空出时间好好休息,重感冒居然拖了大半个月才好。后来李致就开始咳嗽,断断续续地咳,在医院检查了几次都找不出病因,等到李宗晋康复出院了,他也懒得再去医院,只让家庭医生dr.高帮他看。
    不过对于几个医生的建议,李致是左耳进右耳出。也不是说完全不在意,只是年底和开年后的这几个月正是公司最忙的时候,他手里两个全新的大项目轮番开始运作,流浮那边也让郑海悦有事都向他汇报,这么折腾下来谢延都有点吃不消的工作量,他竟然撑了三个月都没觉得累。
    下午的会议上李致听取了各部门的报告,后半程谢延察觉出他神色不大对,休息时果然听他让自己去拿胃药过来。
    谢延问他要不要叫高医生来看看,被他拒绝了。吃完胃药李致的精神又好许多,傍晚会议结束回到办公室,他想叫几个部门经理过来再讨论一下刚才会议上的一些问题,谢延先一步插话,说苏晨阳的秘书打来提醒他今晚别忘记参加宴会。
    李致看了下时间,他倒是真忘了今晚是信泰集团成立50周年纪念日了。
    妆造师已经带着今天要穿的礼服在外面候着了,李致交代了几句公事便让他进来,到隔壁更衣室换上晚礼服,装扮好之后坐车去了今晚举办宴会的酒店。
    路上谢延仍在对着笔记本电脑办公,他坐在副驾位置上,旁边的老潘时不时变换车道避开拥堵,后排的李致则是上车以后就闭上眼睛假寐。
    谢延有两次通过后视镜看去,妆造师给李致的脸上打了底,掩盖了略显苍白的气色和眼下的乌青。望着那张修饰之后又恢复成无可挑剔样貌的脸,谢延在心里微微叹气,放轻了敲键盘的动作。等到了目的地,他陪着李致下车,刚走进酒店大门就看到了附近两个惹眼的人。
    其中一个短发的高个子男人背对着李致,看清那道背影时,李致脚步一顿,后面跟拍的摄影师险些把镜头戳在他背上,旁边的谢延则扭头看着他。
    苏晨昼也发现了李致,他今晚一身白黑相间的修身礼服,长发整齐地梳在脑后,迷人的面庞与平时镜头下看到的几乎一致。身旁着黑色礼服的霍骁气质也很出挑,与他站在一起莫名有种登对的感觉。不过在回头看到李致后,霍骁脸上的笑意瞬间就蒸发了,视线淡得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一楼大厅有好几家财经和娱乐的媒体在拍照,李致克制住内心急躁的情绪,上前与苏晨昼握手,随后看向霍骁,低声道:“他最近过得好吗?”
    第78章 没兴趣了
    霍骁本来不想搭理李致,不过现在是在社交场合,他是陪着苏晨昼出席家里的宴会,不能不给苏晨昼面子。
    他靠到苏晨昼耳畔低语了几句,苏晨昼点头,目送他和李致一起走向电梯。
    到了酒店的宴会厅,两人找了一间无人的休息室,刚锁上门李致就迫不及待去看霍骁。
    相较于他的急切,霍骁坐在沙发上,先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李致走到对面坐下,目光直直落在霍骁的脸上,霍骁慢吞吞地喝完水,靠到沙发椅背上,打量起对面的人。
    三个多月没见,李致变化不大,除了下颌线比之前更明显,露出的手腕骨节更分明之外,气色还是不错的。不过那双看着他的眼睛却透出了疲态,再仔细看,脸上竟然化了淡妆。
    通常出席重要场合如果气色不好,无论男女都会化点妆以示尊重,这个霍骁倒不觉得有问题。他从裤兜里摸出一盒烟,点燃后拿过旁边的烟缸抽着。
    烟缸边上有只纯铜香炉正燃烧着檀香,香炉是莲花造型,霍骁想起陆喆上个月底拍给他看的一件藏品——嘉靖年间一只佛手莲花形状的纯铜香炉。当时那只香炉就被放在某位书法家的书桌上,被当做装饰品摆放。
    香炉是镂空雕花的技艺,从细节能看出手工精雕与众不同之处,不像酒店里放的这只,机器批量制造的外观几近完美,却少了艺术品该有的独特气息。
    在他走神的当口,对面传来一阵咳嗽声,李致侧头对着旁边,手心握拳挡住嘴唇,咳得有些厉害。
    霍骁看了一眼手里的烟,掐灭在烟缸里。
    李致的咳嗽很快停止了,转回来时,霍骁发现他咳得眼眶有些红,神色也不太好,但他却主动道歉:“不好意思。”
    霍骁没说话,待李致自己倒了水喝下后才道:“你们已经分手了,他现在过得很好,不需要你再假惺惺地掂记。”
    李致的右手放在大腿靠近膝盖的位置上,听到这话时,手指微微动了一下,表盘上的钻石折射出一点光,由于动静太小,光源不够,以至于这点微末的亮光根本照不进任何人眼底。
    数秒的沉默之后,他说:“他现在在做什么?”
    “关你什么事?”霍骁直接反问。
    右手五指压紧腿上的西裤面料,之后再度松开,李致清楚霍骁对自己的敌意来源,现在的他确实没有立场去反驳,但这三个月他始终寻不到陆喆的消息,只能确定陆喆一直没有离开过内地。帮他找人的老葛说内地范围太大,现在也不能确定陆喆还在不在北京,如果去了其他城市又有人陪着的话,想要调查就更难。
    他也让老葛确认过宋言豫的行踪,两个月前宋言豫去了一趟澳门,从那时起身边就没有了陆喆的踪影。
    哪里都找不到,林苑虹又拒绝再见他,现下除了霍骁这里,他不知道还能从哪打听到陆喆的消息。
    “以前那些事的确是我做错了,我也没想过推卸责任,”李致恳切地看着霍骁,“我只想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
    霍骁神情淡漠地看着对面略显狼狈的男人。
    过往他和李致也算见过多次,以前的李致在他印象里总是一副游刃有余,丰神俊朗的模样。尤其是那日在苏晨昼的生日会包厢里,霍骁印象深刻。而且那次李致还帮过他,想到这,霍骁就没办法再对着李致冷言嘲讽。
    他起身道:“陆喆挺好的,在做他现在想做的事,如果你不去打扰他会越来越好。”
    “等等,”李致也站起来,叫住了转身要出去的霍骁,“他现在在做什么?”
    霍骁直视着前方厚重的红木门:“他在做的是之前一直想做的事,如果你连他喜欢做些什么都不知道,那还有什么好问的。”
    霍骁离开的脚步声和关门声依次响起,李致怔忪着立在原地,目光从空无一人的房门处收回,望向了旁边的窗外。
    四月的香港已有了初夏的气息,晚春带来的盛景仍在对面的花圃中绽放,景观灯照亮了缤纷的世界,几只蝴蝶在花蕊间飞舞,寻找合心意的花蜜。
    李致目不转睛地看着,回想着陆喆喜欢做的事。
    他记得陆喆曾说过想当老师,两次考取的专业也都是为此而选,但是毕业以后,陆喆就来流浮帮他了。
    短短的数月时间,他们之间发生了太多事,维系了十年的友情向前跨了一大步。他曾在还没有准备好之前下意识避着陆喆,也在决定了以后尝试着接受改变,可那段时间,他们看似更亲密了,所能聊的心事反而变得寥寥无几。
    陆喆来流浮是为了他,离开流浮也是因为他。那现在呢?陆喆是在哪里做着老师吗?
    其实比起周旋在不同的客户之间,当老师的确更符合陆喆的性格。
    双手掌心撑在窗台的横切面上,李致看着花圃中间的古铜雕像,另一个念头开始缓慢而清晰地浮上脑海。
    刚分手的那段时间,他没精力去分析陆喆为什么会去北京,后来他想到了陆喆也许是想实现之前说过的想做的事。
    陆喆曾打算在流浮开馆以后到北京一趟,多接触一些文物藏品,深入学习这一块的知识。
    如果说这是陆喆后来想做的事,那么他会在那时去北京就合理了。
    所以陆喆现在不是在哪教书,而是在继续接触文物藏品这一类的工作?
    “李总?”
    外面的敲门声打断了思绪,李致过去开门,谢延站在外面说:“李董也来了,车子刚到,您要不要下去接一下?”
    信泰集团的50周年酒会遍邀各界朋友,李致和苏晨阳是多年老友,两家长辈也是相熟的关系,李宗晋会来并不意外。且他车祸以后到现在也大半年过去了,最近恢复良好,已经能戒掉拐杖正常行走,也有回公司继续坐镇的念头。
    李致到了一楼大厅,李宗晋身边站着汤盈和李嵘彦,负责接待他们的正是刚才没见到的苏晨阳及其父苏汉腾。
    李致走过去,和苏晨阳交换了个眼神,主动向苏汉腾问候。
    苏汉腾也算看着李致长大的长辈,每次见到李致都是一顿不吝啬的夸,听得李宗晋笑容不止,一旁的李嵘彦却皮笑肉不笑,眼神往几步开外,正跟苏晨昼说话的女明星身上飘。
    寒暄完毕,时间也差不多了,众人先后到了楼上的宴会大厅。主持人已经上台做开场白,在例行的几轮发言过后,苏晨阳上台介绍了公司下半年的发展计划。
    李致坐在李宗晋身旁,父子俩偶尔会低声交流几句,汤盈坐在李宗晋另一边,李嵘彦则在汤盈身边。
    这位置安排得巧妙,即便是外人也能一眼瞧出李宗晋现在重用的是哪个儿子。
    宴会在两小时后结束,李致陪着李宗晋下楼,他还有些事要跟苏晨阳谈,便让汤盈好好照顾李宗晋。
    目送车子离开后,他回到自己车上,让老潘开到海港城附近,从一座外观普通的大楼内坐电梯上了顶层。
    金属轿厢门开后,最先入眼的依然是左侧墙壁上醒目的艺术字体【银光森林】。门口的服务生是新招的,以为他是客人,热情地带他进来。他看到熟悉的面孔后叫了个名字,那位叫小娅的女孩让带路的服务生去忙,把他领到了靠窗一排特地留好的空位上。
    “李总,还是照旧吗?”小娅点燃桌面上的气氛蜡烛,问道。
    李致靠着椅背,目光停在落地窗外一角的维港夜景上:“嗯。”
    小娅去忙了,等到酒端上来,李致给自己倒,一杯刚下肚就有个女人走到他对面,手里的高脚杯轻轻晃了晃,微笑地看着他。
    女人有一头柔顺的黑色长发,一条修身的黑色亮面长裙将身材包裹得凹凸有致,李致盯着她身上的裙子看了片刻,目光停在她脸上。
    女人长得不错,笑起来也足够迷人,但李致只是看了她一眼就收回视线,在她更靠近时更是抬手挡了一下。
    晚来一步的苏晨阳就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待女人兴致缺缺离开后,他看到李致脸上掩饰不住的失意神态。
    去了吧台边,苏晨阳卷起衬衫袖子,给李致调了一杯milk punch。
    刚才在宴会上李致已经喝了不少,现在看苏晨阳竟然调了一杯加了鲜奶的威士忌,顿时没了兴致,继续喝自己点的红酒。
    苏晨阳在对面坐下,拿走了他的高脚杯:“试试,别老喝一种类型的,多无聊。”
    李致不想跟苏晨阳争,拿起那杯鸡尾酒一饮而尽。喝完才发现苏晨阳改了配方,加重了朗姆酒的比例,甜度也适中,喝起来的口感比原先更好,这种微甜的味道应该更符合陆喆的喜好。
    放下空杯子,李致朝苏晨阳伸手,意思是要回他的红酒杯。
    苏晨阳把杯子推还给他。
    自从三个多月前回到香港后,李致整个人就变得很不对劲。苏晨阳见过他四次,两次是私下里两次在公事上,无论因私因公,李致都像忙得停不下来的陀螺,往往说不到几句就要走。
    苏晨阳给自己也倒了杯红酒,看对面那人喝水一样地糟蹋好酒,不禁把手指伸到他面前扣了扣大理石桌面,提醒道:“这么喝很容易醉。”
    李致没吭声,只把心思都写在脸上——他就是想醉。
    苏晨阳记起今晚弟弟跟自己提过,李致和霍骁碰面的情况。
    待李致喝完了大半瓶,苏晨阳才接着道:“陆喆那有消息了吗?”
    李致吞酒的动作停了一停,目光终于瞧过来了。
    他放下酒杯,五六分的醉意足够平复心绪,拿出烟和打火机,他点燃一支靠到椅背上,吐烟圈时摇头。
    “霍骁那里,”苏晨阳考虑着该怎么说才合适,“晨昼也帮你问过,但你知道这种事得尊重陆喆的意愿,如果他暂时不想……”
    “我知道,”打断了苏晨阳没说完的话,李致转向窗外的景致,夹着烟的手指不自觉用了力,烟蒂被捏扁了,“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你和陆喆之间不止是照片的问题吧,到底为什么闹得这么严重?”
    苏晨阳一直不理解李致是怎么对陆喆在意到这种程度的,现在回想弟弟生日会那晚,在包厢里他看着李致跟陆喆相处的情景,多少也能反应过来。
    这段时间李致也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忙,信泰跟中楷经营的方向不同,没什么牵扯,即便是这样,他也时常听到一些圈内传言。比如李致连着拒绝了两桩联姻的安排,把李宗晋气得不轻,又比如前段时间,李致为了5g项目的稳定拓展,飞去菲律宾在乡下住了大半个月,天天待在灰尘漫天的工地上和工人们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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