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两个都是京城长大的,耳里听的,眼里见的,都差不多。
    有好?些?被退婚的女子?,分明自己没错,只是那男方?忽然变了主意,直接退亲,一来二去,最后却变成了女方?的不是。
    苏窈与慕茹安唏嘘一阵,慕茹安眼尖的瞧见萧应清来了,手上动作颇快的拿起筷子?。
    “对了,阿窈,我?后日便要动身去扬州,那有一桩大生意,对面?东家?指名道姓要我?去谈。”
    “你要不要同我?一块去?”
    “扬州么?”
    苏窈回忆了一番,她自姜州往下,也玩了不少地方?,可扬州却是没去过的。
    况且扬州……
    苏窈忽然想到一个人,“茹安,你可还?记得师太傅?”
    慕茹安头也没抬:“自然记得,师汝清师太傅,那位少帝太傅,国子?监祭酒,教过圣人和魏京极,不是听说前?几年方?才致仕么。”
    说完,她也想起什么似的笑了:“对了,没记错的话,师太傅可是你启蒙恩师?”
    “正是。”苏窈下意识笑了一下,道:“他从前?教我?良多,至今受益匪浅,待我?也很好?,之前?我?曾听闻他告老还?乡后回的便是扬州。”
    慕茹安道:“那岂不正好?,你与我?一道前?去,还?可顺道拜访他老人家?,只是我?不好?露面?,便只能你一人去了。”
    “无妨。”
    在她们说话时,萧应清已经走到了慕茹安身边,闻言道:“我?也去。”
    “扬州我?也多年没去过了。”
    慕茹安未作犹豫,爽快道:“行!那我?们就一起去,今日你们就把行李收拾好?,后日咱们动身。”
    苏窈想到适才离去的莫羡嘉,斟酌着道:“可能再多带个人?”
    莫羡嘉本就是来江南游玩的,如今他们一起去扬州,他应当也会?去罢?
    慕茹安险些?把莫羡嘉忘了,经她提起,二话不说便叫来红儿?,催促道:
    “红儿?,你去莫羡嘉院子?里去问一句,我?们要去扬州,问他去也不去?”
    眼下天色尚浅,莫羡嘉刚回房,再快也应该没睡下。
    红儿?得了嘱咐,便往莫羡嘉的院子?里去了。
    没过一会?儿?,几人的晚膳还?没用完,红儿?就带来了消息:
    “莫公子?说他可能去不成了。”
    苏窈与慕茹安闻言,脸上皆露出意外之色。
    苏窈问:“为何?”
    红儿?道:“莫公子?也未曾说明缘由,只说他明日接完人便来向苏姑娘您解释。”
    莫羡嘉要接的人说是从京中来。
    可京城百官,能让他亲自前?去迎接的也没有几个。
    苏窈思及此,心里稍一思索,便有了数。
    因?此第二日,莫羡嘉来同她解释时,她也应的很快。
    “阿窈,圣人传了口谕,最近延州闹匪,官员力不从心,正缺一位主将去剿匪,因?我?与莫家?军离那延州离的近,圣人便将这事?交给了我?,恐怕需要一二十日功夫,这扬州,我?是不能陪你去了。”
    他的这番话,苏窈听得十分耳熟,毫无征兆地想到了她的父兄。
    从前?她想去哪,父兄们应承后,也总会?被各种各样的调遣,战事?缠得脱不开身。
    她从前?想不通,如今却能理?解了,“你安心去,剿匪事?关紧要,扬州什么时候去都是一样的。”
    可再去扬州,便不一定是与你同去了。
    莫羡嘉心里低落补充,可这是他生在将门的宿命,这一生都是如此,君命所至,无所不应。
    便是在休沐,他也需做好?随时接旨离开的准备。
    莫羡嘉头一回开始有些?后悔进了军营。
    虽说之前?父亲将他送进军营,是受了太子?的示意。
    可他也是自愿的。
    若他不自愿,母亲也不会?任由父亲将他丢去那出了名的死人堆。
    长久以来,他上战场前?都积极而热血,直到今日——
    他不得不拒绝喜欢的姑娘的主动邀约。
    他满腔热血,好?似一下就凉了,看着也没什么精神气,“那日后若有机会?,我?再陪你去扬州。”
    苏窈点头。
    当夜,莫羡嘉便启程,骑马赶去延州。
    而苏窈与慕茹安在修整两日后,也登上了前?往扬州的船。
    乌州与扬州之间隔了两个州,并不算太远,只坐了一日一.夜的船,便到了地方?。
    落脚处是行安客栈,坐落在扬州最为繁华的一条街。
    小二殷勤地为他们开了天字号房,一行人便算先歇在这儿?。
    苏窈一到地方?,便吩咐侍卫前?去打?听师太傅的住所。
    师太傅此前?在扬州就极为出名,荣归故里之后,想得知他所住的地方?亦并非难事?。
    因?到时正逢黄昏,苏窈等人收拾妥当,便一齐出去下馆子?。
    都道京城富贵迷人眼,扬州却也不赖。
    一路走来,夜里的夜市竟比京城逢年过节解了宵禁还?热闹些?。
    客栈底部,匠人鬼斧神工做成拱状桥。
    下面?便是一条贯穿扬州的华带河。
    夹岸两侧画楼雕窗,笙歌和乐,红灯笼的倒影落在河面?,被坐在船头的姑娘用纤纤玉指拂成一片迷离。
    街上处处铺子?花灯高照,锦车白马相纷错,朱栏数丈远,望不见尽头。
    苏窈当真是看花了眼。
    从前?常听人说,京城是天子?脚下,世?界最美的事?物都汇聚在京城。
    她也信了这样的说法。
    可这三年,她自己亲身走遍诸多地方?,方?觉当时所想恰如坐井观天。
    慕茹安早先在世?家?小姐里便可谓十分跳脱,做了几年生意,此时越发不怕生。
    苏窈还?站在街边,各处望着新鲜的紧的时候,她已与扬州本地人打?成一片。
    为出行方?便,慕茹安是男人装扮,不为别?的,就图行动方?便。
    她踩在凳子?上,一群人里就数她站的最高,此时笑得极为开怀。
    聚着她的人正与她喝酒斗牌,醉语暗香好?不热闹。
    萧应清站在她身后,时不时在她腰后拦一下,免得她激动地摔下去。
    苏窈便托腮,坐在他们隔壁桌,笑看着他们起哄玩闹。
    以前?她说想做话本里的大侠行侠仗义。
    如今想来,做女侠是无望了,可自在茹侠客倒是真的。
    想到这,苏窈免不了想到魏京极,眸底有一瞬变得深沉。
    可很快便恢复寻常。
    派去打?探的侍卫寻到了人,挤进人群,朝她道:“小姐,属下已经打?听到师太傅住在哪了,他便住在红桥下梅花巷里,师太傅在那有一处宅子?。”
    —
    扬州红桥下梅花巷。
    师府。
    早有人得了信,提前?在外头等着,小厮望见苏窈一行人,忙迎道:“郡主您可算来了,老师在里头等您许久了。”
    苏窈朝他略一点头,进了门。
    走过几处假山活水,太湖石与涓涓细流相得益彰,枝繁叶茂的桂花树下,老人穿一身素裳,头发花白盘圆髻,简单一支木簪固定。
    身下一张方?形竹席,从边缘向内皆以织锦覆,玉镇分落四?角。
    小厮喊道:“老师,郡主来了!”
    师太傅正做着五禽戏,气喘吁吁停下,一眼便瞧见了对岸亭亭玉立的年轻姑娘。
    见真是苏窈,师太傅面?露喜色,由身旁人扶着起身,那人将拐杖递给她,他边笑边往回走。
    小厮对苏窈道:“郡主请在这儿?稍坐片刻,我?们老师沐浴更衣了便来见您。”
    苏窈点头。
    半刻钟后,师太傅自个儿?拄着拐杖过来,来时正见苏窈在喝茶,脸上乐呵呵的道:“老身记得郡主喜欢喝红袍,可没记错吧?”
    苏窈再见故人,依稀里只记得师太傅教训起人时生龙活虎,不曾想几年时间不见,太傅竟已满头白发,不由得有些?感伤。
    “劳您记得。”
    师太傅面?容和蔼,难掩高兴,手边的茶都来不及喝。
    “昨儿?有人报信,说你要来瞧我?这把老骨头,我?还?当那人说浑话呢,后来老身一想,民间有传言道你已搬离京中郡主府,指不定那人说的是真的,便也事?先做了准备,倒是没白忙活。”
    苏窈也笑,“幸亏太傅做了准备,不然我?可喝不上这么热乎的红袍。”
    师太傅闻言,立刻又叫人给她添茶,端了许多精致吃食过来,摆满了她右边的食案。
    “你尝尝这些?可合你的胃口?我?那不孝女便喜欢吃这些?甜糕,家?里厨子?能做不少花样,扬州城里有名的那几样都能做,若不合你心意,我?再让厨娘重新去做。”
    苏窈听了,想起来师太傅膝下还?有个小女儿?。
    因?着身子?骨弱,受不了京城的水土,便养在扬州祖母家?,如今师太傅致仕,她应也住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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