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嘛,无论是谁都有爱美的心,从古至今都是如此。
    就算是再艰苦的时代,女人们同样会尽力把自己收拾利索,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早在许多年前,民间就流行“烫火钳”,不少女人会用这种简陋的工具给自己做头发,让自己显得更漂亮些。
    这几年随着国家的逐步开放,女同志们爱美之心更甚,为了满足她们对这方面的需求,所以沪海就生产了这种替代原始烫火钳的产品——电热卷发器。
    从后世的眼光来看,这种电热卷发器老土的不要再老土了,一根电热管外面包裹着一根铝材,尾部拖着根电线,插在电源上铝管加热后直接把头发卷在上面就能起到类似烫发的作用。
    可在这个时代,这样的电热卷发器却是极稀罕的东西,在外面很不容易买到,这还是多亏罗阳帮了大忙。
    带着这些礼物,宋援朝骑车向林燕家去,半小时后到了林燕家的计委家属院小区,等到了地方远远就看见林燕在楼下等着了。
    “来啦?”
    “来了!”
    下了车,宋援朝向前快走几步,微笑着看着林燕,今天的林燕在他眼里特别漂亮。
    “燕子,这是你对象?”正当宋援朝要说什么的时候,询问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是一个路过的40多岁大妈。
    “您好阿姨,我是燕子的对象宋援朝。”见林燕脸有些微红,宋援朝大大方方地向大妈打着招呼。
    “嗨,真是精神的小伙子……”这大妈身材微胖人很是开朗,笑呵呵地看着宋援朝和林燕,目光又在宋援朝车架上挂着琳琅满目的礼物停留了下:“今个是上门来的吧?头一回?”
    “瞒不过您,您的眼光是这个!”宋援朝佩服地冲大妈伸出个大拇指,同时又以不失礼貌和略带腼腆的笑容回应。边上的林燕略有害羞的和大妈打了声招呼,喊她张姨。
    宋援朝这么一说,大妈顿时就乐了:“你这孩子还和我打趣呢,哈哈哈,不错不错,我就住在前楼,和燕子她妈玉琴熟的很,叫我张姨吧。”
    “您好张姨。”宋援朝恭恭敬敬地向张姨行了个礼。
    “好孩子,真是不错的孩子。”张姨乐的嘴都合不拢了,打量着宋援朝一副丈母娘看女婿的架势,看了几眼后冲他们挥挥手:“行了行了,玉琴在楼上肯定等急了,你们快上去吧,别在这耽搁了。”
    “谢谢张姨,那我们先上去了?改天再见。”宋援朝把车在楼下停好,拿好礼物再和张姨打了声招呼,在张姨笑眯眯的注视下和林燕一起进了楼门。
    到了楼上,林燕拿钥匙打开房门,当门开的一瞬间,宋援朝心神不由得恍惚了下。
    曾经何时,宋援朝在无数次的梦里梦到过这一幕,可当梦醒来后却发现这一切美好只不过是梦而已。
    一时间,宋援朝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愣愣看着已经开了的门,却没有马上迈步进去。
    “怎么了?”林燕似乎感觉到了身后宋援朝的异常,转身疑惑地询问。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幸福会来的这么突然……”宋援朝轻轻握起林燕的手,手掌传来的温暖和柔软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并不是什么梦。
    “看你这傻样,刚才在楼下和张姨说话不是游刃有余么?怎么现在害怕了?”林燕抿嘴笑问。
    宋援朝深吸一口气,摇头笑道:“走吧,我们进去。”
    “嗯”
    进了门,林燕冲里面喊了一声:“爸!妈!援朝来了!”
    话音刚落,对门书房的门打开,林道远从书房走了出来。
    “伯父您好……”宋援朝向林道远问候,林道远微笑着看着宋援朝点头示意,这时候闻声的陈玉琴也从厨房那边走了出来。
    “您好伯母,今天第一次来拜访,小小礼物不成敬意。”宋援朝不亢不卑地向陈玉琴问候,同时把手中的礼物放了下来。
    “来就来吧,就吃个便饭还带什么礼物,小宋呀,我们家可没这么多规矩,燕子你也真是的,干嘛不提醒小宋。”陈玉琴嘴上如此说着,目光却在那些礼物上扫了一眼。
    虽然在她的心目中和当初自己的选择的赵明磊有些差距,可谁让女儿偏偏喜欢呢?再加上林道远已经认可了这个年轻人,可怜天下父母心,陈玉琴作为母亲也只能勉强同意,可对于宋援朝这个林燕自己挑选的对象,陈玉琴的心里依旧是有些复杂的。
    让林燕带宋援朝回家,这件事陈玉琴也是想了好久,原本她是打算拖一拖再说的,可上周日巧遇碰上后,陈玉琴突然觉得这事不能再拖了,自己的女儿处了对象,但这对象却一直没有正式拜访,连自己都对宋援朝这年轻人更不了解,这样下去可不成。
    无论是为了林燕还是作为母亲的她,既然阻扰不了他们也只能顺其自然,所以陈玉琴这才会突然让丈夫林道远告诉林燕,交代林燕带宋援朝正式登门。
    当看见宋援朝带来的这些礼物虽然寻常却是按照老礼的方式配备的,陈玉琴的心中有些满意,觉得宋援朝这个孩子还是很懂事的,像陈玉琴这样从旧时代过来的人很是注重这些,望向宋援朝的神色也变得缓和了许多。
    “援朝,坐吧,燕子,去给援朝泡杯茶。”林道远要和蔼许多,毕竟宋援朝已经得到了林道远的认可,微笑着招呼道。
    宋援朝应了一声,并没有在沙发坐下,而是把特意给林道远和陈玉琴的礼物先取了出来:“伯父,这是一支湖笔,希望您能喜欢。伯母,这是给您带的电热卷发器,沪海的最新产品。”
    “你这孩子,还带这些干嘛?”林道远笑呵呵地说道,不过他却坦然接下了宋援朝的礼物。
    虽然林道远从不收礼,可也要分人,宋援朝可是林燕的对象,自己的准女婿,今天又是第一次正式登门,收他的礼物林道远心安理得。
    何况宋援朝带来的这些礼物除了八样的老礼外,一支湖笔虽说是好东西,却也不是什么价格很高的玩意,而且他平时也喜欢书画,上次宋援朝送了块砚给他,他一直用的很是顺手,而这支湖笔平时也能用上。
    而当宋援朝拿出包装精美的电热卷发器时,陈玉琴的眼神明显亮了一下,但她嘴里却是说道:“这么新潮的东西买来有什么用?我这年纪平时也不习惯用这个,实在有些浪费了……”
    “伯母您这话可不对,您瞧着还年轻着呢,再说了,我听燕子说伯母您在总工会劳模办工作,这项工作可是非常重要的,平时您经常要接触下面的同志们,作为劳模办的领导,您出去可是代表总工会和我们首都形象,这件东西虽然小,但能够让伯母在工作中展现出更好的风貌,您说呢?”
    宋援朝笑呵呵地解释着,他这番话听起来也有些牵强,可陈玉琴心里听着却很是舒服,当即接过了礼物打开看,看了一眼纳闷道:“这和火钳子有些不一样呀,怎么弄?”
    “简单的很,伯母您看,您先把这个插头插在电源上,这里有开关,通电后打开开关,等这个红灯亮了后就表示加热温度够了,您再把这个用这样来卷头发,千万记得时间不要太长,做的时候如果拿把梳子配合一下更好,这样吧,您要是方便我给您先试试,保证您喜欢。”
    说着,宋援朝殷勤地让陈玉琴坐下,拿起电热卷发器摆弄了起来,陈玉琴试了试后对着镜子看了看很是高兴:“还别说,这东西用的真顺手,不咬头发,可比火钳子好多了。”
    “这是肯定的,这是沪海的新产品,您看,这样一弄是不是精神多了?”宋援朝帮陈玉琴稍稍弄了下头发,他虽然不是后世的托尼老师,可宋援朝前生单身那么多年,这种简单的设备还是会摆弄的,而且他的眼光也不是这时代人能比的,他把陈玉琴的一头中长发四周向内稍稍卷曲,有些类似童花头内卷的样子,而在刘海处做了个简单的翻翘,这发型在几年后港澳很是流行,这样一弄整体顿时变得和之前完全不同了,让陈玉琴顿时看起来要年轻漂亮不少。
    第138章 翁婿
    照着镜子,陈玉琴脸上满是欣喜,她也没想到这样一弄效果会如此之好。
    “妈,您真漂亮!”林燕在一旁由衷恭维道。
    “瞎说,我一个老太婆哪里有什么漂亮?”陈玉琴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真的,不信你问爸!爸,您说妈这样一收拾是不是很漂亮?”
    林道远在一旁同样打量着妻子,嘴角挂着笑容。
    还别说,陈玉琴这样一收拾的确有了几分年轻时候的模样,这林道远不由得想起了当年组织介绍自己第一次和陈玉琴见面的那时候。
    时光如梭,一转眼就30年过去了,当年青涩的少女现在已经成了三个孩子的母亲,而自己也从意气奋发的青年早就已知天命了。
    看了一眼显得年轻许多的妻子,林道远乐呵呵地点头附和,这让陈玉琴心里更是高兴,对于宋援朝的态度也从最初的不冷不淡变的亲切多了。
    招呼着让宋援朝坐,陈玉琴和林道远也并肩在沙发坐了下来,在他们对面坐着的是宋援朝和林燕。
    态度缓和下来的陈玉琴虽对宋援朝有所改观,可必要的程序还是要走的。比如询问宋援朝的个人情况,包括他的家庭、亲属等等,当然还有他的学业。
    这些当初林道远都询问过,宋援朝自然是再说了一次,但相比林道远,陈玉琴在某些方面可是要问的仔细些,尤其是当宋援朝提到自己在西北下乡的那段往事时,陈玉琴追问了许多细节,宋援朝看了一眼身旁的林燕,平静地讲述起了那段岁月经历,虽然宋援朝说的很是平淡,但听他讲述的陈玉琴却渐渐眼眶红了。
    看着宋援朝,再看坐在他身边的林燕,此事陈玉琴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林燕对宋援朝的感情如此之深。
    试问,两个年轻人在那段艰苦的岁月中相互扶持,同甘共苦,这样的感情如何是普通的相识能比的?由女儿的身上,陈玉琴仿佛想到了自己当初,在自己当初和林道远结识的时候不也是如此么?
    这三十年的风风雨雨,他们携手而过,其中经历了多少风霜多少艰辛啊!尤其是有些事就连当初林燕都没和自己提过,而今天陈玉琴也是第一次知道。
    “不辛苦,没经历风云怎能看见彩虹?伯父,伯母,在那段岁月里虽然没有现在的物质条件,可是能够认识燕子,并和她相恋走到今天,这却是我一生中的幸运,也是上天给我的一份恩赐。”宋援朝微笑着回答,此时他的眼中却闪动着晶莹,能让人感受到他的真挚和诚恳,身旁的林燕情不自禁地紧握着宋援朝的手,脸上满是幸福和自豪。
    拭去了眼角的湿润,陈玉琴感慨道:“说的没错,青松不惧风雪,腊梅在寒冬绽放,不经历风云是永远成长不起来的,你们年轻人的确需要这样的心气,当年打天下是如此,以后建设国家也是这样,你们要牢记现在的一切来之不易。”
    “谢谢伯母的教诲,我一定会牢记在心。”宋援朝很是认真的回答道。
    陈玉琴继续问了会儿,突然发现看时间马上就要到中午了,她连忙起身去厨房准备午饭,宋援朝说他可以帮忙却被陈玉琴果断拒绝,按照陈玉琴的话来说大老爷们是用来做大事的,怎么能下厨房?招呼着林燕一起进厨房忙活,让林道远在客厅陪宋援朝说话。
    陈玉琴和林燕母女离开,客厅里凝重的气氛缓和了许多,林道远冲着宋援朝微微笑了笑,拿起茶几上的烟向他示意。
    “谢谢伯父。”宋援朝连忙接过烟,划着火柴先帮林道远点上。
    “你这小子,滑头!”抽了口烟,林道远笑眯眯地伸指冲宋援朝说道。
    宋援朝当然知道林道远所指,他也不反驳只是嘿嘿笑了起来。
    “人有时候是需要圆滑一些,但有一点必须记住,外面可以滑可心里一定要方,一些底线绝对不能丧失!今天的表现还算不错,你陈阿姨这关也算是勉强过去了。”对于宋援朝,林道远还是很欣赏的,他当然希望自己的女儿幸福,同时也看好宋援朝这个准女婿,要不然他当初也不会劝阻陈玉琴接受林燕的选择了。
    略微提点了下宋援朝,抽了口烟,林道远问道:“听说你这些日子和罗家的小子走的近?”
    “罗家的?您是说罗阳吧?”宋援朝微微一愣问道。
    见林道远点点头,宋援朝说道:“罗阳和我是同班同学,我们走的近些也是正常,怎么?伯父您对罗阳……?”
    林道远摆摆手:“罗家的小子在年轻人一辈里还算不错的,老罗和我是老同事了,我们两家以前走的近,小辈也经常来往,我对罗阳没什么看法,只是随便问问罢了。”
    林道远的话让宋援朝放下了心,他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和罗阳合作的事让林道远知道了呢。毕竟上次林道远提醒过他,宋援朝在和罗阳合作中也很小心,两人无论是谁都没向外公开是相互之间的合作,对于罗阳来说仅仅是“帮朋友的忙”,对于宋援朝而言同样如此。
    关于罗阳,林道远就提了一句不再说了,也许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只是随口一问。
    接下来的话林道远让宋援朝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林道远问了他一个问题,那就是前些时候京师大学在一场讲座中一位教授提到的一个问题引起了学校的内部争议,而这个争议直到现在都未平息。
    “我听说你们学校内部有不少同学认为,关于老师说的只有生产性劳动创造价值,流通和服务劳动不创造价值的说法和第三产业日益发达的现实不相适应,并且发表了反驳的文章,有没有这回事?”
    对于这件事宋援朝是知道的,而且就是不久前刚刚发生的。说起来这件事还和林燕她们班有关,林燕是77级的经济系学生,而发表这个言论的同学恰恰就是林燕她们班的。
    随着国庆节后市场的逐步开放和允许个人介入市场的松动,使得这些日子发生了许多变化。市场的结构开始了改变,不仅出现了诸多个体经营,更促使第三产业开始复苏和发展。
    在这种情况下,作为经济系的大学生很敏锐地看到了这一点,而且京师大学作为全国最高等的学府之一,相对于普通人从外界得到的消息更多,在学校内部已经能够看到来自于国外的报刊、杂志和学术论文了,在经历这社会变革的冲击下,一些大学生在深思之后自然对原本的一些理论产生了置疑和否定。
    林道远在计委任职,计委的工作和经济有着密切关系,对于京师大学内部发生的这种学术上的不同意见,林道远通过其他途径得知了一二,但今天他却是第一次问出这个问题,也是想用这个问题考一考宋援朝。
    “伯父,您这个问题很大,目前校内对于这个问题的讨论还远未结束,您这样问我恐怕……”宋援朝露出了难色,他虽然可以回答这个问题,可他却不知道林道远的立场,万一说错了让林道远勃然大怒就得不偿失了。
    “今天只是作为一个长辈和晚辈的私人谈话,不涉及其他因素,仅仅只是站在学术的角度上讨论一下。”仿佛看出了宋援朝的顾虑,林道远摆摆手说道。
    在学校,宋援朝尤其低调,他虽然以高分录取,可开学到现在宋援朝平日的展现出来的水平仅仅只能说是中等而已,甚至在许多方面和普通学生相比显得不那么突出。
    这是宋援朝故意为之,前世经历了七十年的人生,宋援朝很明白出头的椽子先烂的道理,当一个校园的风云人物对于他并不是什么好事,何况他从来没有想过以后走仕途,所以低调做人是宋援朝一开始就给自己定下的准则,假如不是报道那天碰上赵明磊的话,恐怕宋援朝还不会像现在这样显眼。
    宋援朝看了眼林道远,沉吟片刻道:“伯父,既然这样我就说说,可如果我说错了什么还请您不要责怪。”
    林道远点点头,静静等待着宋援朝的回答,宋援朝组织了下语言道:“从经济学的角度来看,价值这个名词泛指客体对于主体表现出来的积极意义和有用性。可视为是能够公正且适当反映商品、服务或金钱等值的总额。”
    “价值是商品的一个重要性质,它代表该商品在交换中能够交换得到其他商品的多少,价值通常通过货币来衡量,成为价格。这种观点中的价值,其实是交换价值的表现……”
    “我们今天不讨论什么剩余价值,这点在资本论一书中早有着详细描述,我们仅仅以价值的本身从经济学的角度来看问题,既然价格视为是能够公正且适当反映商品、服务或金钱等值的总额,请注意!这句话中的商品可以代表任何东西,当然也包括服务,从学术的角度来看,不仅限于所谓的生产性劳动创造价值,其他不创造价值的说法,对此我认为讲座中关于价值的说法是有狭隘的。”
    “那么,你的观点是支持反对的同学的了?”林道远问道。
    “可以这么说,但我也觉得提出反对的同学在一些言语上过于激烈了,或者说在反对的内容中运用了大量西方的数据,这和目前我们国家的经济结构还是有着一些不同,这些数据和例子的运用不是那么贴切。”
    “在你看来,对于价值的讨论应该怎么定义呢?”听到这,林道远饶有兴趣地问。
    宋援朝笑着摇摇头:“伯父,我现在才是一个大一的学生,您让我做这样的定义恐怕有些过早。”
    “哈哈哈,这倒也是,你们需要学习的时间还很长。”林道远哑然失笑道。
    宋援朝赞同道:“伯父您说的对,但是价值就是价值,价值的存在是不为人的意志所转移的,这是经济学对于价值的定义和基础。此外,在古时候有一句一直为封建社会所推崇的话,不知道您听说么?”
    “什么话?”
    “天下财富早有定数,不增一分,不少一厘……”当宋援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林道远眉头顿时紧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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