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爱在家里听到敲门声,她凑到猫眼上,看到来者时有些疑惑。
    “江褚,你是来找楚虞的吗?”她打开门。
    江褚看起来并不是很好,他垂着眸子:“抱歉打扰你了。”
    谢爱:“没关系,我正准备去医院,你和楚虞先聊吧。”
    少年的眼睛里带着忧愁:“希望你妈妈手术顺利。”
    “嗯。”
    楚虞正坐在沙发上,看见江褚,她不知所措地揉了揉眼睛。
    “你、你怎么来这里了?”
    江褚沉默地伫立在客厅,本就不宽敞的空间在身高腿长的少年到来之后,显得更加拥挤了。
    谢爱猜测两人或许是吵架了,那天晚上,楚虞顶着大雪敲响她家门时,她被吓了一跳。
    楚虞拖着行李箱,眼角红红的:“小爱,对不起突然打扰你,我可不可以在你家暂住几天?”
    谢爱怎么可能不同意,她视楚虞为救命恩人,那五十万挽救了她母亲的性命,所有人都抱臂旁观,只有楚虞向她伸出了援手。
    她不知道楚虞是如何筹到这么多钱的,问她也不肯说,谢爱只有尽力让楚虞在这里过的更舒服一些,这份恩情她穷尽一生都无法回报。在母亲住院的这几天,谢爱就收留了她。
    至于楚虞突然离家出走的原因,谢爱只当是和家里人吵架了,在年末将至、万家团圆的日子里,有了楚虞的陪伴,她不再孤独,不用独自应对母亲倒下后的困境,谢爱甚至私心希望能一直陪她生活在一起。
    直到今天江褚的到来打破了宁静,谢爱把钥匙留下,准备出发去医院。
    临关门时,她听到两人只言片语的对话。
    “对不起,江褚,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不报警?”
    “对不起……”是楚虞的抽噎声。
    谢爱并非爱好八卦的人,她裹紧了羽绒服,默默走下楼梯。楼道里的灯泡早就坏掉了,在黑暗中,她的眼前不自觉地浮现出了不久前的一幕。
    是的,那天楚虞等江褚走后,转身跟一个富二代上车的情景。
    谢爱没有谈过恋爱,但也看得出来楚虞和江褚在恋爱关系中的不对等。她眼中,江褚是配不上楚虞的,像楚虞这样善良又天真的性格,必然是在富裕家庭的温室里养大的,江褚倘若没有与之匹敌的家底,是不可能真正站在楚虞身边的。
    谢爱早早地负担起家庭的重担,因此对于残酷的社会更加洞悉。她深知外貌不能当饭吃,无论何等浓烈的爱意,在经历生活的碾压后,都会碎成一地鸡毛。
    老旧的小区里,不知何时停了一辆陌生的车,车身自带的奢华气息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谢爱只是匆匆瞥了一眼,正要往前走,车门突然打开了。
    “你是谢爱?”
    谢爱脚步顿住了,她抬起头打量着眼前的年轻男人,马上回忆起了这张过目难忘的脸——楚虞的暧昧对象。
    符翕一字一顿:“带我去见楚虞。”
    只是一瞬间,谢爱就推翻了之前对于他富二代的第一印象,这个男人身上冷冽危险的气息让她有马上拔腿就跑的冲动。
    “我不认识你……我该走了。”谢爱脸色发白,转身想离开。
    “小姑娘,”符翕两手随意插在兜里,“来历不明的钱你也敢用?”
    谢爱意识到楚虞大概是惹到了不该惹的人物了,她大脑飞速运转:楚虞跟他什么关系?钱是这个人给的吗?他如果见到江褚怎么办?他是不是混黑社会的?
    她悄悄打量着符翕,自己的小身板压根不可能是对方的对手,逃跑也是不可能了,谢爱心一横,无论如何也要保护楚虞。
    “楚虞现在在我家,和我弟弟在一起。如果您是找她要钱的,那些钱都是我用掉的,我以后一定会贷款还给您的……”
    她听见男人笑了一声。
    “跟你没关系,带我去见她。”
    谢爱还想再挣扎一下,却被冷冷打断了:“别让我再重复。”
    明明是寒冷的冬夜,谢爱却觉得冷汗顺着后背涔涔流下,她拖着沉重的步子一级一级上台阶,借着黑暗,冰凉的指尖悄悄摸索着书包里的手机。
    一旦他做出对楚虞不利的事情,她就马上报警。
    门开了,符翕跟在谢爱身后进了玄关。
    “咦?怎么回来了,小爱——”楚虞的声音逐渐靠近,随即她仿佛见到什么洪水猛兽似的,转身就要跑。
    “怎么了?”江褚在后面,下意识地把她护在身后。
    看清来者之后,少年的瞳孔蓦地放大,垂在身侧的双手握成拳头。
    “您别误会,他,他是我亲弟弟。”谢爱急忙过来打掩护,并给江褚使眼色让他赶紧走。
    江褚丝毫不理会,眼里是浓浓的恨意。
    符翕眉毛挑起:“还想挨揍吗?”
    江褚这一拳很迅猛,带着不计后果的凶狠与愤怒,重重地打在对方的鼻梁上。符翕低咒一声,抬脚踹在他的膝盖骨上。
    谢爱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她没想到这两个人是认识的。
    男人都是野兽,这句话在现在看来确实不假。眼看战况愈演愈烈,两人都身手敏捷,又是打架的专家,而且动真格的,拳拳到肉,一眨眼的功夫就满地是血,场面混乱而血腥。
    楚虞也没料到符翕会下手打人,她慌忙地搂住他的腰:“符翕你疯了!你住手!”
    殷红的血顺着男人侧脸蜿蜒流下,带着凌乱而颓废的美感,符翕的眼睛盯着她,唇角掀起意味不明的笑。
    他当真就住手了,平白挨了江褚的一拳,符翕闷哼了一声,捂住挨打的地方倒在楚虞身上。
    突如其来的重量压在身上,楚虞差点被他带到地上,她伸手去推他:“放开我。”
    江褚后退几步,靠在墙上不住的喘息,豹子一般的眼睛仍紧盯着符翕。
    新一轮混战险些又要开始,谢爱壮着胆子拦在两人中间,她指着符翕:“住手!我已经报警了!你,你私闯民宅!”
    符翕没想到还有这出,黑眸注视着浑身打颤的谢爱,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
    “顺便加一条强奸罪。”江褚咬着牙,“把你的脏手从楚虞身上拿开。”
    “不能报警!”轮到楚虞慌了,她眼神带着绝望。
    “为什么!”江褚想要冲上前,他看上去像一只狼狈的小兽,身体的疼痛在爱人的背叛面前都不值一提了,他只想质问楚虞,为什么要如此拼命维护符翕。
    楚虞望着江褚,漂亮的小脸淌下泪水。
    警察赶到得很快,三个面色严肃的男警察迅速分别制住在场的几人。
    一个中年警察问报案人:“姑娘,请你详细描述发生了什么。”
    谢爱深吸一口气,坚定地指着符翕:“他闯进我家,想要绑架我的朋友楚虞。”
    “旁边这位呢?”警察指着江褚。
    “他是我朋友的男朋友,为了保护我们,然后挨打了。”
    谢爱绘声绘色地讲述了江褚如何英勇挽救女朋友的故事,并且加上了江褚的指控,现在符翕在她的描述里就是一个企图入室绑架无知少女的强奸犯。
    这位刑期十年起步的犯人此时正靠在沙发上,面带微笑听着谢爱的证词。
    中年警察严肃地听完,问符翕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楚虞,你自己说吧。”符翕声音不大,却带着十足的压迫。
    见少女仍是咬着唇瓣一言不发,他适时地补充:“姓江的小子是死是活,取决于你的证词。”
    江褚猛地从沙发上起来:“你他妈什么意思——”
    警察摁住他。
    谢爱一头雾水,现在全场人都看着楚虞。
    符翕食指轻轻敲击着茶几,欣赏着她痛苦的模样。
    “小虞,别哭。”是江褚低哑的嗓音,“我相信你。”
    这句话几乎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楚虞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站起身,进行了三年来最大的一次抗争,哪怕明知道抗争的结果是失败。
    “警察先生,他强暴了我,并且威胁我。”
    符翕先是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
    不是冷笑,也不是礼节性的笑,甚至不是任何一种楚虞见过的表情。
    那是一种混合着自嘲与放肆,让人不寒而栗的疯狂的笑。
    接下来的结果是可以预见又急遽反转的,符翕给手下的某位警局高层打了电话,让几位警察看了白纸黑字户口簿里的家庭关系,以及酒店的监控录像拍下来江褚扶着楚虞进房间的一幕。
    “我带我离家出走的妹妹回家,还需要看你们的脸色?”男人声音极冷,“未成年开房你们不管,警局是吃干饭的吗?”
    “非常抱歉,是我们工作不力……”几位警察态度大转弯,居然执法到检察院高官头上了,但凡符翕说一个不字,局长就得让他们明天都滚蛋。
    作为调查结果,江褚被以诱奸未成年和故意伤害论罪,暂时行政拘留。
    换句话说,江褚最后什么结果,是无罪释放还是进少管所,警察局都要看符翕的意思。
    谢爱无法理解为什么报警的结果会是这样,她眼看着江褚被警察带走,楚虞像被抽空力气,瘫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楚虞,到底为什么?他是什么人?他真的是你哥哥吗?”
    “这与你无关。”符翕挡住谢爱,弯腰把地上可怜兮兮的妹妹抱起来。
    少女没有反抗,她只是呆呆地垂着头,长发遮住了脸颊。
    似乎是对谢爱的做法很满意,符翕临走前撂下一张卡:“你母亲还在重症病房,你以为五十万就够了吗?”
    他最后留给她的眼神暗含着警告:“记住,你以后不认识楚虞。”
    符翕用大衣把怀里失而复得的宝物裹住,黑色轿车消失在了茫茫的冬夜里。
    作者的话:怎么没人骂骂男主,是不够变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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