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昏暗的交流室,时冽瞥了眼上方的摄像。
    苏乐抬起手腕按了几下,摄像上亮着的红灯熄灭。
    “长官,这……”单向玻璃外的副官有些焦急。
    “没事,盯着别让祁观礼暴动伤人就好。”游行倦不慌不忙。
    时冽坐在了祁观礼对面,视线在屋内环视了一圈。
    她防备的不是游行倦,而是维维安,或者说以维维安为代表的另一派帝国上层阶级。
    虽说大家现阶段是和平友善的盟友,但她不愿让维维安他们接触到人体/实验的核心。
    保不齐帝国上层会出现另外一个野心勃勃遗失道德的沈家。
    自时冽踏入这间屋子,祁观礼的眼睛便黏在她身上没移开过。
    祁观礼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小房间里呆了很久,不分昼夜的日子里他有一种时间上的错觉,仿佛度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
    “为什么?”
    迟迟没有等到时冽开口,他忍不住先开了口。
    对于他的疑惑,时冽不答反问:“你觉得为什么。”
    祁观礼眼底划过茫然:“我从来没有想过害你,可你把我送来了这里。”
    时冽对他说的话毫无波动:“在你的思维里,难道说把别人变成实验体是一种好事么?”
    祁观礼不认为自己有错:“我虽然需要你做实验,可我从来没有想过让你死,我甚至有想把你留在身边做助理。”
    时冽好像听到了笑话一般转头和苏乐分享:“听到没,有人觉得让未来宇宙首富兼地表最强人类当助理是恩赐。”
    “我就说你得带我来,分享笑话能得到双倍快乐。”苏乐倚靠在墙上,百无聊赖地把玩光脑。
    祁观礼皱眉,他直觉时冽和苏乐之间有种外人插不进去的微妙氛围,说不上来具体的感受,但令他很不愉快。
    时冽转回去看向那张称得上好看却让人感到面目可憎的脸。
    “记得沈怡宁和裴安吗?”她突然问。
    “谁?”祁观礼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时冽没生气,只是平静地望着他:“告诉我,对你来说实验体是什么。”
    听到她的第二个问题,祁观礼恍悟:“我想起来了,他们两个是我最后经手的实验体,前不久即将报废但死在了别墅区爆炸里。你们见过。”
    他想起那天别墅区爆炸,沈怡宁和裴安趁乱从他手底下逃走,后来发现了他们的尸体他就没当回事。
    原来时冽碰到过他们。
    “报废。”时冽垂眸回味他的用词。
    不用回答,她已然看透祁观礼无药可救的灵魂。
    祁观礼:“实验体就是实验体,他们……”
    “够了,你没有资格提他们。”时冽冷声打断了他。
    祁观礼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我看过你在混沌星的资料,你对得罪你的罪犯从不手软,手上沾的血不比我少,我以为你会支持我理解我。”
    他靠到椅背上,恢复了惯有的冷漠:“所谓生命不就那么一回事,来到这个世界上发挥它的用途就可以熄灭了。”
    时冽:“你说的对,我对招惹我的人从不手软,产生过‘让我熄灭’念头的你自然也在其中。”
    祁观礼定定地看着她:“既然如此,六年前我把追杀我的人引到了你面前,那时候你又为什么选择了救我。”
    时冽觉得是时候解开这个误会了。
    “你认为按照我有仇必报的性格为什么会放过你呢。”
    祁观礼咬着嘴唇,半晌才说:“因为…因为我对你来说我是特殊的。”
    他的声音越说越弱,明显他也察觉到了这个问题。
    是啊,时冽为什么呢,按照她的性格绝对不会放过祸水东引的人才对。
    时冽耸肩:“当然是因为我自始至终都没打算放过你,只不过你遛得快又刚好留下了一块我实验需要的能源矿而已。”
    祁观礼愣住。
    他犹豫了半天,不死心地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不是为了纪念我们的相遇,才送我那条红宝石项链的吗?”
    “我们之间根本没有纪念的价值。”时冽戳破了他的最后幻想,“他们拿走的时候恐怕没跟你说,那枚矿石的名字不叫‘虞美人’,它有一个更直观的名字,叫‘罂粟’。”
    祁观礼肩膀塌了下去。
    他苦笑:“所以一开始就是欺骗。”
    “你骗骗我我骗骗你罢了,吉莫制作的人/皮面具连泪痣的位置都标错了,我想假装被骗都难。”时冽淡淡道。
    “你想知道什么就问吧。”祁观礼捂住脸,颓败地说道。
    “沈家其他实验基地的坐标。”时冽推过去早就准备好的地图和黑笔,“先标帝都星上的。”
    祁观礼深吸一口气,拿起笔在地图上圈起了几个位置。
    “还有他的合作对象,能记起来多少就写多少。”她拿出一张记载所有贵族的表格。
    祁观礼依言一一划出。
    他写完后时冽拿回了两张纸。
    她扬起了灿烂的笑脸。
    “谢谢你喽。”
    她抖了抖手腕,两张纸的底色和笔墨逐渐褪去,直到褪成只剩几个笔画的白纸。
    当祁观礼看清楚字迹消退后仅留的人名和地名,颓丧的表情瞬间僵住。
    “不可能!”他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我给你的明明是错误的地址和名字!”
    “我知道呀。”时冽笑靥如花,“祁先生当然不会给我正确的信息,你目前在沈应珂的实验组里无可替代,还等着沈应珂来捞你呢。”
    她笑着站了起来,为他的演技鼓掌。
    “演技相当不错,差一点点就要超越我了。可惜伤心也好激动也好,你的心跳没有波动。”
    “而且,我怎么可能相信一个自私自利没有人性的家伙呢?”
    时冽歪了歪头,挑高眉梢。
    祁观礼或许对她有几分好感,但他连救命恩人都能算计,几分好感算得了什么。
    骗骗鬼吧。
    祁观礼脸色阴森,他恶狠狠地盯着掐断他退路的时冽。
    这是他和沈应珂约定好的暗号,只要虚假地点遭到查处他们就会拉响警戒及时做出反应。
    沈应珂心眼狭小,一旦以为他出卖了组织便再也没有可能出手救他。
    那他就要一辈子困在这里!或是被送上军事法庭处以死刑!
    他只能祈祷帝国高层看到他的价值,强保他下来继续做研究!
    “哟吼,他的心跳出现变化了耶~”祁观礼身上的拘束服感应到变化后立刻反应。
    时冽手里的白纸也兴奋道:
    “我打包票,他在圈出地址之前瞄了这几个地方!尤其是塔里亚塔医院!”
    另一张写过人名的白纸得意洋洋:“嗯哼,他的笔尖在图尔斯家族和裴家上方分别停留了0.5秒哦。”
    碍于拘束服限制,祁观礼愤然暴起失败,只能铁青着脸目送时冽离开。
    门打开后,时冽脚步停了下来。
    “你将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余生在忏悔中度过。不过放心,我不会留你性命太久,接下来和你短暂的余生好好道别吧,祁观礼。”
    随着缝隙合上,祁观礼的眼睛一并失去光泽。
    时冽随手抄起一张纸记下套出的人名和地名,然后递给游行倦。
    游行倦浮现出淡淡的笑容:“辛苦你了。”
    副官多嘴插了句话:“时小姐,上周讨论会做出了决议,大多数人坚持留下祁观礼,认为他是不可多得的技术型人才,可以为帝国所用。少数服从多数,他估计还是会留下一条命。”
    时冽像是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她只是微笑。
    “他的命早就被沈怡宁和裴安预定了,帝国说的不算。”
    副官飞快瞟了一眼游行倦,见长官对她说的话没有任何异议,识趣地闭上嘴巴。
    他是第一军团游少将的副官,服从游家一切命令。
    时冽打了个招呼带着苏乐走了。
    “你的仰慕者挺多的。”苏乐冷不丁说。
    “当然,时老板魅力无敌。”时冽大大方方说道。
    苏乐微微侧过头,余光扫见还在看着他们的游行倦。
    “但我是所有人当中唯一特殊的那个。”他说。
    时冽睨他:“连个正式的表白都没有,我不接受。”
    苏乐想了想说:“我觉得我是最爱你最适合你的人,我们未来可以一起研究武器机甲,做爆破试验,无聊了攻击攻击沈家安全系统,给许家捣捣乱,再去飙飞船,探索宇宙,痛扁星盗,有很多事情等着我们一起去做,所以我们可以在一起了吗?”
    “你的告白可真另类。”时冽撇嘴。
    “那你愿意嘛?”他带了点撒娇的口吻。
    “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变态吗?”时冽“啧”道,“……不过痛扁星盗搞搞破坏什么的可以安排一下。”
    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游行倦之前去探望时冽的时候几次看到通着视频的两人,再结合文亦蓝和是筝明的窃窃私语,大致猜出了他们的关系。
    他扣住心脏的位置,那里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好像有什么东西还没有来得及萌发就被埋回了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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