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顾师父,你好像很兴奋嘛!”◎
    面对着突然闯入家门的陌生车辆, 三条狗一直在狂吠,吓得司徒朝暮根本不敢打开车门,甚至连车窗都不敢降下来。
    顾晚风当即就从屋前的台阶上站了起来,迅速朝着那辆火红色的比亚迪电车走了过去, 先喝止了三条狗的厉害叫声, 然后又把它们仨挨个抓起来关进了狗笼里。
    司徒朝暮这才敢打开车门。
    下车之后, 她先瞧了顾晚风一眼,一脸傲娇地为自己今天不请自来的主动行为做了个义正严辞的声明:“你可别误会, 我才不是来找你的,我是专程送周唯月过来和毛三叙旧的。”
    顾晚风当然不会拆穿她,一本正经地回了句:“嗯, 我知道。”随即又顺着她的话往下问了句, “晚上要留下吃饭么?”
    司徒朝暮想留下来, 但拿架子得很, 装腔作势地回答:“再议吧,我挺忙的。”
    顾晚风神不改色, 置若罔闻:“你想喝粥,还是想吃饭?”
    哼,我不都说了再议么?你怎么还问?
    一点儿都不懂事!
    司徒朝暮很是神气,没再搭理顾晚风, 又看到周唯月已经下车了,于是便冲着屋门口的毛三扬了一下下巴, 笑着喊道:“毛三儿, 看看这是谁?”
    毛三没有立即认出来周唯月,他一直蹲在门口的台阶上, 和吕四一起抱着膝盖看热闹, 直至司徒朝暮喊了他, 他才将目光转移到了红色轿车的另外一侧。
    周唯月满目迷茫地站在车门旁,高挑的身材与姣好的容颜十分引人注目。
    她眼眸中的那份单纯与童真也是极其特殊于其他同龄人的存在,使她整个人看上去有一股异样的和谐感:大人的身体,小孩的灵魂。
    毛三愣住了,来自天空的金色阳光仿若一缕缕穿梭在时光隧道间的明亮光线,一寸寸地将他送回了童年。
    八年前的碧屿村。
    结了冰的湖面。
    临别时的不舍与痛哭流涕,以及要当一辈子好朋友的稚嫩誓言。
    在迷茫与彷徨中愣怔了好几秒钟之后,毛三恍然大悟,难以置信地从地上弹了起来,双足生风,惊喜又激动地朝着儿时的好友跑了过去,兴奋大喊:“周唯月!周唯月!”
    这下看热闹的人员只剩下了吕四,还意外地由一场热闹变成了两场。
    这下真是热闹了。
    也不用再去写作业了。
    甚好。
    面对着突然出现的陌生漂亮姐姐和毛三突如其来的激动,吕四也满心都是好奇与探究,为了更好的看热闹,他甚至都从地上站了起来,用手在额头上搭了一个遮太阳的“凉棚”,仰着脑袋观望。
    然而周唯月却一直没有认出来毛三,因为毛三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八年的时间很长,足以让一位瘦小的穷苦男孩变成一位意气风发的俊朗少年。
    唯一不变的,是他的满头灰发,天生的少白头。
    “你不认识我啦?”毛三兴冲冲地跑到了周唯月面前,看向她的视角也由曾经的仰着小脑袋变成了体贴地低着头,但面庞上洋溢着的快乐笑容是从来都未成改变的,“我是毛三呀!毛三!咱俩还一起去圣水湖中心找神仙许愿呢你忘了?”
    周唯月虽然心智不全,但记忆尚可,经毛三这么一提醒,浮在她脑海中的那团迷雾终于云开雾散,朦胧的记忆逐渐清晰了起来……毛三,那个瘦瘦的,小小的,黑黑的毛三。
    邀请她一起玩木头玩具的毛三。
    总是流鼻涕,喜欢拿手背蹭的毛三。
    说她一点都不笨,从不觉得她是个傻子的毛三。
    她的好朋友毛三。
    伴随着封印在记忆上的时光破除,周唯月的眉宇也开始解冻,开始由茫然木讷渐渐变成灵活激动,眉飞色舞,大喜过望:“毛三儿!你是毛三儿!你长大啦!”
    她望向毛三的眼眸中还充斥着强烈的惊讶与难以置信。
    儿时的好友终于认出来了自己,毛三的笑意更灿烂了,再度用力点头:“是啊,我是毛三,你的好朋友毛三!”
    周唯月如做梦一般,呆如木鸡地盯着毛三,眼中的惊讶与不可思议不减反增,许久之后,她再度发出了一声感慨:“毛三儿,你长大啦,变成大人啦!”
    只有她,还是一个笨笨的小孩子。
    所有人都会长大,只有她不会长大,因为她是个傻子。
    毛三却因为她这句“变成大人啦”而感到不好意思了,一边挠着灰扑扑的短发一边赧然地说:“嘿嘿,我才刚上高中而已,还没变成大人呢。”
    “你会变成大人的!”周唯月斩钉截铁,神色认真,言语笃定,“你一定可以好好长大的!”
    一定会和我不一样,一定可以变成一个很厉害的大人。
    毛三再度用力点头:“嗯!”又说,“我们都会好好长大的!”
    周唯月却不置可否,只是看着他笑,笑容中带着感慨,带着开心,又带着几分温柔的、慈爱的、长姐对弟弟的祝福和期许。
    儿时的友谊干净纯粹,永不变质,他们永远都是彼此心中的好朋友。
    紧接着,司徒朝暮又冲着周唯月说了句:“月月,你再看看这个是谁?”
    周唯月顺着她指引的方向看了过去,看到了顾晚风。
    她也还记得顾晚风,却从没见过见过他留长发的样子,并且,在她的记忆中,这位熟悉的老朋友也不叫顾晚风——
    “宋熙临!”
    “你是宋熙临!”
    毛三和吕四同时在内心发问:宋熙临?怎么喊我们师父宋熙临呢?宋熙临是谁啊?
    司徒朝暮笑而不语,扭脸瞧了顾晚风一眼,挑了一下眉梢,用眼神询问他:是我解释,还是你自己解释?
    自己的事情,肯定还是自己解释比较好。
    顾晚风朝着周唯月随和一笑,认认真真地说:“我现在不是宋熙临,我是顾晚风。”
    周唯月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你改名字了呀?”
    顾晚风想了一下,点头认可:“你也可以这么认为。”
    “啊……”周唯月却露出了一副困扰的神色,眉毛都拧了起来,“那我们以后是不是都要喊你的新名字了?”
    顾晚风笑答:“当然。”
    周唯月又超级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超级坚决地说:“那我一定要告诉闻铃,还要告诉厅响和裴星铭,他们都还不知道呢!”
    司徒朝暮心说:你放心吧,除了你以外大家都知道了。
    谁知接下来,周唯月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让司徒朝暮目瞪口呆:“我们有一个司徒不在的小群,”
    司徒朝暮:“……”
    他妈的,你们四个竟然还有小群?我不在的小群?
    孤立我?
    周唯月:“群名叫‘司徒什么时候结束单身’。”
    司徒朝暮忍无可忍:“这是谁建的群?”
    周唯月老实巴交地回答:“裴星铭。”
    司徒朝暮:“……”
    好,好好好!
    虽然,她自己也建过一个没有裴星铭和周唯月的小群,群名叫:渣男回忆录。裴星铭每谈一次恋爱或者每分一次手,她都会在群里汇报一下,然后开始跟厅响和闻铃一起在群里面跨国吃瓜。
    厅响建过一个没有闻铃的群,天天偷偷摸摸地扒闻铃的微博、抖音朋友圈,拉着她和裴星铭一起分析闻铃近况,顺便再让她和裴星铭去找闻铃旁敲侧击地询问一下出现在闻铃照片中的异性好友都是谁。
    闻铃建过一个没有厅响的群,目的和厅响建群的目的一致,偷鸡摸狗地分析厅响近况。
    总结来说,他们五个人,私下至少有四个群……这么一想,司徒朝暮突然就宽恕了裴星铭背着她建群的行为,甚至觉得这是她应得的待遇。
    司徒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保持和颜悦色的嘴脸,对周唯月道:“好了,不用再往下说了,我都知道了。”
    “哦。”周唯月还真的没再多说什么,但只是乖乖听话没再对司徒朝暮多说什么,却抬起了右手,打开了戴在手腕上的电话手表的微信功能,对着在那个没有司徒朝暮的小群里面发语音,“你们以后都不要再说司徒喜欢宋熙临了,宋熙临改名字了,他现在叫顾晚风,司徒现在喜欢的是顾晚风。”
    她的语气郑重而严肃,字句清晰,伴随着春风,声声入耳。
    还简洁直白,直击人心。
    顾晚风猝不及防,呼吸停滞,浑身一僵。
    司徒朝暮则是面红耳赤,羞恼急切,坚决否认:“我我我没有!我从来都没有!”
    周唯月却又拧起了眉头:“骗人!你明明就有!”
    “我没有!”
    “你就是有!大家都说你喜欢!”
    “我没有!我没有!”司徒朝暮气得直跺脚,“你胡说!”
    周唯月也超级生气:“我才没有胡说呢,就是你骗人!”
    “就是你们几个胡说八道!”
    和周唯月这种“小孩子”吵架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因为她只认死理,所以司徒朝暮果断决定转移话题,火速看向了毛三,相当生硬地问了句:“你和吕四下午有事儿么?没事儿的话咱几个玩玩游戏吧?”
    一直在看热闹的毛三和吕四都没敢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先远远地对视了一眼,然后,默默地看向了顾晚风,眼神紧张,忐忐忑忑,却又仗着师娘在,开始胆大包天——
    毛三:“我们师父说了,下午要写作业呢。”
    吕四:“写完作业还要练功呢。”
    毛三又可怜兮兮地说:“作业写不完我们可是要挨罚的。”
    吕四补充说明:“扎马步半个小时起步,都不能晃一下,不然会挨藤条的。”
    顾晚风:“……”
    “啊?”司徒朝暮大惊失色,一脸愤慨地看向了顾晚风,严厉谴责,“你真是好狠毒的心呀!”
    顾晚风气不打一出来,神色冷然,坚决而严肃地说:“玉不琢不成器,等他们俩练功的时候你就知道他们俩多欠揍了。”
    扎个马步晃得比风吹过得小树苗还狠,每次都是非要抽几藤条才能扎稳地盘。
    “那你也不能打小孩儿呀!”司徒朝暮的教育理念和顾晚风完全不同,“鼓励为主嘛!”
    关键是,这俩臭小子要真是那种能够鼓励起来的徒弟,也用不着他动手了。
    顾晚风轻叹口气,十分无奈地回了句:“跟我师父比起来,我已经够仁慈了。”
    赵老头儿那一藤条下去是真的能让身上多一道青紫色的印子,抽得你哪怕是疼出眼泪了都不敢大声地哭,不然身子一晃还要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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