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耀又哼了一声。
    曹勋:“今日已经面过圣了,明日休沐,后日我便请皇上赐婚。”
    李耀咬牙。
    曹勋拱拱手,走了。
    翌日清晨,曹勋将曹绍叫了过来:“难得空闲,我想去街上走走,不知二弟可愿同行?”
    曹绍当然愿意了,有点事做,总比闷在家里空想云珠来的强。
    理智上知道自己连想念云珠的资格都没有了,可悔婚非他所愿,曹绍还是放不下,刚开始的时候,他甚至被那份求而不得的痛苦折磨得必须灌醉自己,只有醉了才能睡着,才不会清醒地在漫漫长夜辗转反侧,恨不得连夜去找云珠,去求她原谅母亲的刁难,继续嫁他。
    兄弟俩换上了不那么显眼的细布袍子,只是容貌气度摆在那里,所过之处还是吸引了一众百姓的视线。
    前面就是忘忧茶楼了。
    站在楼外也能听到里面说书先生略显沙哑的声音,忽而平淡叙事,忽而异峰突起,紧钩心弦。
    曹绍见兄长驻足倾听,笑道:“这位石先生是十年前来的京城,大哥当时已经离京,不如我们进去找个雅间,边喝茶边听?”
    曹勋点头。
    茶楼伙计将两人带去二楼雅间,奉上茶水便退了下去。
    石先生今日讲的是旧朝大将传记,既有战场上的金戈铁马,又有生活里的诙谐小事,两层楼的茶客听得津津有味,几乎没有人大声喧哗。
    直到石先生讲完一段要休息一刻钟,茶客们才聊起天来。
    曹绍正要跟兄长点评刚刚的内容,隔壁忽然传来一声拔高的惊叹:“你见过李云珠?”
    像是凭空出现一把绳索,将曹绍的心紧紧地缠了起来,让他忘了坐在对面的兄长,不由自主地凝神倾听,想知道那人是何时见到云珠的,又为何要提及此事。
    用情至深的人,哪怕只是听别人提到所念之人,也会从中获得一种仿佛见了她的慰藉。
    “见过啊,上个月在马球场,她跟李家兄弟一起去的,穿了一条海棠粉的裙子,简直就像仙女下凡。”
    “马球场啊,我听说过,好像是皇上要大国舅去打的,还让官家小姐们送了绦子,意在替大国舅做媒的。”
    “不光大国舅,其他十九个也都是仪表堂堂的未婚武官,像小国舅、长兴侯府的谢世子都在。”
    “李姑娘过去,应该也是想为自己重新找一个如意佳婿吧?”
    “肯定啊,可惜她爹打了败仗,她还被小国舅悔婚了,要脸面的达官贵人之家怕是都不会再接纳她做儿媳。”
    后面就是一阵幸灾乐祸的笑声。
    曹绍猛地离席而起。
    曹勋端坐在对面,慢慢放下茶盏,抬眸看他。
    兄长无声的询问让曹绍稍稍冷静下来,只是心中依然不平,愤然盯着隔壁:“他们有什么资格议论云珠?”
    曹勋淡然道:“凭他们也长了一张嘴。”
    这时,那两人又说起了别的。
    刹那的冲动过去,曹绍颓然落座,端起茶碗,饮酒般一仰而尽。
    曹勋没有劝说什么。
    兄弟俩听了书,晌午去醉仙居吃的,曹绍心里有愁,一碗一碗不停地灌酒,最后被曹勋扶下了楼。
    曹绍这一醉,一觉睡到了黄昏。
    他头疼欲裂,潘氏惦记着儿子来看他,曹绍却觉得母亲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在扎他。
    潘氏见儿子缩在被窝里,恨得直咬牙:“他就是故意要灌你喝酒,让你当众出丑,你还把他当好人!”
    曹绍只当听不见。
    潘氏走后,曹绍继续瘫在床上,反正明日才要去翰林院,今晚他只想这么颓废地度过。
    外面又传来脚步声,是兄长的。
    曹绍这才坐了起来,一手揉着额头。
    屋里全是酒味儿,曹绍瞥眼一身锦袍玉树临风的兄长,低眸惭愧道:“让大哥见笑了。”
    曹勋摇摇头,先去打开窗户,再坐到了曹绍床边:“我知道,你对云珠有情,更多的是愧疚自责。”
    曹绍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他那么喜欢云珠,却做了对不起云珠的事,让她那么骄傲的姑娘被人随意嘲笑轻贱。
    曹勋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道:“这事确实是我们曹家失了信义,我想了一下午,勉强想到一个可以弥补云珠与宁国公府的法子。”
    曹绍不抱希望地看着他:“大哥有何良策?”
    曹勋:“良策说不上,我是你大哥,弟债兄偿天经地义,既然云珠不肯屈节重新与你缔结婚约,那我便去请皇上赐婚,以我的身份求娶云珠,看谁还敢嘲笑云珠愁嫁。如此,咱们曹家的信义也算保住了,父亲九泉之下也能与老国公重修旧好。”
    曹绍瞪大了眼睛,布满血丝的眼里全是震惊。
    曹勋迎着他的注视,通身的光明磊落:“我娶云珠,与儿女私情无关,如果二弟实在介意,就当我没说过。而且二弟也不用太过担心,据我所知,谢琅似乎也对云珠有意,云珠若能嫁他,也算郎才女貌、家世相当。”
    脑海里浮现出谢琅年轻俊秀的脸,曹绍下意识道:“不可能,云珠根本不喜欢他!”
    以前云珠确实不喜欢谢琅,可两人真的成了亲,谢琅那么年轻又对云珠一心一意,云珠很可能会移情别恋。
    曹绍无法接受云珠给谢琅的喜欢比给他的还多,更无法接受曾经的情敌如愿以偿春风得意。
    换成大哥,大哥这样的年纪,云珠或许会钦佩,却不会动情。
    再说了,大哥对云珠也无那份心思,纯粹是道义使然。
    “还是大哥去求赐婚吧,云珠只有嫁你,才不算委屈自己。”
    “都怪我无能,连累大哥拿终身大事代我赎罪。”
    曹勋叹道:“我只愿你能重新振作起来,莫再耽于旧情,我虽为了信义求娶云珠,一旦她许嫁,她便是你的嫂子,若你继续这般对她念念不忘,就算我不介意,真传了出去,你我兄弟连同云珠都将沦为笑柄。”
    曹绍忙道:“大哥放心,我绝不会犯糊涂!”
    第16章 “太夫人大喜啊,皇上刚刚下旨为定国公赐婚呢。”
    大夏历经几代的积弱后,在元庆帝这一朝实现了中兴,百姓家有余粮,九州失地尽收。
    但元庆帝本身并不是一个多么勤政的皇帝,他将改革交给了横空出世的顾首辅,将军队交给了忠心又可靠的大将们,因为足够知人善任,元庆帝过得还算悠闲,年轻的时候喜欢跟妃嫔们寻欢作乐,自打清理了一次后宫,元庆帝对美人的心思淡了,开始修身养性寻求长生,再养上几十只猫,帝王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只是再悠闲,每月逢一逢五的日子,元庆帝都会上朝。
    大臣们开始议事。
    元庆帝起初还认真听着,当臣子们因为一件事而争论不休时,元庆帝就没什么耐心了,又不好阻止这些一心为国的大臣们,元庆帝便保持端坐的姿势,暗暗打量底下的臣子们,以此来寻些乐趣。
    嗯,顾首辅的胡子好像又白了几根,可见首辅位高权重,却也是个费命的差事。
    曹勋个子真高啊,被文官质问也能沉得住气,从容应对,一看就是当主帅的料,换成李耀,早暴跳如雷了。
    听说吏部尚书又收了一房小妾,还真是老当益壮。
    元庆帝不停地走着神,又熬了半个多时辰,今天的朝会终于结束了。
    这之后,元庆帝还要单独跟内阁大臣们待上一阵子。
    好不容易可以放松了,元庆帝刚命小太监抱了最近最受他宠爱的一只橘色胖猫来,大太监就来通传了,说定国公求见。
    这是自家人,元庆帝无须摆架子,舒舒服服地撸着猫,等着曹勋进来,倘若是顾首辅,元庆帝就得藏起猫,略加掩饰自己的玩物丧志。
    “微臣拜见皇上。”曹勋恭恭敬敬地行礼。
    元庆帝笑道:“免礼,可是都督府有事?”
    曹勋惭愧道:“都督府暂无要事启奏,臣是为了私事有求于皇上。”
    元庆帝一听,眼睛亮了,探身道:“莫非你有了心仪的妻子人选?”
    一个为国效力的大将军,耽误到三十岁还没成亲,他做皇上的,怎能不关心?
    可以说,元庆帝都不着急给十九岁的大皇子挑选皇子妃,就想快点解决曹勋的婚事。
    曹勋颔首,又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
    元庆帝笑了:“难得见你如此扭捏,朕越发好奇了,说吧,到底是哪家闺秀得了你的青睐。”
    曹勋:“就怕皇上笑臣。”
    元庆帝:“朕保证不笑。”
    曹勋这才道:“臣想娶的,是宁国公之女云珠。”
    元庆帝:“……”
    脑海里浮现出云珠十四五岁时既美貌惊人又娇憨青涩的模样,再看对面身高八尺有四已到而立之年的英武男人,元庆帝第一个念头就是好像不太配?
    其实元庆帝知道曹勋肯定会娶一个十五六岁的适婚闺秀,只是那些闺秀他都没见过,年龄便只是一个数字,换成他看着长大的云珠,元庆帝就意识到了年龄的差别。
    “为何是她?”
    收起面上的异样,元庆帝好奇问。
    曹勋将他在李雍、曹绍那边的说辞搬了过来。
    元庆帝下意识地点着头,确实,曹家让云珠受了大委屈,于情于理曹家都该补偿一下,而且云珠十八岁了,比其他闺秀大一些,年龄上也因此更适合曹勋。
    “道义上是如此,你可见过云珠本人?”元庆帝随口打听道。
    曹勋颔首,面上比刚刚多了一丝不自在。
    元庆帝立即明白了,道义不道义的,曹勋肯定也是看上了云珠的美貌,换个丑的,曹勋未必愿意。
    男人嘛,英雄孬种都一样,见了美人都会心动。
    “说起来,云珠的美貌家世都很配你,只是婚姻是结两姓之好,朕也要先问过宁国公的意思。”
    曹勋躬身道:“臣明白,臣先前去宁国公府赔罪时试探过宁国公的意思,宁国公只说考虑并未给臣准确答复,还要劳烦皇上为臣美言。”
    元庆帝:“行,朕知道了,你先回去,如果宁国公同意了,朕会直接下赐婚旨意。”
    曹勋拜谢。
    曹勋走后,元庆帝摸了摸怀里的肥猫,问候在一旁的大太监万公公:“大国舅要娶云珠,这事你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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