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 这么细的布料,感觉手一摸就要被指腹的厚茧划破了。”
    因为包袱有些松散,推到赵青苗怀中之时,她不小心摸到了包袱内部衣裳的布料,触感细滑,是她从未体验过的手感。
    下意识立即移开自己的手,担心上面的茧子划破衣裳。
    却没想到,郑琬听到两人的话,手里按压包袱的力度更大, 几乎是想要将两件衣衫强压在两人怀中。
    “阿姊和三娘多虑了,不过就是细绢所制的衣裳, 也就是平日里你们俩穿过的粗绢好上那么一点。”
    说着,她还抽出手,用拇指按压食指来展示那“一点”的具体分量。
    并紧跟着补充道:“价钱来说,根本不足挂齿。比起近日来阿姊和三娘一心买卖面包所得的银钱相比,就是九牛一毛。
    而且今日儿也给自己做了一身,用的是上次宫中赏赐的布料,我们仨一起出门,独一人穿新衣,外人看起来多不好呀。所以阿姊和三娘不必推辞,今日我们三人一起乞巧出游,合该如此才对。”
    郑琬感受到两人犹豫的动作之后,立即将自己的那身衣裳拿出来。
    赵青悠和赵青苗看着如此明艳的颜色,以及那在黄昏照耀下闪烁着星星点点亮光的布料,总算是心安了不少。
    面对郑琬不容拒绝的架势,两人对视一眼,默许了这件事。
    赵青苗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马上就要有一件新衣裳,还是一件用细绢制成的新衣裳。
    脸上的笑容根本就无法掩藏,她激动地抱紧怀里的衣裳,兴奋地说:
    “娘子稍等,儿这就去把热水烧起来。”
    说罢,转身就跑回厨房,着急忙慌地把灶中的火升起来,为郑琬烧水沐浴、梳洗。
    等到三人梳洗打扮完成,现于人前,已然是焕然一新。
    这还是赵青苗第一次穿着如此讲究的衣裳,她时不时就摆弄着薄如蝉翼的袖子,感叹道:
    “这细绢的布料就是不一样,不止比麻布的更舒服,厚度也薄了不少,在这夏日穿着格外舒爽,特别是有风吹过来的时候,好凉爽。”
    “全仰赖娘子的厚爱。”
    赵青悠的眼神情不自禁地放在颜色最明亮的郑琬身上,说出这句话。
    眼前本就姿容一绝的郑琬,配上如此艳丽、精美的华服,简直就是锦上添花,只一眼就让人挪不开自己的眼睛。
    尤其是那犹如水面上有月光映照,波光粼粼的布料,在此时的光线下,一行一动之间来回变幻,吸引着行人驻足。
    也不知布料中是掺杂了什么材质的丝线,居然可以达到这样的效果。
    “阿姊就别说这样的客气话了,估计我们现在赶往西市旁边的清渠,天色就要暗下来了,抓紧时间出门才是。”
    赵青悠看到容貌太盛的郑琬,忍不住出言提醒道:
    “天色不早,不如我们还是乘车前往吧?以免路上出现什么问题。”
    “阿姊说的对,今日夜间我们定是要在清渠两侧游逛,走路时间定是很长,还是乘车前往,保留充足的体力才是。”
    虽然郑琬误会了赵青悠的意思,但是效果是相同的。
    三个人出了门,找到坊市内可以租车的位置,乘着牛车一路赶往清渠附近。
    刚出坊市,走在大街上,牛车内的三人就能看到络绎不绝的行人,以及其他牛车车轮滚动的声音。
    郑琬不由得开始期待今夜的盛况,总算是能看看本朝女子最热闹的节日了。
    和她们一样,想要从一开始就欣赏乞巧灯会的游人,基本上都是在这个时辰附近出发。
    若是偏远一些的,就得更早从家中出行。
    比她们早一点的崔知韫就是如此,不过酉初便从府中出发。
    被他驱使驾车的云五很是疑惑,自家郎君什么时候喜欢上女娘偏爱的乞巧节了?
    而且家门口不远处就有东市的灯会,偏偏要赶着牛车往西市的方向走去,这一东一西,耗费的时间不必多说,西市的繁华程度定然也比不上东市。
    若是真的想要欣赏灯会的美景,何必舍近求远?
    云五觉得自己的脑子似乎总是无法理解主子的一些做法。
    就在他还在思考为什么要去西市时,身着青冥色胡服的崔知韫已经踏入牛车,端坐在车厢内部。
    他一坐下,就下意识地抚摸腰间的荷包,感受里面被保护好的硬物,思索着待会儿的场景,以及自己该怎么行动。
    可是当崔知韫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没感受到坐下牛车行动的迹象,忍不住开口道:
    “云五,出发。”
    “喏!”
    云五的这一声格外响亮,将崔府门前的门房都惊到了。
    门房们的眼神情不自禁地朝着离开的牛车看过去,而后又迅速收回,担心被车厢内的人发现。
    如今崔府已然是崔知韫当家做主,曾经不可一世的家主——崔颢。
    因为私盐案的问题,已经被褫夺了家主和族长的位置,取代他的正是,以往整个崔府上下都有些放弃的崔知韫。
    并且崔颢不只是被褫夺了博陵崔氏当中的名号,就连官位也因此受到影响,如今已经不是之前洛阳城中人人称赞的崔相公。
    可以说,如今的崔府中,就没有一个不害怕崔知韫的。
    谁能够想到一个如此年少的郎君,居然能够狠下心来,自断其臂,驱使着家族往另一个方向行驶。
    崔知韫乘坐的牛车还在往西市的方向赶去,而为了偷懒而乘坐牛车的郑琬三人,此时已经来到了清渠的地界。
    一下车,三人瞬间就被眼前的美景所吸引。
    只见在清渠两岸,道路两侧的树上都悬挂着各式各样的花灯,在即将消失的晚霞照射下,散发着属于自己的光彩。
    配合着灯笼表面纸张的不同颜色,在浅浅的夜色中,闪耀着五颜六色的灯火。
    两岸皆是摊贩和熙熙攘攘的行人,有叫卖声、交谈声、水声……各种杂乱的声音汇合在一起,热闹且别有生趣。
    一眼看过去,仿佛是到了什么人间最热闹的地界一般。
    就连连接清渠两岸的各式长桥,也点缀着各种各样颜色的灯笼和烛火。
    被震惊的三人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被赵青苗惊喜的喊声所惊醒。
    “阿姊、娘子,你们看!那边有斗艺的,好似前三甲还有店家送出的礼物,我们也一起去看看热闹吧!”
    说罢,她就激动地一只手拉住郑琬和赵青悠的一只手,兴奋地往店家所在的位置走去。
    三人在赵青苗强大的力气携带下,从拥挤的人群中挤进去,总算是看清楚店家门口的景象。
    “诶!各位客观瞧一瞧,看一看!本店掌柜的为了庆贺难得的乞巧佳节,特意在店前支起擂台,比试技艺,技高者可获得我们兴南绣房赏赐的五贯银钱和刚从南边寻得的新料子——纤云纱。”
    “哇!”
    听到是如此大手笔,围观的群众们忍不住惊呼出声。
    实在是在场之人都没有想到,今日居然还能遇到如此大手笔的店家,五贯的银钱就不说了,那纤云纱众人听都没听过,但是能够拿来做奖品的,定非寻常之物。
    一时之间人人意动,恨不得现在就上场比试,拿到那份奖品。
    不过,也还有那些保持本心的,大声朝着方才说话之人追问:
    “那不知店家的比试内容是什么?若是太难,这些奖品与空中楼阁何异?”
    “是呀是呀!这连比试内容都还没说,我们可不是什么都会。”
    “不过五贯的赏银,不管是什么都值得一试,碰碰运气也好。”
    “若是让你上刀山下火海呢?”
    “这……”
    台下突然沉寂的声音,让介绍本次活动的人脸上的笑容更深,他摸了摸下巴的胡须,大喊道:
    “诸位不必忧心。既然是乞巧节,本店又专营各式新式布料和成衣,比试内容自然与女娘们擅长的内容有关。”
    “那是什么?”
    “老丈尽管说来便是!”
    “哈哈哈!今日比试内容请看!”
    说罢,他将自己的手指向高悬于木架之上的卷轴。
    “唰——”
    在小厮的帮助下,卷轴立即打开,一端悬挂在木架,一端不停往下滑,露出写在卷轴上的两个大字——绣法。
    紧接着站在台上的老丈继续补充道:
    “今日比试的内容就是诸位女娘的绣法,与乞巧所求相似,诸位何不乘兴所致,来台上比试一二。而且方才所说的五贯与纤云纱,乃魁首所得奖品,其余名次皆有奖品,只要你愿意上台参与。”
    话音刚落,台下的人群立即躁动起来,只要参加就有奖品,这和白捡东西有什么两样?
    赵青苗也是其中一位,听到内容后,下意识地攥紧赵青悠的手,激动地鼓励道:
    “阿姊,你也去试试吧!你的绣工是三娘见过最好的,说不准还真能位于前列,获得大奖。”
    郑琬也见过赵青悠的手艺,无论是色彩的搭配还是细腻的针法,都非常好,就算是与她身上这件在成衣铺上好绣娘的比起来,也差不到哪里去。
    不由得紧跟着赵青苗的话说:
    “三娘说的对,阿姊手艺上佳,机会难得,何不上去一试?”
    面对两人的推举,赵青悠很是犹豫不决,有些忐忑地说:
    “你们俩只是看在熟悉的份上才如此说罢了,儿又不曾在名师手下学习,自行摸索得来,难能与其他习过绣法的女娘相比?”
    “阿姊你就是太谦虚了,就是因为你不曾专门学习,都能够到达如此技艺,就更应该展示一番。”
    “娘子说的对,阿姊你快上去,不然待会儿就没有机会了。”
    “这……”
    赵青苗看出赵青悠眼神中的意动与犹豫,忍不住帮她一把,直接将人推到台阶前,开口道:
    “阿姊就别在犹豫了,我们在台下等着你。”
    赵青悠转身看向两人,郑琬和赵青苗不约而同地向她重重点头,表示对她手艺的认可,以及支持。
    回头一看,立即听到店家的人说:“娘子请。”
    这下子赵青悠真的没办法再推辞,提起裙摆,往台上走去。
    不一会儿,所有参赛者落座,身前摆放着店家提供的绷架、绣绷和针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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