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什么?”
    这话说一半, 直接把众人的好奇心高高吊起。
    那人瞥了一眼众人渴求的模样, 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拉长了声音, 继续补充道:
    “可是京兆府的人将教坊里里外外查了一整天, 愣是什么也没查到。而且住在他们家隔壁的人, 说他们昨晚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你们说,这该是什么样的人和手段,才可以一击毙命?”
    “嘶——”
    众人听到这话,都忍不住吸气,浑身颤抖着想象着杀手的手段,听着就让人浑身发麻。
    但这事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就是一个谈资,打了个颤栗,忍不住发表自己的猜测。
    “估计就是他们家羊肉索饼出的问题,那些能吃羊肉的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说不准就是太难吃还欺客,才把贼人引来的。”
    “什么人会因为一碗羊肉索饼杀人?按某说, 合该是他们一家子德行有亏,又或是就是邻居下的手,这样子才好做假证。”
    “唉唉唉!你们都猜错了,听某大舅子的三姑母……”
    ……
    郑琬对于大家继续谈论下去的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明明一家子才惨死,众口铄金,却变成了受害者的错。
    脸上的表情也不禁冷淡下来,低着头一路往前走。
    前面的赵青苗正在收拾东西,余光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连忙将人叫住:
    “郑娘子!”
    突然的喊声让郑琬迅速回神,她扭头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过去。
    就发现赵青苗洋溢着一张幸福的笑脸,向她展示空荡荡的竹篮,示意今天中午新做的面包也都全部卖完了。
    而后有些疑惑地问:“娘子,你这是要去哪里?没多久就要到宵禁的时间了。”
    闻言,郑琬嘴角微微起伏,盯着赵青苗说:
    “看你没回家,特意来找你的。”
    “嘿嘿嘿!多谢娘子。今日准备的面包有点多,申时之后买东西的人有点少,这才耽误到现在,我们回去吧。”
    说话间,赵青苗已经将摊位上的所有东西收好,装在竹篮中,等着郑琬一起回去。
    她没有说出口的是,明明郑琬说是来寻找自己的,刚刚却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摊位,甚至差点走过。
    若是真的错过,她又没注意,接下来的事就不必多说了。
    因此,赵青苗与郑琬一起走在回去的路上时,忍不住询问道:
    “娘子是有什么心事吗?看起来一点都没有平日里开心。”
    郑琬也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大对,长吐一口气,解释道:
    “方才找你的时候,在旁边听到别人说,距你不远的一个羊肉索饼摊位一家惨死家中,血流成河。那家羊肉索饼儿曾经吃过,味道很是不错,老板也是很好的人。
    可就算是这样,他们一家才离世不久,其他人就以最大的恶意揣测老板一家,胡乱猜测,听着就让人不寒而栗。”
    赵青苗想象到那样的场景,也是浑身发麻,偷偷抬头看了郑琬一眼,又迅速低头。
    用自己最微弱的嗓音回道:“只要还有人明白就好。”
    “也只能如此了。”
    郑琬也明白这些人的嘴是管不住的,但心情难免还是因此受到影响。
    两人心情不佳,回家之后简单做了一点晚膳后入睡。
    原本以为这件事就会这样简单的地在众人口中流传,而后迅速消失在人群中时,这件案子却因为造成的影响太大,京兆府无法处理,第二天案子被转送到大理寺查明。
    案子送来的时候,崔知韫正好与苏行章在讨论现在私盐一案的进度。
    忽然听到大理寺少卿提及这件穷凶极恶的案件,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他连忙抬手示意苏行章停止交谈,目光转移到大理寺少卿的身上,询问道:
    “你刚刚说的这一家凶杀案是发生在哪里?疑点是什么?”
    他出声的一瞬间,苏行章和大理寺少卿的眼神瞬间锁定在他身上,不明白崔知韫为什么要牵扯进这桩案件,此案听起来似乎与私盐一案没什么关系。
    而且崔知韫问话的意思,隐隐有一种越俎代庖的感觉,这让一直欣赏他的苏行章觉得很是意外。
    大理寺少卿更是将目光转移到苏行章身上,询问上级自己要不要说出来?
    苏行章简单思考一会儿,笑着说:
    “既然崔监丞问了,你就把这个案件说一说,交流一下而已,若是崔监丞有什么好想法也说不定,尽快破案,也可以安定人心。”
    大理寺少卿看到上级都不阻止,将手里的卷宗放在两人之间的矮桌上,介绍道:
    “此案原先是由京兆府负责,但是经过他们一整天的调查,发现此案疑点重重,以他们的能力无法及时处理,这才转送大理寺。
    案件发生在南边的安业坊,一家七口全部被一刀毙命,连三岁孩童都包括在内。
    疑点主要是:一、案件发生在宵禁之后的教坊之内,躲过了禁军的巡查和教坊大门的封锁顺利进入内部。
    二、所有人都是被一刀割断喉管,躺在床上血流而亡。这种刀法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拥有的,而且他们不为财不为色,杀了人就离开。周围的邻居一点声响都没发觉,还是翌日敲门发现没回应才察觉不对劲的。
    三、经过调查,发觉他们一家与人为善,从未听说过有什么私仇。并且他们一家还在布政坊的云雀街经营一家羊肉索饼摊位,食客评论上佳。”
    说到这的时候,大理寺少卿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到崔知韫的身上。
    因为云雀街距离都水监的距离不远,甚至可以说就在都水监后面的一条街上,距离不过三四十丈。
    甚至在没有遮挡的情况下,说不准能直接从都水监后门看到摊位。
    就在这停顿的一刹那,崔知韫的脑海中迅速闪过都水监后门的情况,他似乎在什么时候看见过这个摊位,其中还有另一个人……
    想到这,他的心像是比什么紧紧攥着,难以呼吸。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他说话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看向对面坐着的苏行章,开口道:
    “苏寺卿,在下怀疑这桩凶杀案与私盐一案有关,不然无法解释一刀毙命和禁卫军的问题。”
    闻言,苏行章散漫的表情瞬间收敛,有些不敢置信地问:
    “崔监丞,我们都理解你在私盐一案上花费的心思,但是并不是什么案件都可以联系在一起的,这种凶杀案地上呈上来的不少,这次唯一的区别就是发生在洛阳城中罢了。”
    崔知韫也知道自己说这样的话很没有道理,可是这种强烈的潜意识让他无法忽略。
    如果猜错这就是虚惊一场,但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么郑琬的性命危矣。
    他不敢拿郑琬和其他百姓的性命去冒险。
    因此,面对苏行章强势探照的视线,他目光坚定,一定要把这件事定下来。
    苏行章看着崔知韫严肃的表情,心也开始逐渐冷静,思索其中的关联,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出。
    但他也清楚,崔知韫不是一个信口开河的人。
    如果真的在二者之间找出关联,对于他们侦破案件将会带来更大的可能性。
    所以,他立即在心中做出决定,“既然崔监丞这么说,你心中有什么想法尽管说来,我们大理寺这边的人手去办更方便。”
    崔知韫也知道苏行章的话有道理,简单思索一会儿,开口道:
    “还请文少卿查找出近来,特别是四月以来,洛阳城城内及其周边,以及漕渠、永安渠、灞水往北沿岸各地的悬案找出来。”
    “这……”
    文少卿有些疑惑,这些卷宗全都要找出来的话,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就连之后寻找各个卷宗之间的关联,也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
    在他看来,这样的事情根本没有必要,反正他们侦办的私盐一案已经来到尾声,这些事根本无足轻重,不会影响大局。
    只一眼,苏行章就看出自己这个下属的心思,冷哼一声,喊道:
    “就按照崔监丞的意思去办。”
    闻言,文少卿看了眼两人的表情,行礼退下。
    因为卷宗数量庞杂,直至午间,大理寺的官员才将崔知韫要找的卷宗找出来。
    而后又按照崔知韫说出来的关键点,找出可能存在关联的卷宗。
    这个时候众人才发现,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短短三个月的时间,洛阳城及其三条水系周边,居然发生了这么多桩灭门案。
    有的是一家人上船捕鱼落水而亡;有的是一家人被山上闯入的野兽撕咬而亡;有的则与羊肉索饼摊位的张家一样,看起来似乎是被人寻仇而亡。
    而他们的共同之处就是,人死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发现,看到尸体时才知道一家人整整齐齐都死了,无论是年过半百,还是刚出生的幼儿,全都没能幸免于难。
    众人看到总结出来的内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些案件表面看起来毫无关联,但如果真的和崔监丞说的一样,与私盐一案有关,那……
    众人根本不敢想象这个结果,全都注视着将总结文稿拿在手里的崔知韫。
    崔知韫也意识到不对劲,立即对众人说:
    “现在将大理寺内可以派出去的人手,派出一半,我们都水监派一半,全都去排查这些被灭门的人家,是不是之前都有从河中捞过特殊的东西?又或是见过这些被捞出的东西?”
    苏行章紧跟着吩咐道:“就按照崔监丞的命令行事。”
    “喏。”
    崔知韫查明联系之后,当即对着苏行章说:“在下要回都水监嘱咐排查之事,明日再与您详谈。”
    “去吧。”
    苏行章也知道这件事耽误不得,看着崔知韫的背影在眼前逐渐消失。
    内心不由得赞叹对方的敏锐,居然连这么一件小事都可以联想到真相,若是此战告捷,他定要让圣人把这种好手安排在自己手下。
    匆匆赶回都水监的崔知韫,当即叫上都水监的队正——陆明璋。
    “这件事你亲自看着办,都水监暂时没有什么人会来闹事,但若是普通百姓,就难以面对这样的血雨腥风,你可明白?”
    “下官明白。”
    “那你现在就带上人出发。”
    “喏。”
    在陆明璋离开之后,崔知韫也不敢耽误时间,在云五惊诧的眼神中,来人驱车来到郑宅门前。
    云五看着半挂在天际的圆月,想着马上就要到宵禁的时间,不明白主子为什么要这个时间来找郑琬。
    “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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