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芝站在边上,一鼓作气道:“东公公,我家小姐想去诏狱见长公主,是以?,特来求掌印大人应允的?。”
    蔚姝颔首:“还?请东公公转告掌印。”
    东冶怔了一下,没料到蔚小姐来找主子是因为此?事,他?犹豫不知该如何作答,倏地膝盖窝一阵刺痛,疼的?他?一条腿又麻又僵。
    见东冶脸色有些不对,蔚姝疑惑蹙眉,低声问:“东公公怎么了?”
    “没事!”
    东冶赶紧摇头,又道:“奴才会转告主子的?,娘娘先回乐明宫罢,今日不论何时,奴才定都会去乐明宫给娘娘一个答复。”
    蔚姝点?了点?头:“那就有劳东公公了。”
    直到主仆二人离开巡监司后,东冶才呲着牙弯腰,使劲揉膝盖窝。
    嘶,主子下手也?太重了。
    他?转身走进殿内,看向坐在案几前看文书的?主子,问道:“主子,奴才该怎么回娘娘?”
    谢秉安道:“酉时,你带她去诏狱。”他?合上文书,续道:“吩咐下去,日后娘娘再来巡监司,拦着她,让人进来通报。”
    东冶道:“奴才记住了。”
    就算主子不交代,他?也?得吩咐下去,若是蔚小姐时不时的?来一下,他?的?腿恐怕不保啊。
    主仆二人离开巡监司,回到乐明宫后,云芝才敢出声:“小姐,你有没有发现东公公好像没有传闻中?那么凶,看着比他?主子温和多了,也?比东厂的?潘督史强多了!”
    想到那日在牢中?,潘督史劈她那一掌,脖子足足疼了三?天呢。
    蔚姝道:“他?就算再温和,那也?是谢狗的?人,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她看向云芝:“狠戾无情的?奸宦身边能有好人吗?”
    云芝重重点?头:“小姐说得对,巡监司里的?都是坏人!”
    回到乐明宫,仍不见温九回来,反倒看见李酉与勺红满头大汗的?站在院里,蔚姝咦了一声:“你们怎么了?”
    李酉:……
    还?怎么了?
    主子差点?要了他?的?小命!
    李酉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娘娘,您日后要去哪里,能否知会奴才一声,奴才方?才找不到您都快急疯了。”
    蔚姝:……
    她点?点?头:“好。”见院中?没有温九,便问:“温九还?没回来吗?”
    李酉摇头:“回娘娘,温九还?在廉公公那,怕是还?要晚一会才能回来。”
    蔚姝心中?有些不安,温九到现在还?未回来,莫不是廉公公发现什么端倪,将温九关起来了?可是,若他?真的?发现端倪,乐明宫此?刻不该这么平静。
    她想去承乾宫看看温九,可想到皇帝,又没了胆子,便对李酉道:“你能否悄悄去一趟承乾宫,看看温九是否安好。”
    李酉道:“奴才这就去。”
    李酉去了小半个时辰,回来时告诉蔚姝找见温九了,他?说廉公公跟前的?人今日犯了事被派到别处去了,暂时让他?顶替一阵,他?晚些时候才能回来。
    听见他?没事,蔚姝这才安下心来,她坐在殿中?,一直等着巡监司那边的?消息,一直到申时末刻,东公公终于来了,蔚姝急切问道:“东公公,掌印可答应了?”
    东冶道:“主子允了,让奴才带娘娘去诏狱。”
    诏狱内幽暗阴森,如同?上次一样,一入进去便能闻到腐朽的?血腥气味。
    蔚姝忍住泛在胸口的?恶心,跟着东冶朝牢房里走去,长长的?窄道燃着火焰,映的?诏狱里面更加的?阴森诡异。
    在经过上次关押蔚昌禾的?牢房时,她转头看了一眼,铁架上已经没人了,牢房里的?地上留下了一大滩血,血色暗红,像是凝固了许久。
    她记得上次离开时,地上还?没有血迹。
    莫非是蔚昌禾已经死了?
    蔚姝心里涌上一股难言的?滋味,蔚昌禾的?死于她来说并没有太大的?触动,曾经她天真的?以?为蔚昌禾是这个世上最?疼爱她的?父亲,可到头来一切都是假象。
    他?利用杨家,欺骗娘亲,宠妾灭妻,又联合长公主将她送入皇宫这个火坑。
    这种人死不足惜。
    蔚姝走过那间牢门,垂下的?眼睫上覆盖的?一滴泪滑过脸颊。
    从此?以?后,世间再无蔚家了。
    走入牢房里侧,蔚姝以?为长公主待的?牢房与她之前一样,毕竟她也?是皇帝的?亲妹妹,谢狗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会在牢中?多关照长公主,可当她看到肮脏凌乱的?牢房,且还?有手脚都被锁着沉重的?铁链的?长公主时,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曾经身着华服,发髻高挽,自持皇家血统而盛气凌人的?长公主沦落到今日穿着破旧的?囚服,披头散发,手脚上捆缚着沉重铁链的?狼狈模样。
    长公主背靠牢门,面朝高高的?铁窗坐着,蔚姝攥紧袖中?的?柔夷,声音里带着几分冷意:“长公主。”
    长公主的?背影僵了一瞬,她猛地回头,看到牢房外身着锦衣华服,脸色红润无恙的?蔚姝时,冷冷嘲讽:“怎么?是来看我笑话的??”
    蔚姝看着她,袖中?的?柔夷用力?蜷紧:“我来是想问长公主一件事。”她抿了抿唇,压下心底的?酸痛:“长公主为何冒死将蔚芙萝的?名?字换成我的??我从未做过伤害季宴书,伤害国公府的?事,长公主为何要将我往死路上逼?”
    她今日来,就想问清楚此?事。
    长公主即便再利欲熏心,可这十?几年的?情义在这放着,她怎会这般绝情狠心?
    长公主站起身走到牢门前,即使身处落魄,仍旧用那盛气凌人的?目光看着蔚姝:“因为你挡了我儿的?路,只有除掉你,他?才能无所顾虑的?往上爬,才能做一个真正有权有势的?世子爷,而不是一个虚名?无实的?宴世子。”
    蔚姝攥紧手指,心口酸涩发麻,眼眶不受控制的?泛起红意,她努力?压下眸底的?泪意:“长公主觉得我挡了季宴书的?路,与尚书府退婚便罢,为何要行这下下之策?”
    “你别再这给我装糊涂!”
    长公主愤怒上前抓住牢门,身上的?铁链发出哐当的?声响,她恨恨的?瞪着蔚姝,几乎咬碎了后槽牙:“我儿待你的?心意你最?是清楚,三?年前我逼着他?与你退婚,他?对我以?死相挟,此?生非你不娶。杨岳武若还?活着,杨家风头还?如以?往的?话,我自是心悦这门婚事,毕竟你是杨岳武最?疼爱的?外孙女,有杨家在背后扶持,我儿定能在朝中?有一番大作为,可杨家全族被诛,你背后没有了杨家,我儿还?凭何娶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子当累赘?我若是不设计你入宫,我儿便不会对你死心,甚至为了你与我这个将他?养大的?母亲决裂,所以?,你该死,三?年前就该随着杨家人一起死!”
    她仰天大笑,眼角流出泪,不知是因为蔚姝没死而愤恨的?泪,还?是因为自己计划被东厂识破,落得如此?下场而悔恨的?泪。
    “所以?,你为了一己私欲,将蔚芙萝的?名?字换成我的?,就不怕季宴书恨你吗?”
    看着长公主逐渐阴狠的?脸色,蔚姝愤愤道:“你毁的?不仅是我,还?有你的?儿子,你犯下大错,自以?为让季宴书入赘郑家便可帮他?躲过一劫,殊不知他?没了国公府的?庇佑,在郑家如何立足?日后要遭多少人的?白眼嘲笑,又有多少人会在背后议论他?,辱骂他?,你将季宴书推到风口浪尖上,你才是真正害了他?的?人!”
    “你闭嘴!”
    长公主失控的?捶打着牢门,眼睛死死的?盯着蔚姝,恨不得扒//掉她一层皮:“我是裴氏皇族,是当今天子的?亲妹妹,即便我篡改圣旨,陛下也?不会杀我,只要我长公主一日不废,谁敢欺辱我儿,倒是你,别以?为你现在成了陛下的?药引子就能为所欲为了,你以?为谢秉安会放过你吗?他?不过是在杀死你之前,让你多得意几日罢了,总有一日,你也?会同?杨岳武和杨卫钊一样,身首异处!”
    蔚姝眸底浸满泪意猩红,她看着长公主,轻轻笑道:“至少现在狼狈的?站在我面前的?是裴氏皇族的?长公主,裴沅。”
    她转身离开牢房,任长公主如何谩骂咆哮也?不曾回头。
    东冶看着蔚姝笔直的?背影透着薄颤,忽然间心疼起这个女子。
    云芝在诏狱外等着,看见自家小姐出来时,眼圈发红,泪珠滚过脸颊,无声的?哭泣,登时走上前扶住她,心疼道:“小姐,长公主说什么了?”
    蔚姝摇摇头:“先扶我上马车。”
    回到乐明宫,蔚姝将自己关在寝殿里,谁也?不见。
    夜色漆黑,寝殿内烛火灼灼。
    蔚姝喊道:“云芝,把董婆婆之前酿的?果子酒拿来。”
    云芝推门殿门,看见蔚姝眼睛哭的?红红的?,也?没有劝阻,去将董婆婆酿的?果子酒拿进寝殿,蔚姝红着眼问道:“温九回来了吗?”
    云芝正要摇头,门外便走进来一人,清冷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听李酉说,娘娘今日出宫去诏狱了?”
    蔚姝看向朝她走来的?温九,氤氲在眸底的?泪再次汹涌而出,她吸了吸鼻子,声音里是浓重的?哭腔:“我去见长公主了。”
    看着蔚姝红彤彤的?可怜的?眼睛,谢秉安眉头微皱,心底沉出一股寒气。
    他?喜欢看小姑娘哭。
    可不代表喜欢小姑娘被别人欺负的?哭。
    寝殿门关上,只留下蔚姝与谢秉安二人。
    蔚姝用手背擦去眼泪,将果子酒倒进两杯酒盏中?,吸了吸鼻子:“温九,陪我喝几杯罢,舅舅说过,难受的?时候喝点?酒会好许多。”
    她从来没有碰过真正的?酒,偶尔会喝一点?董婆婆酿的?果子酒。
    酸甜,却不宜多喝。
    谢秉安坐在她身旁,用指腹揩去她脸颊上的?泪,她肌肤雪白细腻,方?才用手背重重擦过时,落下了一片红色。
    “娘娘想喝,我便陪着。”
    他?端起酒盏一饮而尽,方?才擦过蔚姝肌肤的?指腹在齿尖上刮过,似是在品尝独属于她的?味道。
    果真,与这果子酒一样的?香甜,容易让人沉醉。
    蔚姝连着喝了五盏果子酒,醉意上头,脑袋晕乎乎的?,看着一旁的?温九也?带着重影,她趴在桌上,以?手支额,对着温九哭哭啼啼。
    “温九,你说的?对,他?们都被权势蒙蔽了心,无情无血。”
    谢秉安的?指腹拭去她脸颊上的?泪:“所以?,娘娘不值得为这些人去流泪。”
    男人的?指腹逐渐往下,停在蔚姝的?唇角,指腹在她微启的?红唇上摩挲而过,手指擦过她因哭泣而抵在齿尖的?小舌,火//热的?舌尖碰过的?指尖,瞬间窜起一股异样的?酥麻。
    她的?唇近在眼前,香甜的?海棠花的?气息就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紧紧包裹住他?,谢秉安漆黑的?眸笼罩上了一层暗色的?/欲。
    他?垂下眸,想要索取更多。
    更深。
    指尖擦过唇畔,有往里的?趋势。
    蔚姝迷迷糊糊的?眨着眼睛,舌尖抵开温九的?指腹,头往后退了些:“你、你在做什么呢?”
    她好像醉的?不轻。
    谢秉安的?意识瞬间清醒,收回手,端起酒壶饮了一整壶果子酒,看着蔚姝迷惘的?眼神?:“给你擦沾在唇上的?酒。”
    嗓音沙哑暗沉,似在隐忍眸中?不能压抑的?欲/念。
    蔚姝看着他?,卷翘的?羽睫毛绒绒的?,透着朦胧的?水雾:“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进宫吗?皇宫就是一座龙潭虎穴,陷进去就再难出去了。”
    谢秉安搭着眼帘,指腹在酒壶边缘打了个转:“我之前向一个人承诺过,会为她铲除蔚家,帮她报杨家的?灭门之仇。”他?抬眸看向蔚姝,长眉冷肃:“只是这个人为了荣华富贵,把我抛弃了。”
    蔚姝:……
    即使她醉了,也?能听出温九说的?那人是她。
    蔚姝望着温九幽深浓墨的?凤眸,心中?犹如震鼓一样剧烈的?跳动,就好像有一根弦在心尖上轻轻的?拉扯,牵扯着四肢百骸都透着麻意。
    酒劲好像更大了。
    她闭上眼摇了摇头,试图驱散脑袋里的?醉意,对温九道:“我不是故意要赶你走的?。”
    她打了个酒嗝,续道:“我说要跟季宴书离开,是为了打消你带我走的?心思,我说要入宫享锦衣玉食的?荣华富贵,也?是为了要故意赶你走,你只是鬼市的?一个小奴隶,而蔚昌禾是户部尚书,权势岂是你能抗衡的?,更遑论东厂的?谢狗了,那可是只手遮天的?掌印,你如何与那号人物去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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