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欣如既然开了口,只要她二哥抓捕归案,项东插翅难飞。
    霍灼的行动力绝对超群。
    下午两点,程欣如的二哥程勇,在一个乡下赌场被警察抓捕。
    程家一共三兄妹,老大程忠,老二程勇,老三程欣如。
    程忠是个老实的庄稼汉子,已经娶妻生子,父母跟着他生活。
    程勇从小就调皮捣蛋,在父母兄长的帮衬之下安了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小日子过得还不错。只可惜后来染上赌瘾,把家里的钱财、电器输得干干净净。老婆一怒之下与他离了婚,带着女儿改嫁他人。
    老婆一走,程勇彻底堕落,每天只知道赌钱。饿了就到哥哥家里混点吃的,累了就躺在只剩下一张床板的床上睡一觉。
    程欣如生得漂亮,在父母兄长娇宠下长大,高中毕业之后招工进了珠市传动机械厂。厂里待遇好,她不仅能够自己养活自己,还时不时接济一点钱给程勇,因此虽然程勇日子过得浑浑噩噩,但和她感情很好。
    审讯室里。
    霍灼看着一脸惫懒的程勇:“为什么杀钱艳艳?”
    程勇赌了一整夜,身心俱疲,打了个呵欠,一幅吊儿郎当的模样:“什么钱艳艳?”
    霍灼将钱艳艳的照片放在程勇面前,怒目而视:“你杀的人,你不知道?”
    程勇这才脑袋清醒了一点,看一眼照片,瞳孔一缩:“啊,啊啊……”
    程勇再傻,也知道杀人罪名不能认:“没有,我不认得什么艳艳。这人是谁啊?”
    霍灼毫不客气地说:“你妹妹程欣如指认,是你杀了钱艳艳。”
    程勇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我妹说的?”
    霍灼冷笑一声:“你想清楚啊,是坦白从宽,还是抗拒从严。”
    证据确凿,程勇无从抵赖。
    一整套审讯流程走下来,程勇只得交代了事实。
    过年期间,程欣如回到老家,给程勇塞了一千块钱,这让程勇很惊喜。程欣如让他做一件事,事成之后再给他三千块。
    杀人,程勇一开始是不敢的。
    自从赌博离婚,父母兄长对程勇十分失望,从不给他一分钱。程勇难得一口气手里有了这么多钱,看在钱的份上,程勇动摇了。
    程欣如把钱艳艳说得很不堪,粗鄙、霸道、占有欲极强,逼项东下跪认罪,把程欣如发配到小县城,给她各种穿小鞋,想要逼她主动辞职。程欣如的说辞,成功激发了程勇的保护欲,想着钱艳艳这女人如此可恶,死了也是活该。
    再加上程欣如很会画大饼,她说如果杀了钱艳艳,自己就能与项东结婚,厂里的大三室住房、全套的家电家具都是她的,还能回到厂里宣传科。项东收入高、存款多、出手大方,如果结婚了肯定能给程勇更多钱,让他痛痛快快赌钱。
    一番说辞之后,程勇点头同意,准备杀了钱艳艳,为妹妹开路。
    程勇曾经是村里的屠夫,手底下不知道杀了多少头猪,并不怕血腥。
    于是,程勇在钱艳艳晚上打完麻将归家时,守在东区十栋附近,将她一刀刺死。
    霍灼问:“为什么刺肺部?”
    程勇说:“本来是想扎心脏的,我从她身后扑过去,左手捂住她嘴,右手就是那么一下。但我没想到钱艳艳又高又胖,心脏位置判断错误,一刀下去没见血喷涌而出。我想补一刀,但一刀下去,刀扎得很深,正要使劲拔,一抬眼好像看到有人过来,只得将她推开,跑了。”
    程勇补了一句:“她死了吗?我以为没有扎中心脏,人没死呢。”
    听到这里,在座的警察都陷入沉默。
    程勇是屠夫出身,使刀的好手,一刀下去刺穿肺部,血涌入气管,钱艳艳无法呼救。即使闵成河及时发现,也来不及救治。
    而他,竟然以为没扎进心脏,人就不会死。
    霍灼咬着牙问:“程欣如让你杀人,你就杀了?”
    程勇毫不在乎地回答:“我爸妈、大哥都嫌弃我,只有小妹还有点良心,时不时给点钱,要是没有她救济,我根本就活不下去。钱艳艳敢欺负她,我这个做哥的肯定要帮她出头。”
    程勇好赌成性,视人命如草芥,这样的人,说再多的道理,也无法让他有丝毫忏悔。恐怕当有一天上了刑场,死到临头了他还会嚣张地大呼一声: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赵向晚不打算浪费口舌与他交流。
    但是,必须从他嘴里,问出项东教唆杀人的证据。
    珠市警方很有经验,一整套审讯流程走下来,将程勇的杀人过程了解得清清楚楚。
    项东有意无意地和程欣如说,钱艳艳每天晚上打麻将,要到九点半左右才回家;
    程欣如告诉程勇,项东家住在东区十栋。
    趁着过年人少,程欣如带着二哥来厂里生活区转了一圈,认清楚地方。
    霍灼问:“你的动手时间,告诉程欣如了吗?”
    程勇点头:“我答应过小妹,三月初解决问题。捅完人之后,我去找过小妹,她给了我三千块钱。”
    霍灼再问:“项东呢?你见过他没有?”
    程勇摇头:“没有。我小妹和他勾搭了几年,但毕竟他是有老婆的人,不好抛头露面。再说了,我好好的妹妹当他小老婆,脸上很有光彩吗?我才懒得见他。”
    霍灼不死心,继续问:“你杀了他老婆,却连他的面都没见过?”
    程勇没好气地说:“我是为我妹杀的人,又不是为他杀的,干嘛要见他?没用的男人,离婚离了几年都没离成,还得靠我出手。”
    霍灼气得直咬牙。
    程勇杀人,是为了程欣如。
    程欣如前后给了程勇四千块钱,是杀人同伙。
    可是项东呢?他完美逃脱了所有罪名。
    他从头到尾,连程勇的面都没有见过。钱艳艳晚上打麻将这件事,是他无意间泄露。那段时间他不是和同学吃饭喝酒,就是在家守着陪儿子写作业,显然是随时准备着不在场证据。
    现场指认环节结束,杀害钱艳艳的凶手被抓,霍灼组织专案组成员开始讨论。
    “程欣如主使,程勇杀人,证据确凿。”
    “项东杀人罪名存疑。”
    “项东很狡猾,并没有留下直接证据。程欣如与他有不正当男女关系,他也的确给过程欣如不少钱与礼物,但是,如果项东拒不认罪,说是程欣如自作主张想要害死钱艳艳上位,还真不好定罪。”
    赵向晚沉思片刻,干脆利落地说:“先抓人吧。项东、艾铃兰,一起抓起来。”
    有了程欣如的口供,项东的逮捕令顺利批发,警察将项东从珠市传动机械厂技术科科长办公室带走,带走之时,将项东戴上了手铐。
    警笛呼啸,手铐晃眼,项东彻底成了厂区名人。
    “看到了没有?项东是戴了手铐被警察带上警车的!”
    “他是杀人犯!不会吧?”
    “我的天呐,钱家人对他这么好,他怎么就忍心害死自己老婆的?钱艳艳这是养了条毒蛇啊。”
    项东万万没有想到,警察会以这样的雷霆之势来抓人,整个人都蒙了圈。
    带上警车之前,他还在抗辩:“你们抓我做什么?艳艳是我老婆,我是受害人家属!”
    人群里,站着一道高大的身影。
    闵成河的眼睛里喷射着愤怒的火焰,右手执着一只铁钎,双膝微屈,身体前倾,整个人看上去像要吃人一样。
    【是他杀了艳艳姐!】
    【我要杀了他!】
    【我要杀了他——】
    这一声咆哮太过响亮,赵向晚抬眸看去。
    对上闵成河那双眼睛,赵向晚看到了凶悍与煞气。
    ——若不阻止,恐怕闵成河真会动手杀了项东。
    赵向晚快步走过去,一只手轻轻压住闵成河的胳膊,目光锐利,压低声音警告:“珍惜你这条命,法律会制裁他。”
    闵成河的胳膊上肌肉突起,蓄势待发。
    听到赵向晚的话,闵成河心中满是悲愤,大喊道:“他不会死,我知道的!”
    闵成河只知道,杀人偿命。
    项东没有杀人,他不必偿命。
    如果项东不死,钱艳艳的冤屈怎么办?
    赵向晚看一眼站在警车旁,试图挣扎的项东,淡淡道:“放心,教唆犯和被教唆犯罪的人形成共犯关系,教唆他人杀人构成故意杀人罪的共犯,故意杀人的,处死刑、无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这些法律名词,闵成河听得似懂非懂,但他抓住了一个关键词:教唆犯。
    “教唆杀人,也会被枪毙?”
    赵向晚肯定地点了点头。
    一股颤栗感自脚底涌上头顶,闵成河在一刹那如同得到新生,他激动地紧捍铁钎:“我,我要见他。”
    【他是个畜生,我要替艳艳出口恶气。】
    【我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吐他一口唾沫!】
    赵向晚伸出手,用眼神示意闵成河将铁钎交给自己。
    闵成河没有反抗,乖乖交出被他磨得锃亮,一端尖锐锋利无比的“凶器”。
    原本,他是想要替天行道。
    可是现在赵向晚告诉他,法律也能制裁项东这样的恶人。
    闵成河心中这一口恶气终于宣泄而出。
    杀念顿消,闵成河交出铁钎,走到项东面前。
    看着眼前这个半边脸烧伤、容貌丑陋的男人,项东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闵成河因为长年累月在车间劳动,满身的腱子肉,一看就是个凶悍角色。
    项东后退一步,抬起铐住的双手挡在胸前:“你,你要做什么?”
    闵成河定定地看着项东。
    他不擅言辞,复杂的话语表达不出来,他只能几个字、几个字地往外蹦。
    “项东。”
    “你知道吗?”
    “你嫌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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