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向晚看了他一眼:“熟能生巧吧。”
    施必胜感觉被小姑娘鄙视了,老脸一红,讪讪地说:“好吧,那你在见到邓雪民的时候,为什么要故意刺激他?”
    赵向晚:“因为自小残疾,他心态扭曲,口风很紧。只有不断刺激他,才能找出破绽,让他告诉我们赵清瑶在哪里。”
    回忆当时的情形,施必胜有些肃然起敬:“可是,邓雪民什么也没有说。你怎么知道他胳膊有咬伤?”
    “看到画像时,他瞳孔明显放大,这说明他不仅见过,而且非常喜欢她。我提到强扭的瓜不甜时,他将左胳膊往身后藏,这说明他曾遭受赵清瑶的反抗,至于咬伤……我猜的。”
    想到邓雪民当时的反应,的确有迹可循,施必胜的态度愈发谦虚起来:“还有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那口旧箱子是地窖入口?”
    赵向晚:“我当时被邓雪民推倒在地,手掌撑在夯土地面,感受到一股带着土腥味的风,这让我怀疑屋里有地窖。眼睛余光观察到邓雪民视线游离,时不时往墙角的樟木箱子那边睃,当我慢慢走近时,他的呼吸越来越粗重,这说明我的寻找方向是正确的。”
    施必胜与劳志锐恍然大悟,异口同声地叫道:“原来是这样!”
    劳志锐问她:“这是不是就是老许提过的什么微表情行为学?牛!”
    施必胜眼睛一亮:“什么微表情行为学?咱们公安系统搞出个新东西来了?”
    赵向晚解释:“通过人类细微的表情变化、行动表达推测其内心,这就是微表情行为学。这与我们曾经学过的刑侦心理学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因为人类面部的细微表情变化往往只有零点几秒的时间,停留时间非常短,很难捕捉,所以没办法推广。”
    施必胜感觉目眩神迷,零点几秒的微表情她能够捕捉到?并根据这些稍纵即逝的信息推测内心变化?现在的公安大学学生已经这么厉害了吗?
    “不是……我一个老公安都看不出邓雪民的表情变化,你是怎么发现的?”
    这个问题,就有点难回答了。
    赵向晚沉吟片刻,诚恳地回答:“不知道。”
    听到这个回答,施必胜哽了一下,随即哈哈一笑,冲她竖起了大拇指:“好好好,你天赋异禀、与众不同,你牛!”
    第33章 钓鱼
    ◎夜色掩映之下,重案组全体出动◎
    寒假结束, 赵向晚返校,收到固宁镇派出所寄到学校的感谢信,外加星市公安局对她寒假实习给出的“优秀”成绩。
    重回学校, 赵向晚沉下心来将翁萍芳、赵清瑶这两件案子中自己的体会记录下来, 在周巧秀的指导下写了一篇小论文, 题目为《微表情理论在案件侦破中的应用初探》, 投往国内期刊。
    大一学生尝试写论文,还是很有难度的。赵向晚几乎把所有的空余时间都泡在图书馆,写到五月终于完成,晚上来到周巧秀家交稿, 还没聊上几句,房门一响, 许嵩岭推门而入。
    赵向晚很长时间没有见过许队, 看他表情严肃,眉心拧成了一条线, 心中一凛:“怎么了?”
    许嵩岭听妻子说过赵向晚最近在忙论文,一直没有打扰她。今天难得她主动询问, 便将最近让他头痛的案件说了出来。
    星市最近接连发现几起凶杀案, 遇害者全是开私家车的司机。
    第一具尸体今年二月初在水塘被发现,尸体头部有十几处伤痕,背部也有不同程度的刀伤。死者是一个开的士的司机, 驾驶的汽车没有找到。
    第二具被发现的尸体则是被勒死, 在一家果园荒地被发现, 是一个生意人, 他驾驶的蓝色日系小轿没随之丢失。
    三月底, 又一具尸体在城东落霞山出现, 是省委小车班的一名司机, 驾驶的那辆国产轿车丢失,曾遭受殴打,耳膜穿孔、肋骨断裂、脾脏出血而亡,伤痕累累。
    一时之间,星市司机人人自危,都害怕哪一天被人杀了,抛尸荒野。有人说是寻仇,有人说是劫财,还有人说是冤鬼索命,众说纷纭,市局高度重视,组织专案组,许嵩岭全权负责,并勒令一个月内破案,压力很大。
    听到这里,赵向晚问:“有线索吗?”
    许嵩岭摇头叹气:“没有。目前一点头绪也没有。被害司机的社会关系都查过,没有可疑的地方。”
    面对这样的情况,赵向晚也束手无策。她有读心术,但只针对活人,没办法让尸体说话。如果连许队都没找出嫌疑人,那她也帮不上什么忙。
    许嵩岭问她:“论文写完了?”
    赵向晚点头。
    “最近课多吗?”
    “还好。周四下午之后就没课了。”
    “那……回重案组继续实习吧?我让市局打个证明,帮你请假。”
    赵向晚思考片刻:“好!”
    许嵩岭终于笑了起来,脸上阴云一扫而空:“有你这个福将的加入,我感觉破案有望。”
    赵向晚:“我那套理论,其实也就是在审讯过程中有用。刑侦这一块,我还是门外汉。”
    许嵩岭摆摆手:“不要紧,你只管放手去做,我帮你撑场子。把你引进重案组,好歹也算是你师父,侦查技术嘛……我教你。”
    就这样,赵向晚周四下午来到市局重案一组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大家全都欢呼起来。
    “赵向晚,你可来了!”
    “你不来,连季昭也不来上班,好无聊。”
    “可不是?连食堂饭菜都变得不好吃了。”
    赵向晚左右看看,这才发现角落那张季昭惯常坐着的桌子空落落的,文件柜上的绿萝有些泛黄。
    赵向晚摇摇头,嘴角上扬。
    季昭这个刑侦画像师没有编制,不受市局的组织纪律约束,有一搭没一搭地来上班。估计是看自己没来,无人交流,便窝在家中画室绘画去了。
    许嵩岭正式宣布:“从今天开始,每个周四的下午到周日,两天半的时间,赵向晚都会来我们这里实习,大家欢迎!”
    掌声雷动。
    最欢喜的要属朱飞鹏,他飞快地窜到电话机旁,大声道:“我来给季昭打电话,他要是知道你过来,一定会来上班。他一来,四季大酒店的大厨也会来,晚上就能吃到胭脂鸭脯饭!”
    季锦茂是个生意人,开源节流四个字深深刻在他骨子里。赵向晚、季昭长期间不来市局,原本送到食堂的两个大厨也回了四季大酒店。现在既然赵向晚回来实习,季昭肯定也会来上班,到时候还愁大厨不来?
    何明玉笑得合不拢嘴:“我要吃卤肉饭。”
    “猪脚饭!”
    “叉烧饭!”
    “红烧肉、红烧肉——”
    笑声里,一直精神绷得很紧的重案组成员仿佛被注入活力,全都兴奋起来。这段时间司机被杀案一点头绪都没有,每天不停地外出排查,两条腿都走断了,可是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上面再一施压,那种挫败感简直太难受了。
    现在赵向晚一回来,深知她本事的重案一组成员仿佛看到胜利的曙光。
    许嵩岭马上开始指挥:“何明玉,你把案件过程详细介绍给赵向晚。赵向晚,你先熟悉一下案宗,看看还有什么遗漏的信息。朱飞鹏,你让季昭明天到局里来,看能不能把现场还原。”
    九十年代私家车拥有量低,被杀的司机都是星市有钱人,接连两人被杀、轿车失踪,这个案件的社会影响非常恶劣。上头下了死命令,要求五月二十日之前侦破案件,整个重案组天天加班。
    一个一个的死者家庭成员、同事、朋友、生意伙伴等社会关系都要梳理,抛尸点附近的商铺、住户都要调查,如此大的工作量让众人忙得喘不上气来。赵向晚的加入无疑给大家增添了莫名的动力与信心。
    季锦茂接到电话,听说赵向晚终于结束闭关写论文的阶段,准备到市局实习,乐呵呵地对朱飞鹏说:“我马上和季昭说,明天上午准时报到。”
    朱飞鹏现在和季锦茂比较熟了,开着玩笑:“记得把范大厨带过来啊。”
    季锦茂爽快应承:“好!”
    赵向晚曾经说过“出太阳的时候飞一飞,阴天了就在窝里歇一歇。”这句话让季昭最近安心在画室画画,虽然沉默但状态良好,偶尔也会和家人互动,季锦茂内心对赵向晚充满感激。现在听说她回市局,马上就能让季昭与她相见,心情好得飞起,别说只是把酒店范大厨带过去,就算把酒店后厨搬到市局都没问题。
    许嵩岭安排好一切之后,重案组成员开始复盘这段时间的调查结果。
    三名死者死状凄惨,死法不同。
    一名三十多岁的士司机、一名四十多岁的生意人、一名二十来岁的单位专职司机,年龄不同、身份各异,唯一相同的点在于所开的轿车都是九成新,且在死后车辆随之消失。
    赵向晚问:“三案并一,原因是什么?”她逻辑思维缜密,迅速找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何明玉回答:“都是司机,虽然致死原因不同,但身体的伤痕包括有刀伤、棍伤、钝器击打、绳索勒痕,都显示他们生前遭受殴打,经法医判断,动手的人至少有四人。再加上轿车追查不到,可能改装之后卖到外地,同样需要人手。团伙作案。手法相同,应该是同一伙人所为,所以并案调查。”
    赵向晚点点头:“团伙作案,求财?”
    “从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应该是团伙作案,将司机骗至某处控制住,再殴打至死,卖车求财。”
    朱飞鹏放下电话,在一旁插话:“也有可能卖车只是顺便。”
    赵向晚看向他,眼中带着疑惑。
    朱飞鹏说:“如果是个报复社会的团伙呢?也许他们憎恨开车的人,选择落单司机下手。如果只是求财,没必要虐杀司机至死。”
    何明玉不同意他的观点,反驳道:“作案团伙害怕司机报警,所以杀人灭口,不一定是憎恨有钱人、或者开车的人。”
    团伙作案,基本能够确定。
    现在的关键点,是寻找到一个突破口。
    ——对方如何筛选对象,用什么方法上车?
    出租车司机停车载客正常,但第二名死者开的是私家车,第三名死者开的是公家用车,为什么会停车?设置路障、制造车祸、强行拦路……还是其他方法?
    赵向晚的目光落在第三名死者的社会关系调查结果上。
    王德堂,二十七岁,已婚,省委小车班专职司机,死前最后一个见过他的人,是魏美华。
    据小车班的人说,赵青云申请用车,王德堂下午三点在省委接了他,前往参加市建委组织的研讨会,并要求九点接他回大院。
    王德堂到了晚上八点时分,正准备出发,却被魏美华拦住,要求顺路送她去附近的一家美容院。王德堂是省委专职司机,按理他的服务对象只能是省委领导,不应该接送魏美华。可是一来的确顺路,二来魏美华是赵青云的妻子,他只是一个小司机,不好拒绝。
    于是,晚上八点,王德堂载着魏美华顺着发展大道往北而去,大约二十分钟时间左右将她送到地方。然后右转沿着团结大道向西,准备前往建委招待所去接赵青云。按照正常车速,从美容院到招待所最多只需要十分钟左右时间。
    到了九点,赵青云站在建委招待所门口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有点烦躁,索性叫了辆出租车回到家。第二天,赵青云到小车班表达不满,却了解到王德堂一夜未归,车辆也没有还回来。
    再过一天,王德堂与轿车莫名消失,省委保卫处感觉不对,选择报警。
    等到几天后王德堂的尸体在一处山坳被发现,魏美华与赵青云便成为了省委八卦的漩涡中心。
    “魏美华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不会是和小王司机勾搭在一起了吧?不然干嘛晚上送她去美容院?”
    “上一回赵青云被带到市局调查,虽说没有杀人,可是作为堂堂一个副秘书长,竟然和咖啡厅的服务员鬼混,影响非常不好,要不是他有个好丈人,早就党内处分了。不会是他老婆恨他在外面找女人,所以也和司机勾搭了吧?”
    “你们说,会不会是赵青云发现魏美华出轨,所以一咬牙把王德堂给杀了吧?反正现在市里被杀闹得沸沸扬扬,正好可以甩锅。”
    “嗯嗯嗯,有可能!这个赵青云啊,以前觉得他内敛低调,见谁都是客客气气的,原本以为是个不错的人。没想到啊……这人心真狠!”
    看着卷宗上详细记录的话,赵向晚眉毛微皱。赵青云在乎仕途,爱惜羽毛,按理说不会杀人。魏美华爱慕虚荣、眼高于顶,即使想报复赵青云也不至于出轨年轻司机。
    这两人虽然不是好父母,但杀人毁车?代价太大,可能性很低。
    朱飞鹏凑过来,“哈!”了一声,“这回咱们倒是见到了熟人!这个赵青云、魏美华像是和我们重案组结仇了一样,去年年底来了一回,今年年初又来一回。”
    赵向晚抬眸看了许嵩岭一眼。
    许嵩岭在朱飞鹏后脑拍了一记,沉声道:“就你话多!不是问清楚了吗?魏美华十点左右打车、赵青云九点多打车,前后脚回的省委大院,出租车司机、省委大院门卫师傅都能做证,这两人没有作案时间与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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