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帆目送二骑越来越远,他锐利的眸子落在樊志身上。
    樊志嘿嘿一笑:“海护卫说了,不要给任何人创造近身云姑娘的机会,尤其是在大人也在场的情况下。”
    整个衙门都在传陆大人和云姑娘两情相悦,而冷面热心的陆大人是个典型的醋坛子,他多做一步总是没错的。
    陆青帆似笑非笑地瞟了前方逗弄冷川和青果的冷海,淡淡道:“你倒是听话……做得不错,继续保持。”
    说完他大步流星离开,徒留樊志一脸懵逼站在原地:“大人是夸我吗?”
    那语气怎么还有点不像?
    且说云曦和小佑子入宫后,需得穿过乾清门才能进入内廷、往后宫嫔妃所在居所而去。
    承乾宫和储秀宫为东西宫首,其中储秀宫位于西面、承乾宫位于东面;云曦一行得穿过漫长的青石路,才到金碧辉煌的承乾宫。
    初一进门,那院中繁盛艳丽的芍药和大气尊贵的牡丹几乎占满了整个外院,衬得角落都带着一股灿然的繁华之景。
    饶是还没见过贵妃,云曦便知这位主子极受宠爱。
    小佑子公公送云曦进宫门后,便由一个衣衫锦绣的漂亮宫女引云曦入内。
    她名唤逐月,是贵妃娘娘身边伺候的大宫女。
    逐月姑娘夸赞云曦果然如传闻那般是个美人,云曦直言不敢当。
    二人客套一番,抵达内殿。
    内殿上首端坐着一个凤眸锐利、艳丽逼人的女子……与德妃娘娘的舒婉端方不同,贵妃娘娘美得极具倾略性,那微扬的下巴、高傲的神态,平添几分跋扈嚣张。
    云曦跪在地上叩拜行礼时就在想,太子殿下的贵气姿容当有五分传自其母的风骨呢。
    “抬起头来,”贵妃娘娘宛如黄鹂一般动人的嗓音响起,云曦不好意思地抬起头,在贵妃娘娘苛责的目光里悄然红了脸颊。
    “本宫不过看看你,脸红什么?”贵妃娘娘摆弄着嫣红的指甲,嗤笑一声道:“胆子这么小?在御前的时候不是很善‘直言凌厉’么?”
    “娘娘仙女儿一般、实乃人间尤物,饶是女儿家也难挡娘娘的魅力……”云曦赶紧低下头小声道:“民女胆子确实小。”
    她在御前也是壮着胆子说话来着。
    贵妃当然知晓自己姿容艳绝后宫,可这话从云曦的嘴里说出来,就平添几分真诚。
    贵妃掩唇暗笑,“分明是油嘴滑舌!”
    她身畔的另一个大宫女天星亦不禁莞尔:“不怪太子殿下一直夸赞陆侍郎和手下能干,奴婢看啊,就是云姑娘这伶俐的小嘴儿也颇能讨得娘娘欢心呢!”
    “民女头脑愚钝,哪里比得上娘娘调教出的伶俐宫女……”
    云曦越说越小心,惹得贵妃索性摆手道:“罢了,不必紧张。赐座吧。”
    待云曦小心翼翼坐下,贵妃淡淡道:“你想必心中疑惑,本宫为何突然召见你。”
    “前来传召的小佑子公公说娘娘凤体有恙,想命民女诊脉一二。”
    云曦丝毫不放松警惕,恭敬地道:“民女才疏学浅、不敌太医院国手,却也想为娘娘的凤体尽心。”
    太子殿下想要坐稳东宫之位,离不开贵妃娘娘母族的支持。贵妃稳、则太子稳。
    饶是云曦不愿多惹事端,这一趟也是得走的。否则落在有心人眼中,她探过德妃娘娘、却不对贵妃娘娘尽心,委实说不过去。
    “难得你有这份孝心。”
    贵妃娘娘瞧云曦是个行事稳妥的,她冲身畔的宫女天星和逐月使了个眼色,二人立刻率其余伺候的人离开,将内殿留给二人。
    “本宫出身世家、父亲中年位居二品尚书,早年可谓顺风水顺。”
    云曦面上恭敬听着、心头却越发不解:贵妃娘娘蓦然屏退左右、突然开启谈心姿态是要作甚?
    “本宫前半生享尽荣华、心高气傲,后半生又为儿子筹谋,才有了如今的光景。”
    贵妃说着,眸光一沉:“这一程艰辛不足以为外人道。为了太子,本宫也做过些糊涂事。”
    云曦惊讶抬头,第一次同贵妃娘娘的目光对上。
    此刻,贵妃娘娘不是高高在上的天家皇妃,而是一个愿意豁出去为儿子付出一切的普通母亲:“那烟花场之事,是本宫允易铎去做的。”
    “是娘娘吗?”云曦一讶。
    太子殿下所言对烟花场一无所知,竟然是真的!
    登顶至尊之位,人、财、势,缺一不可。
    贵妃娘娘要为太子敛财、又不想脏了未来储君的声名,确是她做更为合适。
    贵妃娘娘抿了抿唇,“今日,本宫的父亲将会提出告老、家中兄长亲族也会尽快卸下身上的差事。”
    为了保住太子的位置,母族外戚的势力就必得撤出朝堂以安圣上之心,让太子重得皇上的信任。
    云曦一下子就了然其中利害关系,她不禁喟叹道:“娘娘为太子殿下牺牲良多、拳拳爱护之心令人钦佩。”
    “本宫不过是为做过的错事付出代价。”贵妃饶是认罪也依旧是高高在上、至死无悔的姿态。
    勿怪贵妃娘娘会屏退左右了。
    这等罪名,是不能让旁人知晓的。
    贵妃当年利用了儿子的声名、越过了当时的贤王、如今的太子殿下,跟易铎暗中行事敛财,为其夺储争取利益,本是无可厚非之事。
    可贵妃没想到易铎阳奉阴违,在敛财的时候还偷偷找人制作了火药。
    卖烟花赚银子跟偷偷制作火药借此来威胁圣上安危,可是两件轻重截然不同的事。
    “易铎伏法,就算娘娘言说清白,只怕也难以堵住世人悠悠众口了……”云曦喃喃道。
    “所以本宫才决定对尔等坦言,起码刑部、圣上这里,本宫所为皆认。”
    贵妃听说了太子如今局势不利、可陆青帆却三番五次在关键时刻帮衬了太子……投桃报李,贵妃决定不再隐瞒当年旧事,想通过云曦的嘴给陆青帆交个底。
    话已至此,二人之间陷入了沉默。
    “要不,民女就为娘娘诊诊脉?”云曦心想既然来都来了,倒不如就势给贵妃娘娘瞧瞧。
    她是个仵作、但也是个大夫。
    贵妃娘娘以为这刑部中人行事都会像太子口中的陆青帆一般刚直不怠,没想到云曦却在知晓这些过往之后还是很认真地提出了为她诊脉。
    “你可真是个妙人儿。”
    贵妃娘娘哑然失笑,无奈地冲她伸出养尊处优的玉手:“那便瞧瞧吧。”
    对云曦说话的口气,是贵妃自己都未曾觉察的宠溺宽容。
    第202章 南疆奇毒
    柔白的帕子下方是贵妃娘娘有力的脉搏。
    云曦诊过之后,一双清眸涌出几分诧异:“娘娘这几年可有极多不适?”
    贵妃妖冶的青黛眉微蹙:“是有些不妥。每到酷热暑日和凉寒冬季,便觉得通身酸软疼痛,骨缝都跟泄气一般,难过得很。”
    她也找太医瞧过,没诊出过什么端倪,只说是内虚寒症引起的。
    “几年了?”
    贵妃越说云曦的脸色越沉,惹得她也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三年有余了。”
    “娘娘一开始只是觉得浑身不适、后来才逐渐变成了骨缝夹痛难挡,但不是在寒暑两季又如同常人一般无碍,所以才没警惕重视,可对?”
    云曦所言皆中。
    贵妃端着身子沉声问道:“本宫怎么了?”
    “娘娘中了‘白骨香’剧毒。”
    云曦莹白的小脸儿肃正得紧:“三年有余、毒入内骨。若非民女今日发现,只怕今年冬就会因毒入骨骸、不治身亡了。”
    三年,这比之德妃此前被身边人意外中毒之事更加令人惊恐。
    “怎会三年有余?”贵妃倚靠在软榻上,那双凌厉的眉眼越发慑人:“本宫的殿宇不说似铜墙铁壁,寻常人也断然不敢冒进……”
    云曦眸光微敛:“内有细作见缝插针,娘娘只怕也是防不胜防。”
    “不错,不错……”
    贵妃也顾不得云曦在场了,直要立刻命天星召集宫内上上下下的人,准备严刑拷打、搜寻下毒之人!
    云曦见状立刻制止:“娘娘,万万不可!”
    贵妃脸色一冷:“怎么,你要阻拦本宫?”
    她都要命不久矣了,难道还要放任那迫害自己之人不成?!
    “民女不敢,只是娘娘凤体为贵、捉拿凶犯不在一时,这解毒之事却耽搁不得。”
    云曦一脸认真地道:“‘白骨香’不似寻常毒物,所需药引更是复杂,需得提前准备才好。”
    将身子骨的事情先解决了,再行寻找下毒之人不迟。
    经云曦提醒,贵妃娘娘才终于反应过来,现下最重要的事并非捉拿那下毒之人。
    她揉了揉太阳穴,“本宫都被气糊涂了。这么说来,你能解此毒?”
    “民女不才,对毒物擅长些。”
    白骨香乃南疆奇毒,因其如跗骨之蛆的蛊虫一般会让人骨缝生疼、导致中毒者骤然暴毙而闻名。
    最诡异的是,中此毒身死之人、死后尸首骨头中会散发出一股草木甜腻的香气。因其诡秘程度,亦被医者列为的十大奇毒之首。
    “中毒者从中毒到毒发经年,便是经过十余载的也有。娘娘的身子骨挺过三年便开始有毒发端倪的,当算快的。”
    云曦所言听得贵妃云里雾里:“你这是夸本宫还是咒本宫?”
    她瞥了一眼云曦拿出来的全套银针,一时间心头微颤。
    贵妃娘娘的小动作并未逃过云曦的眼睛,她轻轻弯了弯眉眼说道:“娘娘莫怕,只是行针查探一下毒的轻重,好给娘娘开处药方。”
    “白骨香”有一古怪之处:越是身子骨康健之人,毒发的速度就越快;越是身子骨不佳的,反而会延缓暴毙的时辰。
    故而云曦方才所言,是夸奖贵妃娘娘身子骨极佳的意思。
    贵妃:“……你这夸赞可真真稀罕。”
    像是在拿命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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