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周母走了,萧母一人分了一块肉,便将剩下的收起来,对萧遥道:“这些留着,你带路上吃。”
    萧遥见萧父萧母和萧长生都骨瘦嶙峋的,忙摇头:“我不要,这天气放一天就得馊了,我可不吃馊的。”说完将那碗肉拿回桌上,道,“大家一块儿吃了。留给我,若馊了,我肯定要扔掉的,那不是更浪费?”
    萧母连连阻止,嘴上道:“哪里就会馊了。”
    萧遥不管她,直接将肉夹到各人的碗里,然后埋头吃饭。
    萧母没辙,只得叹气。
    又过一日,萧遥开始在萧母的督促下收拾东西准备明天出发。
    萧母自己也翻箱倒柜,希望找点东西让萧遥带上,她翻了一会儿,忽然急急出门了。
    过了不知多久,她从外头提了一袋子米面回来,对萧遥道:“你再去给萧姑姑上一炷香吧,我刚看到吕秀兰又买了新的贡品去拜祭了,萧姑姑救了你的命,咱们家贡品已经比不上了,这心意可不能少了。”
    萧遥只得又去拜祭,在白骨坟前,她看了看,见周母带来的贡品跟昨天一般丰厚,便放了心。
    有这么多,老鬼省着点儿吃,能吃好久的,当真缺钱了,也能用冥币去买,好长时间不用她操心了。
    当晚,周母又送了跟昨天一半多的肉过来给萧遥家。
    萧遥同样将肉分给大家,一块都不肯留。
    次日一早,萧遥带着萧母烙的饼和做的饭团,跟着大队长出发了。
    周母在村头相送,见萧遥过来,忙递了一个小包给萧遥,低声说道:“你且去,别怪顾凛,回头我让青青想法子说服顾凛让你回来。千万别再怪顾凛啊!”
    萧遥觉得吃了就吃了,还拿人家的不大好,因此便推辞。
    大队长将那包提了过来,对萧遥道:“她给你的,你收下就是。”之后一路上都在抽他那大烟枪,里头只有烟草的碎末,压根抽不起来,只有水的声音咕噜噜的响。
    又走了一阵,有人扶着自行车等在路边。
    大队长去骑自行车,招呼萧遥上车,载着萧遥直奔镇上。
    路上,大队长道:“萧遥啊,你别怪叔,叔虽然是大队长,可上头还有镇长呢,就算想帮你,也帮不上忙。你去宁古塔之后勤劳一些,养活自己就好,家里这边,叔会帮你看顾一二的。”
    萧遥连忙谢过大队长。
    大队长见萧遥如此有礼貌,不由得道:“你若一直这么有礼貌,也就没有这祸事了。唉,不过如果不是吃过苦,你又怎么会变得这么礼貌呢?”
    萧遥到了镇上,坐上一天一班的班车进城里,之后跟着镇上派去的人,又去转火车。
    镇上的人送萧遥上了火车,跟火车上的一个乘务员交接好,便回家去了。
    萧遥没打算中途跑,因此坐着火车,直奔北大荒。
    萧遥离开的这天下午,顾凛从城里回来了。
    他已经退烧了,加上年轻身体好,恢复得相当不错,又见周青青一直温柔细致地照顾自己,显然是对自己情根深种,心里不由得美滋滋的。
    但是这份好心情在知道他成了穷光蛋之后受到了影响,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周青青:“你说什么?我没钱了?”
    周青青一脸愧疚:“是我不好。”又将顾凛的钱分别用在了哪里一一说清楚。
    顾凛气得眼前发黑,身体摇摇欲坠,全赖周青青扶着才没有摔倒,他死死地握住周青青的手:“你们、你们居然拿钱去给萧遥那个骗子?你们疯了吗?还听她的搞封建迷信……”
    就算把他的钱扔了他都没这么生气,听了萧遥的封建迷信就拿去搞封建迷信,在他这里就等于把他的钱给萧遥这么个令他讨厌的人,这比拿刀砍他还难受。
    周青青忙道:“不是把钱给萧遥,只是去拜萧姑姑。”
    周母听见以为顾凛怪周家用了他的钱,忙道:“顾凛啊,这钱就得你出才灵验的,若不是这样,我们家就算倾家荡产,也会帮你出这笔钱啊!”
    顾凛黑着一张俊脸:“什么灵验,你们分明是搞封建迷信!还有,不是谁出这笔钱的问题,而是不能把这笔钱给萧遥啊,和她有关的都不行!”
    他可讨厌死萧遥了,那女的平时没少对他抛媚眼,缠着他,他都明确拒绝她了,还不死心,不仅多次欺负周青青,居然还敢对他霸王硬上弓,他是气得狠了才决定搞一把大的。
    哪知还没等他高兴上两天,他又被萧遥坑了。
    周母马上道:“这哪里是封建迷信?你不是好了吗?这说明萧姑姑灵验啊,你这钱花得值啊!”
    顾凛听到周母一口一个这钱花得值,几乎没崩溃了,只是对面是心爱姑娘的母亲,他着实不好骂人,于是便黑着脸走了。
    周母见了,不由得有些担心,看向周青青:“青青,顾凛该不会是生气了吧?你快跟上去,好好哄哄他。哎,你说这人,我们也没花他很多钱,不对,这钱又不是我们花的,是他自己花的,他怎么还怨上我们了?”
    周青青心里很不好受,听到周母还在说,便道:“妈,你少说几句吧。”说完出门去,追上顾凛。
    到了顾凛屋里,周青青见顾凛躺床上,便在床边坐下来,道:“顾凛,你别怪我妈,她也是为你好。”说这话时,她脸上有些发烧,因为她知道,周母固然有为顾凛好的意思,但是也想趁机好好吃一顿。
    只是,那是她的母亲,半辈子劳碌辛苦,又穷怕了才这样,她能怎么样呢?
    顾凛最烦听人说为他好的了,因此本来就还没下去的怒火蹭的一下起来了,他站起身,瞪着周青青:
    “为我好?这算哪门子的为我好?我是从来不搞封建迷信的,她搞封建迷信叫为我好?我可谢谢她了!依我看来,不是为了我好,是为了她自己好。”
    周青青听懂了顾凛的暗示,她觉得十分难堪,双目便含了眼泪:“是我不对,钱是我拿出来的。这比钱我记着,将来还你就是,你何必说话这么难听?”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哪里叫难听了?”顾凛烦躁地道,“还有,你挂光了我的钱又不告诉我,你若告诉我,陆擎临走前塞给我的钱,我就拿了。我以为我有钱,因此没拿。接下来怎么生活?”
    第1278章
    火车出了山海关,气温便降了下来,车内大家都翻行李找衣服。
    萧遥如今本体是骷髅,根本不觉得冷,因此就没动。
    车内的人一边穿衣服一边讨论:“今年怎么冷这么早的?这才刚出山海关呢。”
    正当大家就着今年冷得早这个话题说得热火朝天时,忽然有人神秘地道:“未必就是天气冷呢,说不准,是阴气重。”
    此话一出,火车车厢内静了一下,随后大家七嘴八舌地开起玩笑来:“阴气重?你该不会说这里头有鬼吧?”
    “各处都不许搞封建迷信,鬼魂没地儿生存,跑火车上了是吧?”
    “说不准还是个漂亮的女鬼呢。我们那旮旯说,当年打地主时,好多富贵人家搭火车想跑的,可都没跑成,没准魂魄就留在火车上了。”
    见大家说得热闹好笑,先前神神秘秘的说话人说道:“我可不是开玩笑,这火车上确实不干净。”
    他说完这话,车内忽然吹气一阵冷风。
    众人被冷风吹得一怔,心里有些发毛,可很快有人扯着嗓子喊:“哪个王八羔子开的车窗啊?不知道冷吗?”
    众人一听,都笑了起来。
    就是嘛,分明是风吹,他们倒叫人吓了一跳。
    正在闭目养神的萧遥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随后又闭上双眼。
    过了不知多久,萧遥忽然被一声尖利的叫声吵醒了,她睁开双眼,才发现车厢内乱成一团,车内乘客三三两两挤成一团,正瑟瑟发抖,目光充满了恐惧,正在打量四周。
    萧遥拿掉帽子坐起来,打量四周。
    一只手忽然横在她身体前,随后她耳旁响起一道发抖的声音:“别动,别、别动。”
    萧遥扭脸看过去,见是一个秀丽女青年,她此刻上下牙正在打架,显然怕得厉害,但还是伸手按住自己,想了想便问:“是有鬼吗?”
    结合睡前车厢内的讨论,最有可能就是有鬼。
    女青年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擦汗:“我们、我们这火车一直在开,可窗外的景色一直不变。这是遇到鬼打墙了……”
    萧遥看向窗外,见黑漆漆的,不由得好奇:“这黑漆漆的,你怎么知道鬼打墙了?”
    “有个废弃的小站,我们一直重复路过这小站……你看,窗外亮起来的,就是那小站……”女青年惊恐地指着窗外。
    萧遥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出去,见果然有一个小站。
    不过她看了一眼,便发现小站没问题,于是又将视线放回车内。
    这时车内一妇人忽然站了起来,拉开了车窗,就要跳出去。
    她身旁的人见状,一边尖叫一边死命拉她:“别去——”
    又有男人推拉人那妇女:“你快放开,由着她跳,厉鬼是在找替死鬼呢,她死了,就消停了!”
    “她跳下去会死的。”拉人的妇人死死拉住要跳的妇人,尖叫道。
    推人的男人叫道:“死她一个总好过死我们一车人!你快松开,让她跳下去!我是科长,还有老婆孩子,我不能死!”他说到最后,仿佛崩溃了,疯狂推两个妇人,似乎要将两人一起推下去。
    四周的人有的麻木地看着,有的出声支持男人,有的则企图阻止男人,车厢内乱做一团。
    萧遥喝道:“好了,都给我停下。”
    吵吵闹闹的车里人听到这话,都看向萧遥,在昏暗的灯光下见了她的容色,俱都被惊艳得说不出话来,原本恐怖的气氛也减轻了几分,仿佛这不是有厉鬼的车厢里,而是在鸟语花香阳光明媚的世外桃源。
    就在这时,车厢内又响起凄厉的嘶吼和怪笑,那笑声仿佛来自地狱,充满了恶意和怨毒。
    车厢内众人重新进入恐惧的氛围之中,推搡妇人的男人仿佛崩溃了,他用尽全力推两个妇人,企图将她们从车窗中推下去。
    萧遥连声喝止,见那男人都不听,便上前,一把揪住男人的手将他推倒地上,又将两个脸色苍白的妇人拉回来。
    被魇住了的妇人还是挣扎着想往窗外跳,方才男人推两个几乎能得逞,就是因为这妇人失了神志,一直企图往窗外跳,另一个妇人要应对拉和推,根本应对不过来。
    萧遥脑海里闪过一些模糊的捉鬼符术,但是光是想想就从身体到灵魂都在抽搐,忙将之抛到脑后,决定先找厉鬼,毕竟她自己也是厉鬼,打火车上的厉鬼不难。
    因此,她将被魇住的妇人拉着,不让她自寻短见,目光则在车厢内打量。
    被萧遥推倒在地上的男人爬了起来,被推倒的丢脸和濒死的恐惧让他指着萧遥厉声骂道:“你跟我撞什么呢?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不过是个劳改犯而已。指定是被流放到宁古塔的,我就是那旮旯的人,你信不信我弄死你?”
    萧遥心里厌恶他,见他杀人被自己制止了还瞎喷,想也没想,便一巴掌扇了过去,喝道:“闭嘴。”
    男人一张脸被打得火辣辣的,他捂住脸,难以置信地看向萧遥:“你敢打我?”他瞪着萧遥的眼珠子渐渐变红,里面的亮光渐渐消失。
    萧遥见状,没有动作,只直直地看着男人。
    在男人眼睛里蒙上一层红色时,她心中一动,伸手掐住了男人的脖子,用上多年修炼出来的气,冷冷地道:“说,你是什么厉鬼?在这里欺负车厢里的人做什么?”
    车厢内众人一时没听懂萧遥是什么意思,待看见男人失去了理智,只疯狂挣扎,马上惊叫了起来:“厉鬼上他的身了!”
    先前那些想把被鬼上身的妇人推下去的马上赤红着双眼,高声叫道:“推他下去,快推他下去,让他做替。”他们满以为萧遥一定会照做的,因为萧遥看起来就很讨厌那男人。
    萧遥却不为所动,仍然盯着男人:“说——”一边说手上一边用力。
    男人拼命挣扎,眼睛里一时变红一时变回原色,可到底逃离不掉,只觉得有一股极其恐怖的压制力压制着他,他猜掐自己脖子的兴许是道士,不敢再隐瞒,开口道:“我老婆和奸夫杀了我跑掉了,我要找个老婆下去陪着我。”
    嗬——
    车厢内众人顿时都倒抽一口气,惊恐地后退,目光死死地盯着被萧遥掐着的男人:“真、真的是厉鬼,他、他还会回答问题。”
    一人则惊恐万状地看着厉鬼说道:“我、我似乎知道,这好像、好像是我隔壁村子的事儿,一对夫妻失踪了,后来在铁路上找到了男人的尸体,女人始终没找着。原来是女人伙同奸夫杀了他啊,难怪了。”
    萧遥也能听到那人的话,但她觉得厉鬼不像是这么无辜的,因此手上更用力了,道:“说具体一点,你老婆为什么要杀你。”
    “是她水性杨花,臭不要脸,竟然跟别的男人好。她还说我打她,打她怎么了?这天下哪个男人不打女人啊?不听话就揍,揍揍就听话了。搁哪儿不是这么回事儿啊!”男人怨毒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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