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傍晚时分,他饥肠辘辘地从明华堂出来,便听到了千金绣开拍卖会的消息!
    王掌柜几乎是崩溃的!
    怎么又来拍卖会了?
    李家和姓萧那个绣娘也太无耻了罢?为了赚钱,一天到晚只想拍卖拍卖拍卖!
    因这些与楼家的生意密切相关,所以王掌柜特地弄了一张请柬去参加绣品拍卖会。
    绣品放在最上方,距离买家们都有一定的距离。
    王掌柜离得远,看不清绣品的模样,远远地只能看到,三幅画都与“荷花”和“莲花”有关,至于绣得如何,他便更不知道了。
    可是开拍之后此起彼伏的喊价声和激动的气氛,以及最终的拍卖价都像王掌柜证实,这三幅绣品质量上佳,绝对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为了得到更多的消息,王掌柜去跟其他买家打听,听到满耳朵的赞扬,有些怀疑人生。
    那萧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
    设计和修改的衣服引起了轰动,使人趋之若鹜,如今就连刺绣,竟也如此优秀!
    回去之后,王掌柜马上修书一封给楼慕颜。
    楼慕颜正想用绣品碾压萧遥,收到王掌柜发过来的书信,她的心情瞬间糟糕到了极点。
    能让那么多爱好绣品的人疯狂喊价,那么绣品的质量绝对低不了!
    这么一来,自己刚绣出来的这幅让自己引以为傲的绣品,或许无法赢过萧遥。
    该怎么办呢?
    楼慕颜再一次想到行刺萧遥,但是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知道此时不能动萧遥,所以死死按捺住了。
    严娘子等几个见楼慕颜愁眉不展,心情欠佳,都来安慰,并问她出了什么事。
    楼慕颜神色苦涩地看向几人,将萧遥又推出三幅绣品并得到了那些收藏绣品的富豪的追捧一事说了,其中拍出的价格更是被她当成重点中的重点来说。
    严娘子几人听毕,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严娘子安慰楼慕颜:“以莲以及荷花为主题的绣品,我们从前也绣过,便是我们之前的大师,也没少绣过。那些人竟那般盛赞这样的绣品,只怕品味并不高。”
    楼慕颜听了,心里有些不屑,严娘子这些人出身不高眼界也不高,才会这样想别人,可她知道,那些多数都是有身份有地位,将绣品买下当做藏品的。
    这样的人品味不高吗?这样的人追捧的绣品,怎么可能不好?
    当下耐着性子道:“那些客人们,从前多数是来我们楼家买绣品的,他们的品味相当不错。”顿了顿,满心不甘和难受地继续道,“这次,恐怕是我技不如人了,我该早些做准备的。”
    严娘子等人只知道刺绣,并不知道商业上的事,所以听了这话,并不问要准备些什么,只是说道:“姑娘又没拿着两样东西一起对比过,并不一定就输了。”
    又有人问:“那我们该如何是好?若这次的绣品当真比不过李家的,我们楼家的绣品名气会不会越来越低?”
    楼慕颜听得一个头两个大,最终头疼地道:“将原先准备给宫里的绣品拿出来渡过难关。我们楼家的刺绣,绝对不能输给江南任何一家或者个人。”
    严娘子几个脸色大变:“可是,到时送到宫里的,又该拿什么?”
    一般而言,送进宫里的,都默认比在外头售卖的要好上几个档次的。
    这次如果将给宫里的绣品先拿出来售卖,那么等进贡时,拿不出更好的绣品,怕是要被治罪的。
    严娘子几个不敢答应这么冒险的事。
    楼慕颜揉了揉眉心:“我新琢磨一种刺绣,已经有些眉目了,相信到时进贡给宫里时,我的新刺绣便成了,不会惹怒了太后和皇上的。”
    严娘子几个目光一亮:“当真?”见楼慕颜点点头,脸上露出赞赏和羡慕之色,“你在刺绣上的天赋,着实惊人,只怕无人能及。便是如今声名鹊起的那个萧姑娘,也是比不过你的。”
    楼慕颜听到这赞扬,心中好受了一些,当即便命人将楼家将会出售三幅绣品的消息传出去,并定下拍卖的日期。
    做完这些,楼慕颜低头认真完善自己之前琢磨出来的刺绣。
    这日,萧遥正在桂花树下刺绣,便听到伴月引着高掌柜走了过来。
    她抬头看向高掌柜,见他似乎有话跟自己说,便屏退所有人,看向高掌柜:“高掌柜这一趟可是有要事?”
    高掌柜低声道:“听说迁城楼家也要召开绣品拍卖会,也是三幅。姑娘,他们分明是在模仿你,可是在太不是东西了。”
    萧遥笑道:“这种情况我们无法杜绝,便不管了。”
    高掌柜心中愤愤,但也知道,许多裁缝都会“借鉴”别人的作品,揪着不放完全没用,当下只得将此事压下,说出自己特地跑这一趟想要说的话:
    “听说楼家这次拍卖的绣品,是已经成名的名家作品,只怕那些想收藏绣品的都会赶过去,为这些绣品而停留。”
    萧遥笑道:“这又有什么值得说的,说到底是质量取胜,你们不必一惊一乍的。”
    收藏绣品的人,喜欢的是绣品,所以能让他们心动并且掏银子的,就是优秀的绣品,他们可以跟任何人购买,而不是非得在她这里买。
    没这个道理的。
    见萧遥如此淡定,高掌柜不由得也淡定了下来,他又汇报了一下售卖布匹绸缎的前期准备工作,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特地为了绣品而走一趟楼家的宾客们提前一天抵达楼家即将拍卖绣品的地方,提出先让他们欣赏绣品,这么一来,他们对绣品心中有数,拍卖时,便不必浪费时间再看一次。
    对此,楼慕颜欣然同意,并命人好生招待这些贵客,绝不能怠慢。
    众贵客们看见了三幅绣品,都下意识地围了过去,认真地看了起来。
    王掌柜被叫回来协助迁城楼家绸缎庄的方掌柜进行拍卖前的准备,此时就在现场。
    他见众贵客们看着绣品没说话,心里涌上自豪。
    想必,贵客们是被这种级别的刺绣迷住了,所以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方掌柜却有些慌张,扯了王掌柜到一旁低声说话:“你老师告诉我,这些绣品质量如何?”
    王掌柜收到了一些风声,所以知道大概,闻言便低声道:“放心好了,这些都是大师呕心沥血的作品,绝不会输给一个年轻绣娘的。”
    方掌柜听了,松了口气,低声道:“既如此,倒不怕被千金绣给比下去了。”又一脸不屑,“千金绣才刚站稳脚跟,便与我们对着干,着实可恨。”
    王掌柜点了点头:“可不是么。”
    两人还想再聊几句,但见正在赏绣品的一个老爷子打着哈欠站了起来,忙倒了茶走过去:“这位老先生是乏了么?不妨先喝些茶,稍后歇一歇。”
    那老爷子看了前来献殷勤的王掌柜一眼,摆摆手:“茶便不必喝了,我这便回去。”
    王掌柜大惊:“这是为何?拍卖会明天才开始。”
    老爷子淡淡地说道:“没有好的绣品,我们自然就不必留下。”
    王掌柜再次变了脸色:“这……我们的绣品,是大师的作品,怎么会不好呢?这位陈老爷,您是否看错了?”
    陈老爷板起脸:“好不好难道老夫不知道么?”说完不再理会王掌柜,一甩袖子走了。
    看着陈老爷离去的背影,王掌柜和方掌柜心中都涌上不妙。
    然而还没等两人做出什么措施,许多老爷子纷纷站起身告辞。
    王掌柜借着送他们的功夫,不着痕迹地套话,问这里的绣品是否真的很糟糕。
    一个老爷子摇摇头:“倒算不得糟糕,事实上相当不错。可是我们看过萧大家的绣品,再看这些,难免受不住。”
    “这些绣品自然是绣得不错的,针脚均匀细密,用色也十分协调,可是,意境上却差了萧大家的几倍,委实不值得拍下来收藏。”
    “是这么个道理。这样的绣品未来还有许多人能绣出来,所以不必急着购下收藏。”
    也有一些老爷子自觉手上资产不多,没法争赢像陈老爷这样的大户,便打算买下楼家的绣品——好歹是绣品,还是有一定的收藏价值的。
    但是见大家纷纷离开,似乎很看不上楼家的绣品一样,心动想买的老爷子,瞬间便不想买了。
    他们和陈老头等人的审美是一个档次的,如今他们想买,其他老爷子都不打算买,这不是说他们的审美比不上陈老头他们吗?
    大家都是收藏绣品的,凭什么他们低人一等?
    就算为了名声,也坚决不买!
    许多人看完楼家的绣品,什么都没买甚至不标价,急匆匆地离开了。
    到了下午,有钱的顾客们陆陆续续走掉,偌大个房子,竟连一个顾客都没有留下!
    王掌柜和方掌柜面面相觑,都觉得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当然,想到还要回复楼慕颜,两人更头疼了。
    楼慕颜得知他们请来的顾客只是看了看他们的绣品,之后不等第二日的拍卖会便离开了,气得失去了一贯以来的冷静,一抬手,讲桌上的东西扫到了地上。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连拍卖会都开不起,那些认识她的人,还不知道会如何笑话她呢!
    她急促地喘着气,过了片刻,才看向王掌柜和方掌柜:“我们的绣品都是名副其实的大师作品,绝不会遭受这样的冷遇的,你们回头仔细查查,看是谁跟我们过不去!”
    王掌柜和方掌柜相视一眼,将那些有钱顾客们的话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楼慕颜面沉似水,半晌说不出话来。
    绣品不错,但是他们看过萧遥的绣品之后,看不上这种级别的绣品了——这是那些人的意思。
    可是,这怎么可能?
    那些绣品,都是她的师父绣出来的,怎么会比不上萧遥?
    楼慕颜觉得不解,觉得难受,觉得困惑。
    萧遥刚听到绣品拍出了高价以及她的名声越传越广的好消息没多久,便知道了一个足以影响她心情的坏消息。
    楼四一共十八个小妾,在得知楼四死去的消息,全都选择了殉情!
    一听到这里,萧遥马上沉下脸:“她们绝不会是殉情的!”她相信实际上有深情的人,但是不相信楼四是那个令十八个姑娘殉情的人。
    杨越的俊脸也一片阴沉:“没错,那些可怜的女人都是被杀死给楼四殉葬的。”
    萧遥听得咬牙切齿:“楼家他们怎么敢?”现在,就连皇室,都不殉葬了,楼家居然如此猖狂,让活人殉葬,还是足足十八位年轻的姑娘。
    杨越道:“他们背后有靠山,在迁城又只手遮天,没有什么不敢的。”顿了顿又道,“除了十八个殉葬的,还有一个姑娘被迫结了阴亲。”
    萧遥听到阴亲,心里虽然也不舒服,但是远不及知道十八个美貌女子被迫殉葬的愤怒和悲哀。
    她抬头看向天空,试图想,那些女子在殉葬时,心里有多绝望。
    可是她想象不出来。
    最终,她只能握着拳头,咬着牙道:“楼家,你给我等着,我绝不会让你们继续为所欲为的。”
    杨越看着萧遥如同烈火一般燃烧的眼眸,目光也亮了几分,忙问:“你打算怎么做?”
    他的人得知他为那样蝼蚁一般的女子而难过,都觉得他妇人之仁,包括对他有恩的人,可是萧遥不会。
    她和他的想法,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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