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馨心里怨恨奚大帅到此刻,还隐隐袒护奚暄和兰夫人母子,心中恨极,不过她心里也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希望奚昭没死,恨不得派出所有人手去找奚昭,因此忍下心中的愤恨,点了点头。
    这笔账,她记着,先找昭儿要紧。
    若确定昭儿已经去了,她便是拼着自己的命不要,也要拉着奚大帅、奚暄和兰夫人几个下地狱,还有奚旸和奚云瑶两个狼心狗肺的畜生。
    奚大帅见罗馨同意,便站起身,准备出去派人到江中找奚昭。
    奚昭是他的儿子,生得好,从小也争气,他心里,还是颇为看重这个儿子的,骤然知道这个儿子极有可能已经去了,他心里也难受。
    这时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奚大帅的亲卫进来,说道:“大帅,大公子说兰夫人上吊了,需要请大夫,希望大帅准许他派人出去。”
    奚大帅吃了一惊:“兰夫人上吊了?救回来了没有?”说完想起罗馨还在这里,马上有些不好意思地改口,沉下脸说道,“她倒还有一点羞耻之心。”
    罗馨平素里能忍耐,可是此刻自己儿子生死未卜,害自己儿子的贱人居然还玩这一招,她再也忍不下去了,冷冷地道:“这哪里是羞耻之心,分明是畏罪自杀!”
    奚大帅忙道:“若当真是她所为,我必不会饶她的,夫人放心。”
    次日傍晚时分,奚大帅派去找奚昭的人,在江上捞了不知多少尸体,都没见着奚昭几人的,倒是找到了已经被江水推到下游的车子。
    车子里挂着一具被鱼类啄食过是尸体,脸都被吃没了,看不出样貌如何,看身高和体型,倒是像萧遥。
    奚大帅知道这消息,料想若这当真是萧遥,奚昭只怕也是凶多吉少了,心情十分沉重,叫人不许告诉罗馨。
    可罗馨还是从娘家兄弟那里知道了,她悲伤得难以自持,当即厥了过去。
    不过她毕竟是个性格极为坚韧的女性,只是晕过去一小会儿便醒过来,着身边的人继续帮忙打捞,并随时跟舅老爷联系和交换消息。
    独自待了一阵,罗馨想起自己打听到的消息,眼神渐渐坚定下来,开始写信。
    信写好了,她命心腹悄悄带出去给娘家。
    兰姨娘那个贱人只是假装上吊,奚大帅便紧张得跟什么似的,马上请了大夫过来给她治病,连半句责难都没有,这样的男人,是靠不住的,她得及早为自己做打算才是。
    第二日,继续打捞,可是仍然没有打捞到奚昭、陈信和林临的尸体。
    许多人都在暗中讨论,这江水虽然不算湍急,可是距离入海口并不远,说不得,人已经被水推进大海里了。
    罗馨听到这种讨论,身体打晃,脸色惨白,几乎站不住。
    朱小姐红着眼睛上门来,呜呜咽咽地跟罗馨哭了一场。
    罗馨见了,心中后悔自己由着奚昭来。
    如果她态度强硬一些,让奚昭早些结婚,此刻说不得有孙子了,这好歹也算是个安慰啊。
    第二日就是罗馨的生日了,可是临时出了这样的事,罗馨毫无心情,生日宴自然是没有的。
    奚云珠在花园散心,遇见奚云瑶,想起她做的白眼狼事迹,新仇旧恨涌上来,上去揪着奚云瑶就是接连几巴掌。
    奚云瑶被打蒙了,回过神来之后大怒:“奚云珠,你凭什么打你?”
    奚云珠恨极,又是一巴掌打出去:“因为你是个贱人,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你们兄妹俩,都是畜生,畜生中的畜生!”
    奚云瑶自来就因为自己出身不如奚云珠而心怀怨恨,如今见奚昭倒了,奚云珠和罗馨母子注定落魄,正暗爽呢,恨不得有机会嘲讽一番,让奚云珠看到彼此今非昔比的身份,没想到还没炫耀,就被打了,顿时怒不可遏,马上上前,跟奚云珠扭打了起来。
    奚云珠有丫鬟帮忙,而奚云梦的丫鬟翠竹,记着罗馨的恩情,没敢对奚云珠吓死手,所以姐妹俩厮打,奚云珠大获全胜,打得奚云瑶掉了一颗牙齿,脸上也有几个指甲印。
    奚云瑶特地不处理伤口,等奚大帅回来看,又有苏挽晴挑拨,再有兰夫人哭着说一定是因为奚云瑶和奚旸阻止罗馨拿她,招了罗馨和奚云珠的怨恨才挨打,话里一直暗示罗馨和奚云珠仗着嚣张跋扈。
    奚大帅看到奚云瑶连牙齿都掉了一颗,心里也生气,可是想到奚昭去了,罗馨和奚云珠伤心难过,难免行事过激,便不耐烦地说道:“行了,太太和云珠心情很不好,你们去招惹她们做什么?”
    说完不等几人再说,很快出去了。
    苏挽晴几个气了个半死,不过想到罗馨和奚云珠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心情又重新好起来。
    奚大帅想着奚昭去了,罗馨和奚云珠还不知道如何难受,便去看两人,得知罗馨心神疲惫躺着,便跟奚云珠说话。
    说了几句,思及奚云瑶掉了一颗牙齿的惨状,便对奚云珠道:“云珠,爹知道你难过,可是这些事和云瑶无关,你不要把云瑶当仇人。”
    奚云珠瞬间炸了:“她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就是我的仇人,我怎么不能把她当仇人了?难道要我像你一样,明知道兰姨娘那个贱人是杀害我哥的凶手,却还是决定包庇她吗?我没有你这样宽阔的心胸!”
    奚大帅很生气:“你给我好好说话,贱人这样的话,是你该说的吗?兰夫人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
    “我呸,她一个姨娘,也配做我的长辈?她也不过是个卑贱的下人而已!”奚云珠愤怒地看向奚大帅,
    “你一直偏心那个贱人,为此给我娘没脸,让我娘伤心。又偏心奚暄,把好东西都给奚暄,只给我哥一些别人不要的,如今我哥死了,你还一直护着兰姨娘那个贱人和奚暄,你根本就不配为人父!”
    奚大帅大怒:“你胡说什么?我何时护着兰儿和奚暄了?只是如今一切还没查清楚,我不能冤枉了好人而已。”
    奚云珠觉得他这是托词,跟他大吵起来。
    父女俩大吵一场,彼此心中都愤怒至极,不欢而散。
    罗馨两日没睡,好不容易昏昏沉沉地说着,被吵醒了,听到奚大帅和奚云珠吵架的内容,本来就如同死灰一般的心,彻底变成了一块坚冰。
    她从床上起来,也没安慰奚云珠,而是给娘家兄弟打电话。
    萧遥和奚昭听到乡民们说,奚大帅命人到江上打捞奚三少以及一起出行的人,便知道奚大帅回来了,当即就准备回去。
    两人才遭遇了暗算,回去时也小心翼翼的,因为这份小心,两人发现似乎有一股势力在打听她和奚昭的消息,似乎不想他们回去。
    因为这个,两人没有马上回去,而是决定打探一下,这股势力到底是谁的人。
    两日后,两人还没打探出来,就听到整个沪市到处都在传大帅府兰姨娘和长子奚暄谋害奚昭,奚大帅明知实情却宠妾灭妻,护着兰姨娘和奚暄,不肯为奚昭报仇。
    伴随着街头巷尾这些舆论,萧遥和奚昭还在报纸上看到文坛上很多名人都发文抨击和唾骂奚大帅因为女人而昏聩,不明事理,毫无半点将领风范。
    文人的笔犀利起来,能叫人羞愧得自杀。
    萧遥看了几篇骂奚大帅的文章,有点好奇奚大帅会不会自杀。
    奚昭的心情很不好,因为从这个可以看出,自己母亲跟奚大帅闹翻了,才会让外祖家这样对奚大帅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他的心一片冰冷。
    这也说明,在奚大帅心目中,自己这个儿子,是没多少分量的——他都“死”了,奚大帅还舍不得处理兰姨娘和奚暄,可想而知,他们几个在奚大帅心目中的分量。
    萧遥也想到这一点,知道奚昭心里必定难受的,但是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便拍了拍他的肩膀。
    奚昭看向他,抿了抿薄唇:“我没事。”
    萧遥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奚昭淡淡地道:“亲自回去讨回一个公道。”
    萧遥点点头。
    没有问如果讨不回公道怎么办。
    她可以跟萧家脱离关系,可是奚昭的情况跟她不一样。
    奚大帅家里,不仅有钱还有权,还有偌大的势力范围和一支军队。
    让奚昭什么也不要就离开,未免不实际,便是她这个外人,只是这么一想,便觉得吃亏了——倒不是贪心,而是觉得,属于我的东西,凭什么让给奚暄和兰姨娘那样的东西?
    萧遥和奚昭回到大帅府时,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奚大帅。
    奚大帅满面喜色:“昭儿你没事,你还活着,真好,哈哈哈哈……”
    萧遥看得出,奚大帅的喜悦,是不掺假的,由此可知,即使奚大帅和罗馨闹翻了,奚大帅对奚昭,还是有父子之情的,就是不知道有多深了。
    奚昭看向奚大帅:“父亲,我回来,是想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奚大帅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半晌还是点点头:“进来吧。你遇袭这事,我也查得差不多了。”
    半个小时后,奚家所有人齐聚一堂。
    罗馨和奚云珠围在奚昭身边,不住地抹眼泪,脸上都带着后怕。
    萧遥坐在一侧,不着痕迹地观察奚家的人。
    兰姨娘眸子里带着几分惊惶,但也只是几分,并不像那些做了坏事被逮住的那样极度害怕。
    奚云梦的脸上则带着喜悦,不时看向她。
    奚旸和奚云瑶脸上都没什么表情,都低垂着头不说话。
    奚大帅城府颇深,几乎没露出什么形迹,可萧遥还是看得出,他有些为难。
    奚大帅见人都到齐了,便看向罗馨。
    罗馨急着要为奚昭讨回公道,很快擦干眼泪,看向奚大帅。
    奚大帅道:“昭儿遇袭这件事,我已经查清楚了。”说到这里,目光转冷,看向兰姨娘,“夏若兰,你自己说,还是由我来说?”
    兰姨娘一下子跪下来,哭着说道:
    “大帅,我说我这就说。我做这些,只是想除掉姓萧的,免得云梦总是惦记着他,甚至不顾自己的闺誉,我没想过要害三少爷的,只是没想到,误伤了三少爷,万幸三少爷没事。”
    她哭得婉转,如同一朵被风雨璀璨的花儿一般,看向奚大帅,“大帅你也知道我,我虽然平素会吃醋,可是我对几位少爷,都是心存善意的,过去,也从来没有下过手。”
    萧遥差点笑了出来,谋杀这样的大事,到了兰夫人嘴里,居然就变成这么一件小事了——当然,对她来说是大事,但对奚大帅和奚昭来说,或许就不算了。
    果然,奚大帅看向奚昭:“昭儿,此事确实如此。”
    奚昭一反过去彬彬有礼好说话的模样,神色一派冰冷:“这么说来,我便不能找兰姨娘寻仇了?”
    罗馨也面无表情地看向奚大帅。
    奚大帅咳了咳,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当然不是。不过你也知道,这杀人与杀人未遂,毕竟不是一回事。再者,根据我的调查得知,开车将你们的车子撞入黄浦江的,和兰——夏若兰无关,是唐传使人做的。”
    奚昭露出讽刺的笑容,目光冷冷地看向奚大帅:“兰姨娘是杀人未遂,将我的车子撞入江中的,是总统的小舅子的唐传,这么说来,我这仇,便不能报了?”
    奚大帅被奚昭的目光看着,心里有几分愧疚,忙道:“我已经跟唐家交涉过了,唐家说,会给我们一个交代,愿意将西北的一片地让给你,作为这件事的赔偿。我想着,与其拿唐传偿命,跟唐家和总统先生交恶,不如拿一块地划算。”
    他原本觉得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可是被奚昭的目光看着,却心虚起来,觉得对不住奚昭。
    奚昭缓缓开口:“那么,对兰姨娘的处置呢?”
    奚大帅看了一眼哀婉地看着自己的兰姨娘,心里暗叹了一口气,想起自己跟兰姨娘青梅竹马的过往,想起夏家小舅子跟自己说的事,心里很为难,可是他知道,即使为难,他也要给奚昭一个交代,当下便道:
    “兰姨娘本来是要对付萧先生的,只是牵连到你,又加上你们都没事,倒也用不着她偿命。我看,我休了她,让她回她的娘家,你意下如何?”
    奚昭冷冷地笑了:“不如何。”他转向奚大帅,一双眸子直直地注视着他的眼睛,“不过你若要问我,我要她的命!”
    奚暄马上开口:“三弟,还请手下留情。我娘不是故意要针对你的,只是不小心误伤了。”
    一直被无视的萧遥缓缓开口:“所以就算兰姨娘要杀我,也算不上是什么罪,不用给我交代,是这个意思么?”
    奚大帅和奚暄同时在心里点头,心道,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你不过是奚暄的手下,难道还够得上叫我们主子们给你偿命?
    不过,两人心里这么想,面上却不显。
    奚大帅笑道:“你是昭儿的人,为人有本事,我很是欣赏。这次的事,累你受惊了,回头我备一份厚礼给你赔罪。”
    他觉得,以自己大帅之尊,能给萧遥这样的人说赔罪,已经够给萧遥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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