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虽然只是鹰其丰的手下,可绝对是个高手。
    孙不惑虽然年纪大辈分高,但由于天资所限,水平其实不算高——唢呐门几乎都是这个现象。
    这时,孙不惑吹响了自己的唢呐,其声清透嘹亮,铿锵有力、裂石流云,一下子盖过了鹰一的哼唱。
    唢呐门那些站在护山大阵外的弟子见了,脸上都露出笑容来。
    然而下一刻,鹰一用上了仙元力,那鹰唳声瞬间变得高昂,且穿透力极为强劲,竟穿透了唢呐门的互山大阵,直击唢呐门的年轻弟子。
    若非吴庆天以及几个长老发现情况不妥,第一时间撑开仙元力,只怕护山大阵外的年轻弟子都得受伤。
    饶是让门下的年轻弟子避免了受伤,吴庆天以及几个长老心中也起不了丝毫庆幸之心。
    鹰其丰一个手下,便有如此厉害的杀伤力,若鹰其丰亲自上场,又当如何?
    只怕如他说的那样,都不用雄鹰一族,只有鹰其丰带着自己的手下,便能压得唢呐门喘不过气来。
    鹰一的鹰唳声穿透力越发强大,曲调有仙元力加成,轻易引起人的共情,使得许多不及做防卫的弟子被带入曲调营造的氛围中,瞬间都脸色苍白,受了伤。
    孙不惑也是耳膜鼓鼓,浑身血液似乎都在沸腾,下一刻就要从血管里迸溅出来。
    他意识到这是鹰一造成的,心里涌上一股绝望与愤懑。
    绝望的是,这一战,自己只怕要输了,愤懑的是,上苍何其不公,让有的人天赋惊人,一人便能将整个门派带向绝顶的辉煌,而他以及唢呐门的其他弟子,则天资不佳,修炼一辈子,在这个世界,也只是中下层的修为。
    然而不管他是怎么想的,在鹰一以浑厚仙元力加持的鹰唳曲调声中,不知不觉沉溺其中,就连嘹亮的唢呐也忘了吹,直到一口鲜血吐出来,才惊觉不妥。
    鹰一却不停,化成一只雄鹰,飞在枝头上,对着烈日大声吟唱。
    其声之高昂嘹亮,其情之深沉浓厚——
    终于,就连吴庆天几个也支撑不住了,护住年轻弟子的仙元力被击破,只是瞬间,那些年轻弟子便口吐鲜血。
    吴庆天几个咽下喉头的腥甜,马上用仙元力裹住年轻弟子,将他们送回护山大阵之内。
    鹰一一曲终了,不屑地变成人身落下来,看也不看唢呐门众人一眼,而是看向鹰其丰,道:“大皇子着实小看了属下,这等门派,派老十二足以。”
    鹰其丰瞥了一眼唢呐门,道:“我如何知道他们如此不济?没意思透了。”
    唢呐门又气又无奈,心里头都涌上绝望之感。
    孙不惑是唢呐门的长老,可是却不及鹰其丰一个手下,这一仗,该怎么打?
    难道,唢呐门今日注定要受辱么?
    这时鹰其丰漫不经心地看向吴庆天,森然道:“我耐心有限,若唢呐门不尽快交出小世界与萧二,莫怪我今日铲平唢呐门!”
    他提起萧遥,心里恨得咬牙切齿。
    若非当时瑶瑶不能被他的鹰唳声惊动,他一定会直接用鹰唳声弄晕萧二那个贱丫头!
    吴庆天满心苦涩,此时此刻,他也知道唢呐门敌不过的,可是,小世界不能交,一旦交出去,唢呐门便不用在这个世界混了!
    因此,他看向鹰其丰,道:“鹰大公子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我们早说过,萧遥是萧家人,我们愿意交,可小世界不允许,我们也是无法。至于交出小世界,这是师祖流传下来的,我们如何能交?”
    鹰其丰见他放软了口气,知道他是怕了自己,当下冷哼一声:“你倒也算识时务,知道打不过便退一步。不过,我今日既然来了,要的,便不是退一步!我要萧二,马上将人以及小世界交出来。”
    被人扶回护山大阵的孙不惑叫道:“不能交。这世上根本没有缩短打开小世界期限的办法,他们口口声声说有秘法,一定是骗人的,想来,是要暴力打破小世界!”
    吴庆天如何不知?
    可是形势比人弱那么多,不同意的话,该怎么办?
    难道当真要决一死战,然后被人抢走小世界么?
    一时之间,吴庆天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主动交出的话,唢呐门声誉扫地,可是不交出去的话,就得决一死战。
    吴庆天再次看向鹰其丰:“鹰大公子可否承诺某,一个月之内一定交还小世界?”
    鹰其丰背着手,慢慢踱步向前,走到吴庆天以及几位长老跟前,这才不紧不慢不失傲然地道:
    “在你们讨价还价时,条件已经改了。小世界没收,同时十年内,唢呐门的门人不得出现在我雄鹰一族栖息地三百里范围之内。”
    吴庆天脸色大变,怒极而笑:“鹰大公子实在欺人太甚!”
    鹰其丰傲然道:“便是欺你又如何?你能奈我和么?还不是得向我俯首称臣!另外,容我提醒你,你们若再与本座讨价还价,这价格,便会再度提升。”
    唢呐门众人已经气疯了,长老甲扬声说道:“不能答应他!今日,如果我们退让了,那么,我们唢呐门,也就没有面目站立于这个世界上了。为了小世界,为了唢呐门的名声,我认为,我们要决一死战!”
    “没错,宁愿刚强地死,也不愿意屈辱地生!即使今日的一曲唢呐,是为自己送终,我也甘之如饴!”
    “今日吹一曲唢呐,为自己送终!”
    许多人都眼眶湿润起来,一再重复“今日吹一曲唢呐,为自己送终”这句话。
    现场,全是唢呐门在齐声说出这句话。
    大家都知道打不过,可是要交出小世界,还得避着雄鹰一族的栖息地走,谁也不愿意接受。
    鹰其丰见唢呐门不仅不答应,反而还喊起了口号,当即冷笑一声:“既然如此,那便一战罢。我鹰其丰若能在今日灭掉一个门派,想必能在历史上留名。”
    唢呐门的女弟子们看着他冷厉的面容,心里头那些羞涩与小鹿乱跳的感觉,瞬间没了。
    这个男人,他为了让心爱女子得到完美无缺的仙基,居然狠得下心来灭掉一个门派,太过深情也太过薄情了。
    鹰其丰眼界高于顶,眼角余光从来没有落在过唢呐门的女弟子身上,更不会关注她们在想什么了,给了唢呐门犹豫时间,见唢呐门敬酒不吃吃罚酒,当即便一声令下,命手下十二人开始攻击。
    而他自己,则坐在属下特地带来的华丽椅子上,如同一位君临天下的帝王在看戏。
    当然,他也给了心爱女子的父母一样的待遇,也让他们坐下看着。
    鹰一一个人就足以让唢呐门撑不住,更不要说十二个人齐上了,很快,唢呐门的人便节节败退,身受重伤的,不得不躲入护山大阵中。
    只是一炷香时间之后,护山大阵也出现了裂缝。
    显然,下一刻,护山大阵将破。
    到时雄鹰一族与萧家可以长驱直入,不仅能将小世界拿到手上,还能在唢呐门进行掠夺。
    唢呐门的弟子们绝望之余,心中对带来这一切的孙不惑以及萧遥,也充满了怨恨。
    若非这两人,他们根本不必经受这些,不必被人侮辱,不必被人灭门!
    孙不惑心中愧疚,看向众门人:“今日种种,因我而起,我万死不能谢罪,在此便拼到最后一刻,权当是给自己的挽歌罢。”
    说到这里,怨恨地看着一派高傲的鹰其丰,扬声道:“你这只鸟也不用得意,有朝一日,一定有能打得你生活不能自理的人出现,我诅咒你,会被人将身上代表皇族的翎羽拔光,让你成为一只无毛鸟!”
    鹰其丰的眸光瞬间冷了下来,嘴上轻轻动了动,一阵鹰唳声曲调如同幻影一般向孙不惑袭来。
    孙不惑的脸,顿时如同被抽了两个巴掌,又红又肿。
    鹰其丰冷哼一声:“这便是冒犯我的下场。”说到这里喝道,“还不赶紧干活,要我亲自动手么?”
    鹰一那十二人听了,忙都飞身到旁边的参天大树上,展开翅膀仰天吟唱。
    轰——
    随着十二人同时的吟唱,唢呐门的护山大阵,瞬间碎裂。
    音波是杀人的利器,瞬间袭向唢呐门的年轻弟子。
    唢呐门的年轻弟子噗的一下,吐出一口血来,瞬间面白如纸。
    所有人都惨笑,今日,怕是真的要陪同唢呐门阵亡了。
    他们拿出自己的唢呐,放到嘴边,开始给自己吹奏挽歌。
    唢呐,从满月吹到头七的乐器,这一日,也终于陪同唢呐门,走到了末日。
    忧伤的唢呐声响起,这些唢呐声里头没有什么仙元力,如同凡间的唢呐。
    雄鹰一族与萧家中一些人听了,顿时笑着指指点点起来:“看罢,又开始吹头七的曲调了,最为低俗的乐器,便是说唢呐了。”
    “真想不明白,为何会有人愿意加入唢呐门。你们看,那些男弟子女弟子,吹起唢呐时,腮边鼓起来,可真够难看的。唢呐门又称为国字脸门,果然没错!”
    唢呐门众弟子听着,下意识便收回了一些劲,唢呐声顿时也小了许多。
    鹰其丰皱起眉头,站了起来:“还不行动,等什么?将人一个个带过来,让他们交代小世界在谁手上!”
    鹰一马上点头:“是!”
    说着,走向想与人决一死战站在最外面的孙不惑。
    孙不惑看向鹰一,惨笑,唢呐却还是嘴边。
    临死前,他还是想拼一把,即使无法把对手带走,也要重伤他——就算是以生命为代价,他也无怨无悔。
    唢呐门众弟子看着鹰一走向孙不惑,心中难过,可是却没有动。
    孙不惑只是比他们走在前面,而他们稍微走得慢一些,并没有什么不同。
    正当唢呐门众弟子都认命之际,唢呐门的领地忽然轻轻一震,紧接着山门前,忽然出现一个风华绝代的年轻姑娘。
    这年轻姑娘似乎很是迷茫,看向众人的目光带着茫然,当她的目光落在地上的孙不惑身上时,迷茫的目光瞬间变清明了,人也马上蹲了下来:“师父,你怎么受伤了?”
    孙不惑看到萧遥,也是一脸吃惊,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明明该五十年后才能出现的啊,难道护山大阵破裂,小世界也不稳定了?
    萧遥摇摇头:“我也不知,我在修炼时——”
    话还没说完便感受到四周有鸟叫声,或是咕咕或是急促鹰唳,这些声音带着仙元力与感染力,向着她袭来。
    孙不惑见了,忙使出最后的力气,将萧遥拉到了身后,同时体内仅剩的仙元力瞬间包住了萧遥,将她护住了。
    只是这么一来,他“噗”的一下吐出一大口鲜血。
    萧遥忙转过身扶住了他,焦急地道:“师父,你别再动,也不用保护我了。”
    她一转身,萧长天、柳如梦与鹰其丰都看到她的脸了,顿时都向前一步:“很好,你终于出现了!”鹰其丰冷冷地看向唢呐门的吴门主,
    “你们,果然欺骗了我,不可饶恕!”
    萧遥没空顾得上鹰其丰三个,而是担心地拉住孙不惑,让孙不惑挨着树根坐好,这才看向鹰其丰以及萧长天夫妇,冷冷地道:“你们是为我而来,并打伤了他们的,是不是?”
    孙不惑艰难地抹掉嘴边的鲜血,急促地喘着气,说不出话来。
    唢呐门的年轻弟子见了萧遥,虽为她的美貌震惊,可是想到,今日的一切皆因她而起,心里不免有气,听到她问鹰其丰几个人,便道:
    “那还用问么?我们唢呐门就是因为收留了你,被雄鹰一族与萧家逼上门来了。若你迟出现一刻,只怕这世上,便不再有唢呐门了。”
    萧遥听了,心情格外沉重,回头看向唢呐门的年轻弟子,见一个个嘴角带着血丝,面白如纸,情知不假,心情又沉重了几分。
    因为她,唢呐门竟招致了如此大的灾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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