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大家都顾着面子,没有谁退休以后还主动跟院里要官当的。
    这番话若是由于宝塔自己来说,就会让现任领导比较为难,搞不好就要伤了面子。
    不过,由狄思科这个女婿来试探一下口风,倒是无伤大雅。
    等他把那番话说完,于宝塔才假惺惺地出言阻止:“院里有自己的工作安排,你不要跟着瞎指挥!”
    “我只是提个建议嘛,怎么安排由院领导决定。反正您当艺术顾问又不要工资,完全就是出于对艺术的热爱。”
    于宝塔一直没有停止艺术创作,每年都有作品面世。
    是否退休对他的艺术生命没什么影响,但他毕竟是做过行政工作的,冷不丁退下来难免会有心理落差。
    帮他争取个顾问的位置,也算是个心理安慰。
    陈院长客气道:“老于是山水花鸟方面的大师,要是愿意担任艺术顾问,院里求之不得呢,回头院里再商量商量,正式给老于发个书面邀请。”
    国画院的艺术顾问基本都是上了年纪的大艺术家,这两年已经陨落了几位,确实需要邀请新人加入了。
    于童望着前方的翁婿二人,从没这么无语过。
    想想老于家门口那对“和珅的石狮子”,她实在搞不懂二狗子是怎么好意思开口帮老于要官的。
    而且还要成了。
    那可是艺术顾问啊!
    老于画画还成,但眼力可真是不怎么样……
    她不能拆老公的台,也不能拆老爸的台,只能硬生生地憋着。
    等到于宝塔辞别老同事,红光满面地离开国画院,她才终于舒出了一口气。
    当天晚上,全家人聚在老于那边庆祝他光荣退休。
    狄嘀嘀和狄嘀嗒强烈要求留在姥爷家住几天。
    “你俩还得练琴,上幼儿园呢。”
    “我在姥爷家练!”狄嘀嗒晃着爸爸的手说,“我今天想跟小舅睡!”
    狄思科故意板起脸:“你俩太能闹腾了,影响小舅休息。”
    于暄抱起外甥颠了颠,“姐夫,你就让他俩留下吧,我看着他们练琴。”
    “嗯,在这边住几天,我负责接送他俩上幼儿园。”于宝塔也出言留人,“小狄不是让我培养个大画家出来嘛,咱家小宝在这方面还是有些随我的,我好好挖掘一下他的潜力。”
    “那行吧,让他们跟姥爷住几天。”于童交代道,“每天幼儿园放学后,还得送狄嘀嗒去明星学校上一小时的小提琴课,回家以后练习一到两个小时。明星学校那边也有钢琴课,顺便让狄嘀嘀也练一练,明天我跟老师打电话说一声。”
    于童事无巨细地将注意事项告知老爸和弟弟,被两人不耐烦地答应后,才跟俩小孩挥挥手,带着二狗子离开了。
    刚走出于家大门,夫妻俩就默契地击了一下掌。
    终于把自家的小木匠送出去了!
    狄思科搂上媳妇的肩膀说:“走,咱去后海那边找个酒吧坐坐,不用管那俩小屁孩了,咱也享受一下京城的夜生活!”
    *
    狄思科现在是标准的朝九晚五上班族,下午五点准时下班。
    近几年北京新开的大小馆子无数,夫妻俩趁着不用管孩子的机会,每天下班后都去打卡一家口碑不错的餐厅。
    而后要么去电影院看电影,要么去俱乐部打台球保龄球,过起了悠闲的二人世界。
    在电话中听到老丈人那略显迟疑的语气,狄思科也只当全无所觉,只说老丈人辛苦了。
    放下电话就后怕地拍了拍胸口。
    好险好险。
    狄嘀嗒这只锯木头兽还在进化期,最好等他完全进化以后再放他回来。
    “主任,潘经理来了。”他这边刚放下电话,周健将便进来通报。
    闻言,狄思科赶紧将人请了进来。
    潘芝花刚从乡下回来,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坐下就问:“主任,什么事这么着急把我喊回来?”
    “今年上半年干旱的状况一直没有缓解,咱们的蔬菜供应还充足吗?”
    “还行,莲花乡好多种植户都打了水井,这几个月一直不下雨,他们就抽水滴灌,暂时还能保证咱们客户的蔬菜供应。”
    狄思科把今天的报纸递给她,指着一个篇幅特别小的报道说:“今年一直不下雨,地下水位已经是历史最低了,咱们区的水位下降了两米六。咱做了蔬菜生意就得看天吃饭,我看农贸公司还是早做准备吧。”
    “你的意思是采购外埠菜?”潘芝花问。
    狄思科点点头。
    “现在采购外埠菜可不划算。”
    入夏以后正是本地菜大批量上市的季节,因为没有长途运输成本,算是一年当中菜价最便宜的季节。
    外埠菜在现在没有价格优势,很少有菜贩子会从外地进菜。
    “今年全市普遍干旱,本地农户伺候蔬菜不容易,菜价未必会像往年那般便宜。”狄思科将全国蔬菜信息网上的数据指给她看,“现在南方的菜价普遍很低,加上运费以后,未必会比本地菜贵多少。今年的大旱是个隐患,不如趁早跟南方的供货商签个合同,以免到时候咱们无菜可卖。”
    政企已经分开了,狄思科的提议只能是个提醒。
    具体要如何操作,还得看潘芝花这个企业一把手的决定。
    狄思科对经合办这种类似于中介的定位,也挺无奈的。
    他们只能穿针引线,牵线搭桥,推动企业或区域间的经济合作。
    他有时候就跟胡同里那些围观下棋的老大爷似的,恨不得自己上去走两手。
    潘芝花得了狄主任的提醒后,联系气象部门咨询了今年的气候状况,又回乡下跟村里的几位有经验的老农聊了聊。
    反复权衡再三后,跟河北的蔬菜种植基地签了一份供货合同,从七月开始,每隔一天向北京送货一次。
    自打这份合同签订以后,潘芝花每天都很焦虑。
    既盼着北京能下点雨,缓解菜地干旱的问题,又怕下了雨以后,农贸公司买来的外埠菜会亏本。
    结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外埠菜从七月开始进京,但北京也在进入七月以后开始下雨了!
    潘芝花望向前方那长长一列的运输车,心疼得直抽抽。
    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潘经理,要不咱们暂时取消采购外埠菜吧?”
    “咱们是国营单位,既然已经签了合同,怎么能说反悔就反悔?”潘芝花内心后悔,但还是咬着牙说,“准备卸车!咱们采购的这批菜是无公害蔬菜,尽量供应几家超市,跟人家说清楚,咱们这是无公害的,价格比普通蔬菜要贵一些。配送中心那边的个人配送服务,也改一下菜单,把无公害蔬菜加进去,单价提高一点。”
    “潘经理,个人客户几乎都是图便宜的,未必会买账无公害蔬菜。”
    潘芝花烦躁地挥挥手说:“先这样吧,卖两天看看效果,实在不行就先进冷库,以后直供超市。”
    潘芝花被这批外埠菜和突然降临的小雨闹得心绪烦乱。
    心里偶尔也会冒出埋怨狄主任的想法。
    但事情已然如此,采购外埠菜的决定是她做的,她埋怨人家也于事无补。
    只能听着噼啪的雨声,尽量想想解决办法。
    小雨断断续续下了小半个月,原本干涸的土地终于被雨水浇透了。
    然而,时间来到七月中旬时,好似只是一夜之间的事情,小雨骤然转成大暴雨。
    全市平均降雨量达到150毫米,好几个区县的降雨量达到400毫米,一下子就形成了北京近三十年罕见的暴雨洪水。
    为了保证孩子们的安全,幼儿园停课了,狄嘀嘀和狄嘀嗒不用去上学,在家里撒起了欢。
    于童也给公司员工放了假,让大家等到雨停以后再来上班。
    郭美凤和四哥都在放暑假,也不用出门。
    全家只有狄思科要冒着大雨出门上班,他们区属于受灾比较严重的区县,全区的大部分干部都要参与救灾,狄思科也成了一名抢险救灾干部,跟着大部队一起上了一线。
    盯着电视新闻中播放的抢险画面,郭美凤着急地在客厅里打转。
    “老五这小子两天没回来了,也不知道给家里打个电话报平安!给他打传呼也不回!”
    “大家都忙着抢险呢,肯定没时间打电话。”于童皱眉紧盯着电视画面,心里说不出的焦灼。
    “要不我去他们区里找找?”四哥弱弱地举手。
    “区里那么大,谁知道他被分去了哪里啊!”郭美凤摆手说,“你别跟着添乱了,今天雨势已经变小了,兴许晚上就能回来。”
    外面的雨确实变小了,狄思科脱下雨鞋控了控水,又重新套上。
    他们经合办的对口帮扶单位就是莲花乡,莲花乡的受灾情况比较严重,尽管没有形成太大的洪水,但大部分菜地都被淹了。
    经合办这两天的任务就是协助乡政府疏散群众,将受灾群众暂时转移到乡里的几所中学和小学安顿。
    有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舍不得房子和菜地,守在屋子里不愿意走。
    狄思科为了劝说这些人,嘴皮子都要说干了。
    “大爷,您家这房子连地震都经历过了,还能熬不过一个洪水吗,您就别担心房子了,赶紧跟我们走吧!”
    “我不担心房子,我担心房子里的东西。”大爷往电视机上一指,“那电视机是我儿子今年新买的。”
    “我们帮您把电视机带上总行了吧?”孟古洁头一次来农村工作就遇上了洪水考验,这两天心里一直紧绷着弦。
    “那我的收音机和自行车也得带上,”大爷继续提条件,“还有我这两床棉被是前年新做的……”
    “还有什么要带的,您都找出来吧,我们都给您带上。”狄思科从屋子里找了一块塑料布将棉被蒙上,作势就要扛着东西出门。
    大爷赶紧跳下地,布鞋直接踩进了水里,“这样出门可不成,外面还下着雨呢,别把我的电视机淋坏了。”
    “那您再给我找块塑料布吧,我帮您把电视机蒙上。”
    “没,没有塑料布了……”
    狄思科在心里啧了一声,将身上的雨衣脱下来,蒙在电视机上,问:“这回能走了吧?”
    大爷讪讪地点头,一言不发地跟着他们出门。
    走到门口时还不忘把大门锁了。
    切诺基就停在外面,狄思科拉开车门请大爷坐进去,又花了点时间将他的家什安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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