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距离新人进府时辰也快了,七娘你不用在这陪着我,还是昏礼要紧。”萧洛兰看了眼天色,道。
    吴氏有些犹豫,萧夫人是贵客中的贵客,不可怠慢,但是大郎昏礼她作为父母高堂也不能迟到失礼。
    “好了,去吧,等晚上我们还可以聊聊,不急这一时。”萧洛兰笑道。
    “那我去了。”吴氏站起身,天色的确不早了,不放心道:“您若有什么需求,可差遣园内奴婢告知于我。”
    “我知道了。”萧洛兰目送七娘走远,等人走了之后,小亭台阶处站着她带过来的冬雪两人。
    时值黄昏,萧洛兰听着远处敲锣打鼓的迎亲热闹声,思绪有些放空,天使走了,封号一事终于告一段落了,现在手头上好像就只剩下了女儿火药工厂的事,还有下江南。
    四,五月份正是下江南的好时节。
    而她原本就生活在一个江南小城,春季多雨,淅淅沥沥,小河似银锻,乌篷船摇啊摇,如山水入画。
    这里的江南也会如她记忆中的那样吗?
    直到晚间,萧洛兰才带着女儿和清河回到自己家中。
    “夫人回来了?”周绪耳朵一动就知道是夫人回来了,他今日在府衙忙了一天,火药前期他要亲自筹备制作,不得出一点纰漏,而且他觉得幽州附近的矿场还是少了一些,和心腹幕僚们仔细看了下地图,发现卢琮占领的临歧,堂羊郡等地就有丰富的矿藏…现在卢小将军在淮西一带混的风生水起,大有占山为王的味道,倒是可以试试卢琮以前说过的话还记不记得。
    不过也不能全部指望淮西那边,还是需要在其他地区搜集。
    他不可能等着宝贝女儿需要十月才能发酵成功的硝水,有天然的硝矿,他自然是先用为之,而且要快要多,其他的,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萧洛兰洗漱完毕才进了内室,就看到周宗主在看书。
    “夫人喝酒了?”隔着老远,周绪就闻到了夫人身上淡淡的果酒香气。
    “七娘非要让我喝一杯新人喜酒,我就喝了一杯。”萧洛兰坐在床沿,她晚上就喝了一杯,又洗了澡,还没想到周宗主鼻子这么灵。
    萧洛兰好奇的看了下周宗主手里的书,才发现是兵书,她看了几行,没看懂。
    周绪让出位置,让夫人睡在自己捂好的里侧,自己则睡在外面。
    萧洛兰钻进温暖的被窝中。
    周绪一边看兵书一边将夫人的手放在自己腹上。
    萧洛兰原本有些微凉的指尖很快暖和起来,她脸颊微红,手心下坚硬的肌肉,如火灼热,又悄悄将自己的手拿了回去。
    周绪放下兵书,灯火下,这人莫名一笑。
    萧洛兰脸色越红,总觉得周宗主的笑容里有促狭之意,她翻了个身背对着周宗主。
    “夫人寒夜归来,为夫给你取取暖可好?”周绪揽住夫人腰肢,附耳哑声道。
    萧洛兰不得已还是面对了周宗主,只不过耳垂滴血般的红,墨发倾泻。
    周绪看的口干舌燥的。
    他轻轻的吻了一下夫人的唇,碾转厮磨,极富耐心。
    萧洛兰却感觉到周宗主的粗糙的手掌一直在摩挲她的后颈处,像是安抚又像是控制,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强势意味。
    萧洛兰被周宗主亲的喘不过气来,眸光潋滟。
    “夫人今日想我了没?”周绪问道,沉迷在夫人的香气和柔软里,习惯性的问道。
    萧洛兰知道这人根骨里的恶劣估计是改不了了,认真想了想,应该是想了吧。
    察觉到夫人的不专心,周绪粗喘气盯着夫人。
    “想了吧。”萧洛兰不习惯撒谎,可她和周宗主几乎天天同床共枕,也不知这个问题有什么好问的。
    周绪亲了一下夫人耳尖,得寸进尺:“怎么想的?”
    萧洛兰简直不想和周宗主交流了,这让她怎么回答,羞恼的瞪了他一眼。
    “好夫人,快告诉我怎么想的?”周绪爱极了夫人此刻的模样,直弄的夫人眸内水光盈盈,头微微撇向一侧,墨发遮了小半,只见脸颊潮红如花,鼻尖晶莹汗珠点点,银牙轻咬红唇。
    雪颈修长,完全暴露在他的眼帘。
    周绪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引颈就戮这个词。
    虽然这个词冒出来的有点不合时宜。
    可夫人这样…这样柔顺乖怜的躺在他的身/下,周绪双眼泛红,真的好像是被献祭给他的神女。
    萧洛兰仔细回忆了一下今日想周宗主的经过,终于被她找到了一点。
    “我们不是要一起去江南吗?我想着江南会不会还是我记忆中的样子…”萧洛兰陷入回忆。
    周绪只隐约听到了江南二字,其余的再也听不清,只盯着夫人雪颈发出玉般的光泽,那光一直在他眼前晃,终于忍不住亲了上去。
    什么江南,夫人就是他的江南。
    第177章 (长安情节)
    春雨落长安。
    烟柳满皇城。
    三月初, 齐南华终于又回到了长安,与去时拖泥带水的速度相比,他回来时所耗路程时间可以用归心似箭形容。
    今日早朝, 齐南华很敏锐的察觉到了朝野上更加危险诡谲的气氛,与他去时相比, 朝中又发生了一些大事, 比如圣上最近又宠爱了另一名叫刘洄的宦官, 所宠之甚, 简直达到了御史大夫们天天上奏的地步。
    所喷之人自然是媚上奸诈的刘洄。
    齐南华站在文官队伍里, 听着御史大夫喷人。
    圣上不仅让刘洄担任了御前太监,另还兼知内侍省事以及左卫上将军,一时之间,这位刘洄宦官直掌大权, 风头无两, 在大楚历史上, 这是第一位宦官直掌重要兵权, 掌宫禁宿卫。
    不管文官武将,矛头直指刘洄,群臣激愤,可以说刘洄就是众矢之的,群臣好似将天使归来一事忘记了,直看到齐南华今日上朝, 朝中的一众重臣才恍然大悟, 齐侍郎公干出差回来了。
    早朝前, 齐南华和认识的熟人好友互相打了招呼, 交流了一下朝中风向以及最近发生的大事, 不过所有人都默契的没有提真正的天使去哪了, 甚至开始正式议事时,衮衮诸公的火力还是对准了刘洄,齐南华曾经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刘洄,作为最近备受宠爱的天子宠臣,这位刘宦官面貌实在不好看,中年人模样干瘦阴冷,弯腰驼背,对攻击他的言语好似没有听到一般。
    和齐侍郎猜的不错,圣上笑呵呵的压了压手,三言两语,和面团一样保下了刘洄。
    后续是户部上奏,去年因讨伐逆贼之故,一口气砸出去了八百多万缗的军费,后西德军虽平叛战乱,但国家存款不多,所以刘洄前些日子提议的给太后娘娘建造的寿仙宫,玉清宫这些花费要缓缓,言下之意,是把刘洄的提议全部给毙了!
    户部尚书说完以后,所属刘洄一派的官员立刻提出了反对意见。
    齐南华听着那些官吏拿着孝之一字做文章,内心嗤之以鼻,太后娘娘年事已高,常年不出宫门半步,除了礼佛,不问世事,寿仙宫,玉清宫一定是熹皇贵妃要求建的,最重要的一点是,当今圣上不是太后娘娘亲生的,圣上亲母早逝,一直被养在先皇贵妃膝下,先皇贵妃在时,尊荣直逼太后,先皇贵妃逝去以后,太后就静养在了深宫之中。
    如今圣上宠爱至极的熹皇贵妃,是一个贪婪,美艳,虚荣又狠辣的妇人。
    如此,为了一个女人,户部当然不会同意了。
    一番争吵之后,齐南华只听圣上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季相所言极是,如今外战颇多,处处都需用钱。”圣上又道:“但太后独居慈宁宫数年,朕平日忙碌不得尽孝,刘洄提议的寿仙,玉清宫址,距离护国寺很近,如此一来,太后或可经常去护国寺散心,于太后身心益处颇多。”
    “寿仙,玉清可以慢慢建,前期花费无需很多,此事就由刘洄负责。”
    话音一落,刘洄立刻下跪道:“臣遵旨。”
    一拍定案,户部尚书季炎沉着一张老脸一言不发,后又谈论了些政事,齐南华这才知道彭晖的侄子死了,犯了错被抓进大牢,没过几天就人头落地了。
    齐南华内心唏嘘,然后知道该自己上奏了,彭晖死了,他的侄子也死了,见圣上并没有主动过问彭晖一事,齐南华心中有了计较,先是出列文官队伍,呈上宝亲王所写书信,将天使在宝亲王府无意中落水而死尽量以一种悲伤的语气说了出来,又道幽州节度使已经接受了圣旨册封,总之除了死去的彭晖,皆大欢喜。
    文官队伍里,李伯志眉头轻轻一跳,他自然得知了彭晖被割了舌头,但知道归知道,谁也不敢在此刻触陛下的霉头。
    既然人已经死了,那就死了吧。
    回到长安的李伯志官位更上一层楼,当上了中书省门下的中书侍郎,即副中书令,三郎李瀚章进入了尚书省门下吏部入职,担任吏部都令史。
    吏部尚书裴公是他好友,有他在,三郎仕途定然无忧,他大哥也升了官,原先为门下左拾遗兼太子太傅,虽然清贵,但终究没有实权,况且太子太傅并不是他大哥一个,这次约莫是补偿之故,圣上给他大哥升了门下给事中,作为门下省重职,分判日常事务,具体负责审议封驳诏敕奏章,有异议可直接批改驳还诏。
    至于门下侍郎这个位置,李伯志暂时不敢想,朝堂居高位的大多数是魏国公的人。
    现在朝廷里的另一件大事就是关于魏国公的。
    据说,圣上的妹妹已经快到长安了。
    这世上,流言总是传的很快。
    “楚与魏,共天下。”李伯志心里默念着这句话,心里寒意渐起。。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恭谦未篡时。
    更何况,魏国公一看就不是周公般的人物,正细想着,忽听圣上突兀的咳嗽了一声,气腔急重。
    刘洄道:“陛下终日操劳国事,定要保重龙体啊。”
    此话一出,朝臣纷纷劝勉陛下多多休息。
    重重十二旒下,大楚皇帝紧紧握着宝亲王的书信,好一会缓过气。
    等到下朝之时,齐南华被圣上留了下来,他心里忐忑,也不知宝亲王写了什么,自从圣上看过宝亲王的书信后,脸色就不太好。
    宣政殿前,齐南华望着下了一天的小雨,极目远眺远处薄雾,春雨阴绵,寒意刺骨,齐南华受殿外冷风一吹,好久没听到进殿内的传唤,手脚被冻的冷硬发麻,倒春寒的寒意似乎冷到了骨子里。
    宋裕从殿内出来,看到在殿外等候的齐侍郎,惊讶了一下,随后拱手离开。
    齐南华望着宋将军的身影,嘴角浮现冷笑,他就知道,宋裕是负责监视天使仪仗,想必宋德裕已经把进入幽州之后发生所有的事都告诉了圣上。
    幸好他留了一手,并没有让宋德裕看到周幽州如何接旨的,这样一来,事实就是他所说的。
    雨水滴落在金色琉璃瓦上,继续而汇聚成稀疏的雨帘滴滴答答,溅落到冰冷的玉石台阶处,打湿了绯红的官袍。
    齐南华心稍微定了定,没过一会门打开,刘洄走了出来,尖声道:“齐侍郎,陛下传你进去。”
    “多谢刘将军告知。”齐南华点头拱手,对刘洄态度既不巴结也不冷落,礼数是有的,贿赂则无,一副清正之派。
    不过刘洄听到刘将军三字,还是朝齐侍郎看了一眼,心中对他有了几分好感,他是个太监,如今又受攻击,朝廷诸公把他看作是烂泥l猪猡一般贬低斥责,头衔虽有将军封号,但很少有人这么叫他。
    尤其还是这种世代京官清臣。
    刘洄跟着齐侍郎一起进去。
    宣政殿内,齐南华叩见圣上,随后便听到了免礼平身。
    “爱卿请坐。”圣上道。
    齐南华端正的坐在椅子上,前面就是处理政事的圣上,圣上三十有五,蓄美须,并不是一位严苛冷峻的君王,相反,圣上在私下是爱笑温和的。
    不过,齐南华还是恭谨的垂首低眉,不敢过多关注,同时在心内猜测圣上将他单独留下来是想问什么,难道是彭晖的事,那自己等会要如何半真半假的回答,和周幽州结盟一事让齐南华心里直打突,这是掉脑袋的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圣上知道,周幽州害苦他矣!
    而且,齐南华已经肯定了周幽州在朝廷里有人。
    原因就是,他对“楚与魏,共天下。”这词还没怎么设计传播,这词忽然就遍地开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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