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虔婆。
    何等市井粗俗的辱骂。
    听到她这样口称祖母,一直嘶吼怒骂的袁直安静几瞬,紧接着隔壁传来一声铁质崩断的脆响,他口中哓哓,骂声不绝,大概没有完全挣脱枷锁,只能这样泄愤。
    若拂含泪笑了。
    相较之下,袁聪文弱有文弱的好处,只会仰头看着她,眸光抖得厉害。
    修眉俊眼里蕴着粼粼水光,是一泊活泉。
    引人入胜。
    我见犹怜。
    若拂深深叹了口气。
    为了两个孙儿可以在宫门前跪上两天两夜,撇下脸面不要的老妇,怎么能不算慈爱的祖母呢?
    所以袁聪,袁直又怎么可能知道她有多恨。
    她珍爱的姐姐。
    她的神女。
    被人视若蝼蚁。
    贼匪把姐姐掳走,一路颠簸,淋雨,最终丢她在山洞里,逼她看着贼人野兽般合围了几个陈家婢女,欺身上去轮流取乐,等她吓到花容失色,一面肏弄,一面乐呵呵对她说:
    周若兰,听说你心善,哥几个素了大半月,小小婢女不够滋味,不如小姐行行好,剥开衣裳做回真菩萨,赏哥儿几个吃吃你下边的肉穴也好解渴啊。
    说罢,一伙贼人哄然大笑。
    笑够了,齐齐盯着只能用小石头横在面前自保,瑟瑟发抖的姐姐,暴烈挺身,逼迫婢女叫出声来。
    山洞篝火烧得噼啪作响,壁上人影如同蛆虫蠕动。
    这些,都是袁陈两家设计好的。
    吓吓她。
    一百两。
    若拂打听过,袁府奢靡,单单每日饭蔬上花费就是惊人之数,袁聪袁直两兄弟喜欢吃蟹,每年到吃蟹时节,金作泥来玉作屑,供养两位人间娇客。
    她的姐姐,甚至不如袁家一顿饭蔬!
    欺人太甚!
    “失节,失节,失节,失节!”
    声量拔高,又在最后落到谷底。
    一切归于平静。
    若拂仰面,冷冷睁着双眼,曲起手指揩去下颌泪水,借着泪,拍打袁聪的脸。
    “总说失节,为何死的不是你们男子?行恶之人无罪,苦主却要去死,即便失节,贪生苟活有错吗?我想知道,袁侍中你若是受辱,会自尽吗?”
    大手蓦地扣上腕子,扑来一缕淡淡的山茶清香。
    若拂垂眸,不止他的手在抖,话也在抖。
    “你是说,那件事和祖母有关……”
    “兄长别信!”袁直急忙打断,“此女面和心恶,绝非良善,祖母不会做出这种事,周若兰没了清白,眼看攀附兄长无望,两女为此怀恨在心,妄想构陷祖母!”
    “哈哈哈。”
    若拂放声大笑。
    挥开袁聪的手,在鼻端前扇了扇,仿佛袁直的话臭不可闻。
    “该请陛下拔了你的舌头才是,陛下会应允的。毕竟中郎将时常出言不逊,眼里只有汝南王,没有君父。”
    “尽管拔去!我袁直七尺男儿岂容妇人羞辱!周若拂,皇帝到底许了你什么?充华?容华?婕妤?还是皇后!”
    袁直吼道,“他从小孱弱,黄金台囚禁那几年几次险些病死,身板弱比柴鸡,哪怕你做了皇后,又能得意到几时!”
    “至少在你兄弟二人人头落地前。”
    她答得飞快,袁直一怔,一时气哑了。
    再开口,沙哑到仿佛染过血气,“你真要做皇后?你的大志竟然在此。”
    低弱得不像袁直口吻。
    仿佛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传到耳边,仅剩一点气音。
    若拂不应,抬起手,按住面前玉人肩头。
    “袁侍中,长夜无聊,不如听我给你说说,从前在尼庵里目睹的怪状。”
    袁聪盖下长睫。
    似是默许。
    “我的生身阿娘是个女尼,用她的话说,我那阿父又蠢又笨,只有一张好皮囊而已,床帏中对她总是温温吞吞,太过温和没个男子气概,她不喜欢。她喜欢什么呢,她喜欢像王夫子那样的读书人,下塌说道义,可以教诲学生,上塌凶猛,时常用软枕捂住她口鼻,肏起女子来比谁都狠心,那滋味,甚是迷人,这才叫真男子。”
    她娓娓道来,像刮起一阵和煦春风。
    语调柔软,字义残忍,两者之间完全割离。
    “别、别说了!”
    袁聪哀求。
    “怎么能不说呢,我阿娘就是对阿父这么说的,你猜怎么?”
    她好心地为袁聪擦去鬓边细汗,看着这座春山,喃喃慨叹,“我阿父一气之下,吊死在他们初遇的银杏树下。”
    “在我被接回周家前,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阿娘只叫我作“欸”。祖母不肯收留我,我从小住在尼庵里,不会说话只会笑,姑子们同男人交合时我就站在窗外,等她们叫我,伺候她们用水。”
    “若拂……”
    袁聪才开口,被她按住唇瓣。
    “一入夜,尼庵后角门进来的人里什么都有。屠夫农夫,教书先生,县衙老爷,赶考举子,还有白日陪着大肚娘子来烧香拜佛的好相公。他们把人捉住胡乱亲,嘴里奶奶娘娘地胡叫,腾出手,失张失致解腰带。一揭开,底下挺着根黑黑红红的烧火棍,两人就滚在蒲团上,像抱对的蛤蟆。我看见那根东西一时有一时没有,在姑子肉缝里进进出出,抽出时又油又亮,真有趣。
    那时我还小,阿娘每每叫我打好水在帐后站着等,我不敢违背,因为她说过,我不听话就不给我饭吃,还要把我丢去山上喂狼,我怕。袁侍中大概没听过狼叫,也不知道什么叫作怕吧?”
    她开始解袁聪的衣。
    “有一回,住持白日行乐,那是个白面书生,叫得凄惨。往日我只听过姑子们嗯嗯啊啊地叫,没听过男子叫,心里好奇,于是找来胡床垫脚。”
    不知几时,袁直不再骂了。
    兄弟双双沉默,暗室里只有她一人的声音。
    “我从没见过这样。”
    她看袁聪,天真地笑,“书生在下,住持压着他,和平日完全倒过来了。书生两条腿压在她肩头,住持蹲着,胯下一根硬物不断被她吃进去吐出来,每次吃下,书生就啊啊地叫唤,说是狡太紧了,他受不住了。
    住持听不了这个,狠狠扇了书生几个耳光,叫他老老实实忍住,然后不顾求饶,套弄得更狠。我在外,听见丰沛水声,好厉害的水声,住持在肏弄他,女子可以这样肏弄男子呢。书生一通乱叫最后翻了白眼,好像死了又好像没有,那根烧火棍还在住持肉缝里进出。”
    唇瓣翕动,她含着口涎,仿效出交媾水声。
    “你听,就像这样,住持有时会考教书生课业,书生也说‘不知不知’,和水声真像。”
    眼前男人衣裳半褪,露出的肩膀肌肤细腻,眉眼温良,宛如一口精雕过的玉盏,光彩夺目,他的静默也如玉质清冷。
    是了。
    书礼世家长公子,哪里能听这些。
    从她开口后不久,袁聪一直默默无言,像要把自己抽离出窘境,神游太虚,她怎么可能让他得逞。
    她咦了一声,讶异响亮。
    “不该啊,袁侍中,你怎么也长了个恶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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