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我想其实你就和其他人一样,只是我生命中的过客,只要隔个一、两天,我就会忘得只剩下微弱的印象了。
    当我正想赏他一个爆栗时,我才想起,只要是和他有关的事,一定会让我愤怒。
    难不成,今年我与他犯衝?不是吧,听说我和他已经同班进入第三年了。
    「我今天才知道班上有你这号人物呢!」他很开心地握住我的手上下摆动,灿烂的阳光笑容从未在他的脸上消失,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可以一直把笑容掛在脸上,突然萌生起一股羡慕的感觉。
    嫣然一笑,我松开原本握紧的手,转回原位,眼睛直盯着深绿色的黑板,我不敢告诉他,其实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班上有他这号人物。
    也许不管是三年前,还是现在,我记住的恐怕都只是他的那抹笑容。
    回过神来,我才发现自己还穿着制服以大字形躺在自家的床舖上,赶紧起身望向窗外,天色早已来到傍晚,我已经记不起在那之后自己又做了什么事、说了哪些话,我只记得他说的那句话。原来我们两年多来都不知道有彼此,原来打从两年多前我们就已经认识了。
    「杨子安!饭都要冷掉了啦!到底还要不要吃?」杨佑霖的声音从一楼传上来,我撇头望向墙上的时鐘,发觉时间已经七点多了,而我放学回来的时间是——五点。
    解开制服最上面的一颗扣子,摸摸一点知觉都没有的空肚子,缓慢地走出房间下楼,其实我自己都没有发现,就连到客厅的这段路我一直都在想着他的事,第一次,有人可以这么印象深刻的存活在我的脑袋中。
    甩甩头,我想或许只是因为我们都是今天才知道彼此,对,只是这样而已。
    捧着冷掉的饭盒,一口一口将菜和饭扒进口中,我忘情地盯着自家弟弟看电视的背影,仔细一瞧,其实杨佑霖长的也不赖,浓眉大眼,高挺的鼻子,刚毅的线条,还有那性感的薄唇,如果他不是我弟弟,说不定我还会倒追他呢,可惜的就是——他皮肤太白了,白的一点都不像男生该有的肤色。
    「你看什么看啊!」杨佑霖突然转头看着我,四目相接,我暗自痛骂自己,「死定了。」,被他发现我在看他了,等等、不对吧,姊姊看弟弟是天经地义的事啊!
    「杨佑霖,你知道我们班上有个叫任昱捷的人吗?」赶紧转移话题,我还记得杨佑霖的记性很好,有次我拿了班上的成绩单给他看,上头有班上所有人的名字,他当时还跟我说有几个人的名字听起来很好笑,只是记性很差的我完全没记着。
    「谁?」他拿着遥控器,一脸疑惑的看着我。
    「任昱捷。」吞下最后一口饭,我拿起摆在桌上的柠檬红茶饮啄,完全不在意我弟已经喝了一半。
    「你说那个第一个被我笑名字的人吗?」杨佑霖的话一出,让我差点把手中的柠檬红茶摔在地上。
    「你记得我们班上所有人的名字?」我还以为、还以为自己压根不熟识这个人的名字,我试着让自己很冷静着询问杨佑霖,紧握手中的宝特瓶,双手微微颤抖。
    「废话,我记性那么好,看一次就记住了好不好,你是白痴哦。」自夸自己顺便趁机数落我一番,转过身,杨佑霖继续看着被称看了会变智障的智障卡通「海参宝宝」。
    望着握在手中的瓶盖,我下定决心今后不再反覆思考有关任昱捷的任何事情,反正我想过了今天后我就不会再记住他了。
    不过我没想到,有些事并不像我想的那么简单。
    饮完手中的柠檬红茶,我将空瓶放在桌上,逕自上楼回到房间,我拿了盥洗衣物后走进浴室,褪下制服,转开水龙头,温热的水拍打在我的身上,闭上眼任由热水将我的全身浸湿。
    将全身洗乾净后,关上水龙头,拿起一旁的浴巾擦拭着身体。
    换上乾爽的衣服,擦乾湿透的长发,望向墙上的时鐘,时间已经来到了八点多,早已改掉窝在沙发上看电视这个坏习惯的我,现在已经换成窝在电脑前和电磁波打斗。
    在网路上认识了不少网友,有台北的、新竹的、花莲的、桃园的、台中的……从北到南,几乎每个县市都有认识的人,他们都非常的亲切,心中却也和我一样隐藏的许多孤寂。
    也许正因为我们都能体会那种孤寂感,所以才会聚在一起成为好友吧!
    说实在的我也不是不信任庭珊,我就是太信任她了才不敢什么都跟她说,脑袋中千百种想法来来回回,我真的很不希望那种事情发生在我和她的身上——友情破碎。
    和电脑单打独斗一直到了十点多,疲劳胜过了我想玩乐的心,关掉电脑,我准备熄灯上床休息。躺平在床铺上,四周寧謐地只听见时鐘的滴答声,眼睛直盯着天花板上的水银灯看,我还真有那么一秒希望自己就这样整夜盯着天花板看就好了,只是最终还是敌不过睡魔,在不知不觉中闭上了双眸,缓缓沉睡去。
    再次睁开眼睛时,已是早晨六点半,我听见睡在三楼的杨佑霖用力踩在地板上的脚步声,意识还不算清晰,此时此刻我真痛恨家里的隔音设备颇差。在床上又翻滚了几回,脑袋思想越来越清晰,揉了揉双眼后,我起身进了浴室用极快的速度盥洗一番。
    六点四十五分,宣判我来不及搭车的事实。穿上一贯的制服,揹着我那破旧到不行的后背包,因为不小心睡过头,索性就决定了今天不吃早餐。骑着上学用的老旧脚踏车,我一边哼着歌一边朝着学校的方向骑去,悠间的一点也不像是睡过头的样子,反正我就是那种「船到桥头自然直」的人,睡过头就睡过头,迟到就迟到,大不了我再掰个家里有事的理由给老师听就好了。
    踏着轻盈的脚步进了教室,刚坐到位置上我就发现坐在自己后面的任昱捷也还没来,瞥了一眼黑板上的时鐘,尷尬的笑了下,我想这大概是我第一次迟到吧,嗯,七点四十五分,确实是「有点」晚了。
    庆幸的是,班导开会去了,该说声可喜可贺吗?可惜我说不出口。
    八点的鐘声一响,任昱捷便带着阳光般的笑容出现在门口,很有朝气的和班上的人打招呼,而班上大半男生见他出现便立即围在他的身边,此时此刻我才发现他是那么的有人气。
    「这个极品你一定要捡啊!安安。」一双纤细的手臂环住我的腰,甜美的声音传入我的耳边,庭珊的下巴轻靠在我的肩膀上,眼睛直视着被男生们包围的任昱捷。
    「你不也喜欢?自己捡去不就得了。」皱了下眉头,其实我不喜欢庭珊这样的形容,好似每个人都是一个物品一般,只是我却也跟着她用了「捡」这样的说法。
    「他喜欢的又不是我,我干嘛要纠缠一个不喜欢我的人。」松开手,庭珊把我挤到座位的边缘,自己坐了椅子的大半边。
    「喔,这样啊。」我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厚度约有两公分的黑色笔记本。
    从铅笔盒里拿出蓝色原子笔,我翻开笔记本开始写着。从高一开始我就习惯写笔记,上课写重点,偶尔无聊的时候也会在上头写心情、涂鸦,我还记得有次我因为实在是太过无聊了,在笔记的最后一页写下了自己的个人资料,从姓名到血型,大家会问的我全部都写在上头。
    我趁着庭珊不注意的时候翻到最后一页细细品尝着自己写的资料,我最满意的非那句经典话语莫属了。
    「男人都是草包,为他们哭泣的女人都是废物。」
    这是我自创的经典名句,看过无数案例与小说情节,我发现女主会伤心欲绝的原因都是因为男人做错事,当然这是大部分,也是有少部分是因为女人铸下大错,但,说我刻板也好,偏激也罢,我就是觉得让男人不该让女人流泪,而我更觉得会为男人流泪的女人一点用处也没有。
    泪水,为自己留下才是最值得的。
    「这么冷淡,难道你对他一点兴趣都没有吗?」庭珊撇过头问着我,眼神中带着一丝怀疑,眼睛不停的上下打量我。
    「不过就同班同学是要对他起什么兴趣。」眼睛偷瞄了下被包围在人群中央的任昱捷,发现他也正在看着我,脸上还掛着阳光般的笑容,举起手用力地朝着我挥手。
    微微点了下头,其实我没有想到他会和我打招呼,因为我在班上是那么不起眼的人,而他是班上的风云人物,处于两个世界的我们,怎么想都不会有任何的交集,犹如两条平行线般,永远没有相交的一天。
    不过,也许会有奇蹟也说不定。我暗自心想。
    「他很帅啊!难不成你眼睛出了问题?」换成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庭珊的语气有点惊讶,我的手指向在人群中的任昱捷,声音大到像是在公告全班我们正在讨论他。
    「嘘,你小声点。」轻弹了下庭珊的额头,我连忙摀住她的嘴,左右望了下,直到确认没什么人在注意后才松了口气。
    「干么啊?这又没什么!」轻拉着我的手,庭珊嘟起嘴跺了下脚,不满地向我抗议着。
    「你觉得没什么,我觉得有什么,反正,他帅归帅就是无法引起我的注意这样的答案你满意了吗?」瞪了庭珊一眼,我轻拍桌子反抗了回去。
    「唔,好啦!」像是吃到闭门羹,庭珊见我怒气快升到顶点,急忙闭上嘴,迅速变成一脸諂媚的模样不停地在我的身上蹭来蹭去。
    「走开,我很热!要上课了快回去坐好。」将庭珊挤开,我坐回我的座位,突然觉得轻松了不少,果然还是坐满椅子最舒服。
    庭珊瘪了瘪嘴,一脸无辜地走回自己的位置坐好,不到一分鐘又开始搭訕旁边的同学,看到这样情况我不禁在心中为她周围的同学默哀,虽然我对他们的印象实在不太深刻也不是多熟识。
    鐘声响起,大家纷纷回到座位上坐好,而任昱捷也终于从人群中脱身,他经过我身旁时还呼了口气,随后才坐到位置上,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暗示我什么,又或者只是刚好而已,反正,他在我的记忆中已经快要消失,现在只剩下微弱的印象了。
    第一节课是自然,老师在台上讲他的,手也不停地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一大堆的公式,而底下的同学有的抄抄写写,有的吃喝玩乐,有的则是在睡觉,而那个在睡觉的人正是坐在我后方的任昱捷。
    「杨子安!」认真抄着笔记的我突然被地中海自然老师叫了起来,我像是吓到,身体弹了下,随后抬头对上老师锐利的眼光。
    「老师,有什么事?」拿笔的手有点颤抖,我自认自己从上课开始到现在都非常认真地听课,但被老师叫到我还是不免的心虚了下,因为我刚才正在笔记上涂鸦。
    「把你后面的任昱捷叫起来。」一声令下,让我突然松了口气,我没有回应,只是侧过身拿着原子笔用力地戳了下任昱捷的手臂。
    「噢,痛!」任昱捷弹了起来,抚着那被我刺的地方,脸揪在一团,狰狞的模样让我不禁噗哧一笑。
    「还知道痛啊,任昱捷。」老师的声音让任昱捷的脸越变越铁青。
    「哈哈,老师,您这不是在说废话吗?赶快上课啦!不然要下课囉。」任昱捷一脸苦笑,连忙指着时鐘要地中海老师赶快上课,期盼他的目光能离开自己身上。
    「下次在我的课堂上睡觉,我就叫你出去罚站!」用力地拍了下黑板,手中的粉笔就这样断成两半,全班顿时鸦雀无声,直到老师又重新开始讲课大家才又恢復平常。
    我则是又继续投入在我的涂鸦小世界里,突然一张纸条丢到了我的桌上,我转头瞥了下任昱捷,他眨了眨眼睛,指了指我桌上了那张纸条又指了下我,我才知道他是要传给我的。
    摊开纸条,那不陌生的清秀笔跡又再一次出现在我眼前,令我想起了那张让我终生难忘的黄色便利贴。
    纸条上是这么写的:「刚刚下课时,你们是在讨论我吗?」
    我吞了下口水,心想,看来庭珊的声音还是传到了她的耳中,儘管当时教室有多吵,我有多快速的摀住庭珊的嘴都徒劳无功。
    我皱了下眉头,随后提笔快速地在纸条上回了行字又传回给他。
    他在我后面小声地唸着我写的那行字,「嗯,在讨论你。」随后我又听见他的笔尖触碰在桌面的声音,不到一分鐘纸条又回到我的手上。
    「喔,那你是真的对我没兴趣吗?我没有成功引起你的注意?」写完这句话他在后头补了一个看起来有点烦恼又有点伤心的脸。
    看见他这行字,我突然犹豫了下,其实说对他没有兴趣并不是全然,说他没有引起我的注意也不是正确,因为他确实在开学祭那天成功掳获了我的心思一整天。
    拿笔的手像是不听使唤地写下了和我原本说的话完全相反的字。
    当纸条传回他的手中,我听见他在我身后暗自窃喜的笑声,不自觉的,我的嘴角也跟着上扬,随着下课鐘声刚好响起,我的心变得雀跃,而我们的短暂传纸条也跟着第一节课的结束而终止。
    闔上笔记本,我的耳中不断的回盪着他开心的笑声,而我回的那行字也不停地在我的脑海中闪过。
    「有是有,但没有很强烈。」
    因为我唯一记住的,只有那个扬起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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