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会是宾主尽欢的一场宴饮,最后除了饮,什么也不剩。
    高脚杯中的红色液体空了又满,满了又空,劝酒的中式文化沿袭到西餐厅。
    姚臻劝不了两人当中的任何一个,只能借故遁去洗手间。
    方才酒酣耳热的气氛霎时冷了下来。
    陈顺中的目光从姚臻走远的背影上收回来,漫不经心道:江先生,我劝你趁早打消不该有的念头。
    那些刚刚才萌芽的隐秘心思被拿到台面上揭开,拔起。
    江均然佯装的淡然面具破裂:从来没有过,又何谈打消呢?
    你倒是个聪明人,金属刀叉在白瓷盘中切开汁水丰盈的肉块,送去嘴中,咀嚼,吞咽,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动作优雅而又娴熟,可惜,即便姚臻只是陈府名义上的表小姐,那也不是你这样的穷小子能配得起的。
    他甚至不需要详细去了解这个人。
    仅是天兴书院门口留下的一个地址,转眼便到父亲身边谋上了差事,这种妄图通过攀附富家小姐跃上龙门的手段,陈顺中自认见过不少,眼前的青年也没有格外高明。
    这话羞辱意味极浓,江均然却没有替自己辩白。
    陈少爷实在不必以金银来断人品行,我也不敢肖想姚小姐。
    敢与不敢,有与没有,都是一样的。
    那就好,好好在公司做事,早晚有你的造化。
    有自知之明的人,解决起来倒也容易,陈顺中执杯往青年手旁的杯沿碰了一下,满意地饮下。
    姚臻去而返回,发现两人相谈甚欢。
    转变之快,让人匪夷。
    她什么也不知道,只为两人的破冰而开心:表哥,你们方才在讲什么?
    在讲啊,下回带你去得月楼吃饭,陈顺中随意将手搭在姚臻身后的椅背上,西餐嘛,偶尔吃吃好了,不大合我口味。
    原来是这样,怪我没有提前问清楚表哥的喜好,下次一定记得。
    她面对着陈顺中,随着话音做了个调皮的表情,男人习惯性地往她额前弹了一下。
    姿态亲昵,兄妹情深,江均然全看在眼里,心下更是落寞。
    江先生,你呢?她又转头问他,说好了,是请你吃饭,必得要你满意才可。
    江均然扯了扯嘴角,牵出个笑意:我饮食不忌,吃什么都好的。
    少女拊掌,笑得开怀。
    他待她态度自如,她只当两人前日摩擦烟消云散。
    晚餐后,才见夜幕降临,霓虹初上。
    陈顺中提议:时辰尚早,去仙乐斯听听曲罢。年轻人的夜生活没有这么早结束的。
    姚臻对未曾见识过的地方都有些兴趣,颔首同意。
    至于江均然,少女在表哥看不见的角落,悄悄拉他的衣角,守直一同去玩好不好,那双脚就不受控制地跟着上了车。
    画着浓妆的歌女在舞台上唱着缠绵悱恻的情歌,舞台下,男男女女在昏暗的灯光下相拥起舞。
    陈顺中是常客,进门就有相熟的酒保迎他去专门的卡座,酒水小食很快摆满了圆桌。
    这样的环境下,姚臻也忍不住要尝试:表哥,我也想喝酒。
    鼓噪的音乐让耳目变得迟钝,陈顺中附耳过去:你说什么?
    我说,我也想喝酒。拔高了声音。
    这些洋酒太烈,让他们给你调一杯。
    陈顺中抬手,侍应生很有眼色地往吧台去,江均然那些到了唇边的担忧又咽下了。
    装在细长玻璃杯里的彩色酒液,带着甜味,姚臻一口一口喝得停不下来。
    你少喝些,这酒后劲也很大的。他还是忍不住关切。
    挨得近能看清少女脸颊绯色,她摇头:没事,守直,我们去跳舞罢。
    我不会。
    哦。
    放下手中的空杯,姚臻一点一点挪去陈顺中旁边,拿手指戳他后背:表哥,去跳舞。
    好。
    他自是对此得心应手,牵着少女的手融进舞池人群。
    姚臻先前堪堪学会的舞步,在这段时间的荒废里,又生疏起来,踩错好几次节奏之后,才渐渐找到点熟悉的感觉。
    酒意微醺,身体都有些飘飘然。
    陈顺中垂首看着灯影下灵动的少女,一时间有些恍惚。
    好似时光回溯,十几年前,怀里的人是那个叫阿锦的女子。
    他情不自禁向着阿锦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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