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凌乱的床上,看着半掩的户枢下遗漏的月光。即使动动手指,裸露的身体也会发出小小的悲鸣。我无所谓的放松身体,腰身酸痛,有温热的液体从令人羞耻的地方流出。
    已经几月了?我已经对时间失去了概念。
    我从未走出过这个院子,莫青舲对我下了血本,我的生活被严苛的管理起来,每日从清晨开始有七个夫子开始教导我学习,从诗书文墨到礼乐舞蹈,从兵法策略到骑射暗杀,内容包罗万象,要求尽善尽美。到了日下月升时莫凝霜都会出现在我眼前结束我一天令人崩溃的课业,开始一轮更可怕的折磨。
    起初我还会思考我的未来,还会对我的行为作出忏悔,渐渐的越来越沉重的负担将我压得喘不过来气,思考也变成了一种负担,我开始盲目的接受一切。我起初非常害怕莫青舲,当他的手触上我的脸颊时,我的身体都会本能的颤抖,后来这种恐惧办成了恨意,我从未没有恨过任何人,即使是将我一个人丢下的池斐卿我也没有丝毫的恨意,但是这次面对百般折磨我,将我视作玩具的莫青舲我如此清晰的感觉到了心底里那萌生滋养的利刃。
    至于现在我,我感受到的只有无尽的空虚,感情记忆都变得模糊,剩下的只有苟延残喘的生命。
    翻了个身,从床铺下勾出一把匕首,苍白的手指滑过冷色的刀锋,我甚至没有感觉到疼痛,殷红的鲜血就流了下来。
    月华如水,清冷的月色下那抹艳红像是有生命一般的顺着手指蠕动了下来,我勾起舌头舔舐伤口,嘴角沾了鲜红。
    我弯起唇角微笑,这笑靥如三月春风般含蓄,如六月朝阳般灿烂,如九月青空般纯粹,带着勾心夺魄的惊艳,纸醉金迷的风华。
    这是莫青舲教于我的弧度,他将我培育成这天下最艳丽的男人,时光彼端那个胖乎乎的小男孩笨拙的笑容被岁月掩盖,那样单纯的微笑我永远也无法再现了。
    刀锋触在手腕处单薄的皮肤上,那种金属的冰冷和死亡的寒意清楚的透过筋肉深达骨髓,好冷。
    不需要太多知识,太多技巧,只需狠下心,断绝了对这三千世界的眷恋,一切都变得容易。
    握刀的手轻微颤抖,刀尖轻易的刺破皮肤,比我想象的要疼的多,要消耗掉更多的勇气。
    明天不用背诗,不用练字,不用跳舞,不用出卖身体……一切回归黑暗,那就轻松了吧。
    刀锋滑过手腕,鲜血溢出。我闭上眼睛,疼的身体蜷缩,痛恨自己的懦弱。
    眼泪止不住的流出,不争气的打湿床单,冲淡了鲜血。我无声的抽泣,泪如雨下。
    无尽的黑暗中,突然刺骨的冰冷湿寒让我猛然张开了眼睛,一下子坐了起来。
    天刚蒙蒙亮,是我平时起床的时间。教导我琴技的夫子浑身颤抖的站在我前面,手中还攥着脸盆,挂在盆壁上的水一滴一滴的流下来。
    “惊蝶!”他怒吼,“为什么寻死!”
    这个有些苍老的夫子失去了平时的儒雅,一巴掌糊上了我的脸颊,我被打的侧过了头,脸上火烧的疼。
    我坐在满是污秽的床褥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赤膊的身体上,根本遮不住身上那些欢爱的痕迹。最让人触目惊心的是布满身体和床单上的那些已经凝固的红色。抬手看看手腕,白色的用来止血的布条已经染透,不再渗血。
    从上泼下的水打湿了一切,早上有些微寒的空气让我的感到四肢寒冷,只是脸颊火热。
    我苦笑,我果然只是个懦弱的胆小鬼。我熟读医书,若一心割腕求死,那是必死无疑。这一刀太轻了,最可笑的是,在那种情况下我居然本能的自救止血,现在胸膛中那颗早该休息的心脏嗵嗵的跳得有力。
    我对于这里还有什么留恋?还有什么执念吗?
    我斜眼看着全身颤抖的老夫子,若是平时我早就穿衣梳洗好了,等着上课,可是昨天太累了,让他撞见这种情况。
    “为什么?”庄夫子怒目圆睁,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面对他的愤怒,我拨开额发,拢至耳后,朝他淡然的笑,“理由吗?”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怎么能……”
    父母吗……我心中冷笑那种父母也能叫父母?
    “庄老夫子,你知道你教的人是干什么的吗?莫青舲叫你来教我他的目的是什么?看到这样的我你应该明白了吧。”
    “惊蝶……你……”显然他对我这样直呼太子名讳的做法吓到了。
    “你们教我的四书五经全是放屁,您老人家教我乐理弹琴那都是为了增加情趣勾引男人!觉得我肮脏吗?后悔做我的老师吗?告诉您我就是太子大人花钱砸出来的婊子!”
    “别……别说了……”老人显然是受不了这刺激。
    院子口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听到有人喊道,“太子爷来了。”来的真快啊,我心中冷嘲。
    眨眼的功夫我看到莫青舲冲进了屋子,看到屋子里这分光景无论是他自己还是身后的贴身侍卫都一脸惊骇。莫青舲反应极快,把侍卫们喝出了屋子,一把关上了房门。屋子里的光线马上黯淡了下来。
    他走到我的面前,清冷的眼里那些万年不化的冰已经燃烧了起来。“就这么想死吗?”
    我耸肩,微笑,用他教给我的弧度微笑,咬字清晰:“不,我不想死。如果我想死的话,你现在见到的就是一句尸体了。不过这对于你也没什么损失,大不了在等一年寿辰而已,如果你太过气愤,你可以奸尸。”
    “惊蝶!”他惊于我的转变,“很好,比起之前日渐行尸走肉的你,现在的惊蝶更像我初见时候的你。”
    “如果可以我真不想回想起那个时候。”
    下巴被他钳住,我被迫仰头看他,这是惯用的角度,只不过这次我没有闪躲目光。
    他低头舔舐掉我唇上干涸的血迹,在我耳边厮磨,“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
    “在对这个世界彻底绝望之前,我不会再让自己受这种不必要的皮肉之苦。”
    “脸是谁打的?”
    “教我抚琴的庄老夫子。”我诚实的回答。
    莫青舲这才放开我,将视线转移到了屋子里另外一个人的身上。
    庄老夫子脸色铁青,全身颤抖,还抓着已经流干水的脸盆,刚刚的视觉刺激对他这个老人家来说实在是有点大。
    莫青舲侧着头开始考虑该如何处理这个打了自己宠物的老人。
    “别杀他。”我忍不住开口。
    莫青舲回头看我,挑眉。
    赤着身体走下床,环住他的脖颈,将身子贴了上去,点起脚尖,将莫青舲的头拉了下来,亲了上去,第一次主动的唇齿相依,微微张开口,邀请他。他的舌毫不犹豫的攻占了进来,我小心的触上他的舌,马上被他卷住拉扯了过去,仔细品尝。腰身酸软靠在他的怀里,他伸出手搂住我的腰将我拉近他,吻的更深了。在他的手开始越来越不规矩的时候,这个吻结束了。
    我喘着气直起发软的腰腿后退一步,认真的看着莫青舲。
    “这么想救他?”
    我点头。
    “理由。”
    “我喜欢他的琴声。”
    “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他的琴声苍涩,凝绝。很像十三岁的池斐卿。
    “随你。”
    “从今天开始,华素琴王庄语云你就做惊蝶的护邑吧。”
    庄老夫子跪了下来,叩首“草民领命。”
    这是我第一次学会用身体去换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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