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华年 作者:梨花落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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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咱们稍安勿躁。”

    彼时月上柳梢,积水空明,水榭里凉风习习,吹得四壁轩窗上垂落的粉紫色帷幕舞动如水,娟娘喃喃低语道:“小姐您当日催着舅老爷全家匆匆启程,原来也是为得这个缘故不成?”

    陶灼华轻轻点头,挟了片银耳苹果慢慢咀嚼着,嘴边的笑意空濛而深远:“她想要用我的亲人来拿捏,哪有那么容易。更何况便是不为这个,长公主还对舅父那位异族朋友十分感兴趣,三番四次地问起。若舅父不走,一定会落在她的手上。”

    彼时陶灼华发髻间依然绾了陶雨浓送的木簪,浓浓月华映上她的青丝鸦鬓,不施脂粉的眉目格外皎洁。她几次将手抚上那刻有芙蕖盛绽的沉香木簪子,却忍了又忍,没有向娟娘与茯苓吐露这个秘密。

    并非信不过二人,实在是这秘密太过震撼,她生怕二人带出一点蛛丝马迹,平白落入长公主眼中,更危及她二人的生命。

    “娟姨,有些东西该打点的,趁着这几日天气晴好,便与茯苓一同打点清楚。用不过多久,咱们便该启程了”。虽说大阮因着有何子岑的存在,在陶灼华眼中便如璀璨的暖阳,却终归是背井离乡。这一走便是经年,她心头依然有丝怅惘。

    娟娘点头应允,执起碧粳饭替陶灼华添了半碗,又拨了些给茯苓,自己只盛了半盏酸笋豆腐汤。瞅着桌上一色精致的菜式,心里却是灌了铅般的凝重。

    晚间回到自己房里,茯苓给陶灼华值夜,两人就着银烛做了些针线。陶灼华瞧见茯苓在替她自己绣着一块淡青的绸帕,忍不住拿过来细瞧。

    茯苓的绣工得自娟娘的传授,十分婉约细致。主仆几人都有个习惯,往往在帕子上绣有自己的名字。陶灼华瞧着上头寥寥几朵散梅,却有别样的温柔,不觉十分赞叹。她拿着帕子仔细寻找,没有平常的花边里寻到茯苓的名字,却发现反而藏在了一朵梅花间,不觉笑道:“好巧的心思。”

    茯苓咬着下唇笑道:“是娟姨的主意,说咱们如今在长公主府不得待见,日后去往大阮还不晓得是什么血雨腥风。若旁人栽赃咱们,难保不从咱们身边这些东西上下手,因此特意叫我换个绣法。待我绣熟了这个,重新替小姐绣几条新的。”

    前世的娟娘一味小心,却没有如今的心思缜密,陶灼华赞叹之余,心间涌上深深的感激,也有对前事的不胜唏嘘。

    那一年茯苓被染上天花救治不得,宫里头根本没有这种病毒,陶灼华言之凿凿茯苓是被人谋害,求德妃娘娘替自己做主,反被谢贵妃污蔑她想要祸害别人。

    太医们寻得那块沾有天花豆种的丝帕,与茯苓平日所用之物如出一辙,更有忍冬指认,她曾见茯苓将此物藏在匣中。因那一日陶灼华要去贺谢贵妃的生辰,茯苓忙忙取出掖在了自己袖中,分明是要对谢贵妃不利。

    茯苓一向用淡青绸帕,陶灼华认得她的绣功,见她帕子似是而非,虽怀疑并不是茯苓之物,却因帕子右角上赫然绣有茯苓的名字而无法争辩。

    ☆、第六十八章 家书

    陶灼华福至心灵,拿过茯苓的绸帕仔细思索,悄然说道:“往后不单单是帕子,便是咱们的衣裳,也须好好留个印迹。防人之心不可无,娟姨这份顾虑很好。”

    主仆两人来了兴致,取来一件陶灼华的衣裙,拿同色丝线在袖口的褶子里绣个小小的“灼”字,从外头依然瞧不出痕迹。陶灼华便吩咐道:“明日悄悄说与娟娘,咱们这次带走的衣裳一并绣上自己的字迹,往后到了大阮,依然处处小心。”

    茯苓脆生生应着,小心地将衣衫叠起收入柜中。瞧着时辰不早,便打水侍候陶灼华梳洗,再服侍着她歇下。

    陶灼华心间有事,睡得并不踏实,只是阖着眼睛假寐。待听得外头茯苓清浅又均匀的呼吸声渐渐响起,她才无声从炕上坐起身,悄悄点亮了炕桌上的烛火。

    将沉香木簪取下,陶灼华再将木簪上头抠成的菡萏轻轻拧开,将那张丝绢取出来。景泰帝托孤,朝中却无人可用,他只好拜托陶灼华将消息传出,请她寻找隐在民间的白虎与玄武,期待日后祝太子一臂之力。

    长公主如今峥嵘已露,比前世更早地暴露了她的野心。

    亡了大阮的并不是那位迟暮的帝君,而是妄想天下一统的瑞安长公主,从这一点上来看,他们完全可以是携手并肩的盟友。再想到一直表明态度,为了李隆寿想要与瑞安长公主为敌的苏梓琴,点点疑窦从陶灼华心间滋生。

    一石往往激起千层浪,往日不留意时,便不将苏梓琴迥异于往常的态度放在心上。如今她频频示好,陶灼华便发觉了她待瑞安长公主的些许不同。

    丝绢一读再读,其间隐忍的是一代帝王的不堪与压抑,陶灼华无声叹息,又悄然原样放入,再安静地插入自己的鬓发,这才阖了眼睛安心睡下。

    睡得似乎不浓,却有往事点点入梦,好似拨云见日,带给她一片空明。

    梦里的陶灼华又回到了前世,她在叠翠园里得到瑞安长公主的传唤,便唯唯诺诺随着菖蒲前去觐见。那时长公主正在见一位不速之客,丢了她一人等在暖阁。

    等得时间够久,陶灼华百无聊赖,瞧见铺着白狐裘座褥的软榻上搁着本未曾阖上的线书,她便将书拿起,随手翻了几页。

    是本乡间野史,讲述了则天皇帝最初在感业寺出家的轶事,陶灼华读得索然无味,却发觉瑞安长公主在里头标了好些红线,有些地方还有小字的批注。

    想是瑞安长公主心爱之物,陶灼华不敢往下翻,忙恭顺地将书阖起,又放到炕桌上,却被随后进来的瑞安长公主横眉冷目。

    瑞安长公主怒道:“果然是商贾之家的女孩子,一点儿教养也没有,平白随着嬷嬷们学了规矩。叫你等在这里,你便该安心等待,如何乱翻旁人的东西?”

    陶灼华不敢分辨自己已然等了许久,赔着小心道:“只是瞧着书未曾阖起,便顺手放到了炕桌上,并非有意翻阅。”

    瑞安长公主拿起书翻了翻,从里头寻出张折叠的字条,这才脸色稍霁,却已无心与她周旋,只随便跟她说了几句话便将她打发回去。

    出芙蓉洲时与那不速之客在码头相遇,陶灼华瞧得对方黄发碧眼,也留了一脸的烙腮胡须,到与从前在陶家见过的阿里木相似,不觉多看了一眼。费嬷嬷见她只顾着打量着陌生人,还捅了一下她的腰眼,低声斥责她不懂规矩。

    梦境历历在目,陶灼华再次张开了眼睛。

    一本野史,讲述的却是则天皇帝走上帝位的曲折之路。那片言薄纸大约是瑞安长公主心有感悟写下的字迹,可惜自己不曾瞧上一眼。

    与阿里木相似的异乡人早已遗忘在内心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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