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华年 作者:梨花落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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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自与同僚会合,守在排云殿门口苦等着祭祀的时辰。长公主却是携着苏梓琴去乾清宫请了安,坐了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便借口要预备祭祀大典告辞出来。

    景泰帝依旧在榻上不曾起身,他目光复杂地打量着苏梓琴的背影,忍下了心间的悠悠叹息,只眼望太子东宫的方向,喃喃自语道:“当真辱没了我的寿儿。”

    许三一直陪在眼前,听着景泰帝的叹息,认真劝道:“陛下常说,小不忍则乱大谋。往后太子坐拥天下,想要什么样的佳丽没有?陛下快别为这事烦心。”

    昔年定下的娃娃亲并非景泰帝所愿,这些年他一直努力拆散两人,却终归无功无返。本以为能借着这次大阮的强势送苏梓琴去往别国,断了李隆寿的念想,却又被瑞安长公主釜底抽薪。

    眼瞅着自己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景泰帝长长叹道:“朕已是无法左右大局,只希望祖宗在天之灵庇佑,让寿儿平安长大,满朝文武之中也能出几个血性之人,莫叫大裕就此毁在妇人手中。”

    将希望寄托于亡灵,对徒有帝君称谓的景泰帝来说,真是莫大的悲哀,除此之外却别无他法。在许三的扶持下,景泰帝颤颤巍巍下了榻,跌跪在佛龛前头铺着深紫色彰绒的蒲团上,面对阿弥陀佛的圣像深深叩下头去,祈求菩萨的垂怜。

    远远传来祭祀的钟声,那样地雄浑有力,渐渐响彻了整个宫廷。景泰帝蹒跚着踱到窗前,遥望举行祭祀大典的摆云殿,目光里流露出复杂的神情。

    许三费了好些力气才将景泰帝重新扶回榻上,主仆两人都累得呼哧呼哧喘气。许三平复了半晌,方低声说道:“陶家的小丫头昨日便到了长公主府,今夜瑞安长公主府里宴客,听闻西平候、东宁候都会参加。”

    景泰帝目光有些涣散,他无力地捶着床榻,恨恨说道:“食君之禄,不晓得为君分忧,朕只恨没早早撸夺了他们的爵位。”

    纵然有心,也是无力。景泰帝心间明镜一般,瑞安长公主这是要坐实陶灼华长公主府千金的身份,不惜拉着京中的勋贵说话。无奈他已是强弩之末,根本阻止不了事态的发展,只能对许三说道:“你悄悄传郑贵妃来说说话。”

    许三领了命,自去漪兰宫传话,不多时郑贵妃便着了身宫女的衣服,由乾清宫的后门进来。她行了礼走到景泰帝身旁,瞧着榻上人瘦成一把骨头的病态,便是眼圈一红,却勉强笑道:“陛下今日气色到比从前更好。”

    ☆、第三十八章 主仆

    明媚的娇阳斜斜穿透雕花的窗棱,却无法驱散笼罩在帝君二人心头的阴霾。

    郑贵妃方一开口,已带了哽咽之音,慌忙背转了身。

    “心兰,咱们老夫老妻,说这些套语做什么”,景泰帝深情地凝望着她,再拍拍榻边,示意郑贵妃落座,还拿枯瘦如柴的手握住了郑贵妃的柔荑。

    郑贵妃低低应着,嗓间全是梗塞之意,只怕景泰帝难受,面上一直强言欢笑。她挨着景泰帝坐下,又贴心地替他盖上薄被。

    景泰帝干咳了两声,加快了语速道:“咱们长话短说,趁她今日无暇顾及朕这里,有些话朕要早早交待于你,你日后也好心中有数。”

    嫁进宫内时,郑贵妃不过二七年华,转瞬间便在宫里过了二十余年,从小小的美人熬成贵妃,与春景泰帝之间也有了深厚的情谊。

    先皇后过世后,本是郑贵妃位子最尊,她奉景泰帝之命打理后宫,后来大权渐渐旁落,两人反被瑞安长公主制约。

    如今两个人说话到要瞅着瑞安长公主不备,郑贵妃终是忍不住,睫毛轻轻一颤,低低垂泪道:“是臣妾辜负了陛下所托,好好的后宫弄得乌烟瘴气。”

    “连朕都逃不了她的魔爪,何况你一个妇道人家”,景泰帝略略劝解几句,便打起精神,将唇覆在郑贵妃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

    郑贵妃眸间悲喜莫辨,眼光十分复杂。有些喜悦、有些伤感,更多的却是忐忑与不安。末了,她坚定地与景泰帝说道:“兄长虽然屡屡受到排挤,这些年来一直不敢懈怠,依然希望有机会为陛下效力。日后太子若有星星之火燃起,臣妾一家必将全力助它燎原,郑氏满门为了陛下的江山,宁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心兰,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景泰帝握着郑贵妃的手举到自己唇边,无限怜惜地吻了一吻,再深情说道:“这些年咱们几乎不怎么往来,那贱人到少往你这里疑心。今日一见,还不晓得有没有以后,你谨记朕的嘱咐,这便赶紧回去,莫叫旁人发现踪迹。”

    宫内处处是瑞安长公主的眼线,两人下次再见面兴许便是在景泰帝的灵前。郑贵妃忍着心间悲怆,郑重地冲景泰帝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复又偷偷自乾清宫后门离去。她一身宫女的衣衫,幸喜无人发觉,又悄无声息回到自己宫内。

    宫里头暗流汹涌,仅有一条长安大街之隔的长公主府却是风平浪静。

    叠翠园里一早便有长公主那边的婆子轻扣门扉,说是长公主怜惜大小姐身子娇贵,往后不必每日晨昏定省,只别误了宫里两位嬷嬷的课业便好。又说了晚间的夜宴开在水阁,请大小姐务必准时前往的话。

    陶灼华尚未起身,菖蒲陪着娟娘去见了见,对婆子的话自然唯唯应答,娟娘又含笑送上一个装了银祼子的荷包,热络地说道:“大清早有劳您跑这一趟,咱们初来乍到,往后还承您多多照应。”

    几句话恭维得婆子满心欢喜,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婆子笑嘻嘻接了,又留下来喝了碗茶,说了些府中的琐事,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里间陶灼华早便张开了眼睛,听得廊下娟娘与那婆子的对答,晓得自己不必早起,乐得翻身再睡了个回笼。

    朦朦胧胧的,陶灼华开始做梦。好似梦到九天凤阙之上,瑞安长公主睥睨江山、俯瞰着群臣,太子李隆寿却阴郁地躲在一道珠帘之后,怅然地覆手而立。

    一忽儿是景泰帝垂死的脸、一忽儿是面目憔悴的苏梓琴、一忽儿又是狰狞的苏世贤,再往后便是青衫孤寂的何子岑,清冷地望着自己。

    “子岑、子岑”,陶灼华冲他深情的呼喊,再一个激灵便醒了过来。

    回思方才的梦境,除却对何子岑的无限牵挂,陶灼华又暗忖自己好笑,竟把瑞安长公主想像成了汉时馆陶长公主那般翻云覆雨的人物。苏梓琴从来趾高气昂,也有李隆寿愿意将她金屋藏娇,何曾有过那张愁苦的面孔?

    不过梦中瑞安长公主君临天下的影像太过清晰,陶灼华又忍不住咀嚼了几分,一丝疑虑化做种子,渐渐生根发芽。

    头有些闷闷地发胀,外头静悄悄再无人声。陶灼华又躺了片刻,却再也睡不着。瞧着外头已然天光大亮,她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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