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听暑假的生活尚且算规律。
    七点半起床,之后出门买早饭。他的,还有江声的。
    今天到家比平时晚些,回来时,已经过八点了。
    厨房里煮的鸡蛋也好了,倒了两杯牛奶,把打包好的馄饨装进碗里,摆好勺子。
    江听坐下来吃早饭。快吃完时,也不见江声下来。
    奇怪。
    他走上楼敲门,喊:“起床了。”
    她就从来不敲门,他可不学她那样。
    又敲了一遍,用了点力:“吃早饭了。”
    房内一阵响动传来,门被猛地打开,起床气犯了的人朝他喊:“敲敲敲,你知道我几点睡的嘛!”
    “不想知道。”他轻飘飘地答。
    “那就——滚!”她吼,欲关门继续睡。
    “买了馄饨,再不吃要发胀了。”
    “哪家的?”听到“馄饨”二字,江声的困意有些消散了。
    “你最喜欢的那家。”
    “喜喜?”
    江声最喜欢吃馄饨,尤其是二中门口的喜喜早点。馄饨皮薄肉多,咬起来还有弹性。可惜离家太远,上学时路过停下来吃一碗很方便,但假期就懒得过去。她整个暑假都没吃过,很想,很馋。
    “嗯。骑自轮车(自行车)去买的。”
    “今朝做老噶好啦?(今天怎么这么好啊?)”江声睡眠不足的大脑感到很懵,不解地问。
    夏天的单城早晨起就是高温,怕麻烦的江听竟然骑自行车去买馄饨哎!
    “不吃算了。”江听转身就走。
    “哎,吃的吃的!”转了转脑子,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喜笑颜开,说道。不枉她为了画那只蜻蜓画到一点才睡,光是卡纸就画废了五六张。
    等吃完早餐,他负责洗碗。江声负责擦桌子,擦完再吵吵他。
    就像现在这样,说着说着,她还唱起来了:“得你一弟弟,是我今生最大的心愿,祝你平安,哦~祝你平安~弟弟,姐姐爱你哦~”
    江声吃完心心念念的馄饨很满足,再回去补个觉就更满足啦。
    “谁要你当姐姐?”江听低着头刷杯子,漫不经心回她。
    “那我叫你姐姐好啦!姐姐,弟弟爱你。”江声能屈能伸,立马改口。
    “姐姐是女生,我又不是。”
    “姐姐只是一种身份*,我都没嫌弃当弟弟呢,”江声皱起嘴,朝他掀个白眼,说,“我才不稀罕当男的。”
    吃过早饭,江听上午通常会找边白渝玩。
    今天小白鱼去给执一姐姐抄作业;他决定去书房拼拼图。
    拼图是妈妈买的礼物,为了庆祝小孩子们期末考结束;爸爸带她们四个小孩去了一趟日本,吃吃喝喝玩了一周。
    江声补完觉找到他时,地上的拼图已经拼了四分之一。
    “我也想拼。”江声说。
    她自己的那副,在日本旅游回来后立马拼完了,妈妈把她拼好的画裱入画框,挂在客厅电视墙上。她真佩服江听忍到现在才拆开。
    江听挪了挪位子。
    她开开心心坐下。
    两个人果然快很多,到了午饭点,拼图还剩四分之一。
    楼下想起小白鱼的声音:“吃饭了!”
    “走吧。”江听说。
    午饭通常是在小白鱼家解决的。小白鱼的奶奶是厨师,爷爷也很会做饭。
    小白鱼的妈妈爸爸也很忙,幸好退休的奶奶爷爷会过来照顾他,顺带包了她们双胞胎的午饭。
    “作业抄完了吗?”江听问他。
    小白鱼苦着脸,向好朋友倒苦水:“下午还要去,执一姐姐巴不得我明天后天大后天都去。”
    “姐姐让你写什么?”江声凑过来,好奇地问。
    “你该问我没让我写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那你没什么?”
    “语文英语数学,物理化学,还有生物,我全都写了。本来只写选择题的,执一姐姐说,反正老师也不会认真看,让我把剩下的也写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真可怜,小白鱼变小苦鱼。”江声嘲笑。
    小白鱼爷爷做了鱼香肉丝,酸溜溜的,真好吃。
    吃过午饭,他会午睡一会。
    起来后继续在书房和江声拼拼图。
    江声放起了音乐,是梁静茹的《宁夏》。
    “宁静的夏天/天空中繁星点点/心里头有些思念/思念着你的脸”
    江声跟着哼起来,摇头晃脑地找一块适合的拼图。
    “你知道这歌在唱什么吗?”江听问。
    “不知道啊,”江声回,“我只是很喜欢开头的两句,会让我想起小时候和阿婆(妈妈的妈妈)乘凉看星星的时候。”
    那时候,阿婆拿着蒲扇,帮她赶蚊子。
    说来真奇怪,明明都抹了花露水,蚊子只咬她,江听一个包都没有。
    她挠了又挠,用指甲揿了一个十字也没用。
    她躺在竹椅上,指着天上密集的星星,其中有几颗特别亮,问阿婆:“阿婆,那是什么星座啊?”
    阿婆哪里懂啊,和她胡说一通。
    江声也不懂,也和阿婆一起胡说八道,嘻嘻哈哈。
    音乐快结束了,江声的声音传来——
    “你知道吗,我们四年级的时候,有一天不是玩捉迷藏嘛。
    “那会不知道轮到谁抓人了,我躲在殊殊家的窗帘后面,就是很突然地,我想到阿婆。
    “我想到,想到,阿婆有一天,会死。我只是这样一想,就很难受,然后我就哭了。
    “江听,你有这么想过吗?就是,要是有一天阿婆死了,我们该怎么办?”
    她有一颗柔软的心,他一直都知道。
    凑近了,好红的眼,好伤心的脸,手尖移走珍珠,安慰她:“阿婆会长命百岁的。”
    照例是在殊殊家吃晚饭。
    今晚温妈妈回来了,前两天去外地参加学术会议去了。
    小孩子们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是学术会议啊?
    温妈妈就和她们解释,大家坐在一个大教室里,有人上去念自己的写的作文,然后再来个人点评下那个人作文写得好不好。
    小孩子们“啊——”一声,恍然大悟。
    “今天做什么了?”江声拉着殊一的手,晃啊晃,今天一整天都没好和她见面呢,好想念。
    “和妈妈聊天呢,顺便监督小白鱼抄作业,嘿嘿。你干嘛了?”殊一也很想江声,手一直牵着不放开。
    “早上吃馄饨啦,然后拼图啦,看电视。”
    “晚上我妈妈开车带我们去逛街,怎么样?”
    “好啊,我已经带好钱了,嘿嘿。”
    今天是周六,晚上不播《快乐星球》。
    小白鱼问今晚玩什么。
    殊一说:“我们等会儿出门买好东西去。”
    “不带你玩,”江声两手捏住嘴角和眼下的皮肉,做鬼脸给他看,“略!”
    小白鱼看向江听。
    江听说:“我也去的。”
    小白鱼也想去,结果被执一拦下来,说要和他下象棋。
    其实是去给小白鱼买礼物。要让他去了,哪还有惊喜?
    ——
    姐姐只是一种身份:借用“女人是一种身份”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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