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四下学期的时候,我和家人讨论出了结果,先去报考看看研究所,如果真的幸运考上了就继续读下去,没考上的话就去面试工作。
    放榜日期是在六月初,原本不抱任何希望的我,却看到自己在正取名单中,于是我又惊又喜的拨了通电话给宋宇翔,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和他分享这个消息。
    「没想到你真的考上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要请客吗?」
    「再怎么说都是你请客吧。」
    「哈哈,不过今天不行,我还要忙实习,改天吧,请你吃一顿好吃的!」
    「我要吃很贵的!」我笑着说。
    之后我们又聊了一些生活上的琐事,约莫十分鐘后我从电话那头听到有人叫他的声音,大概是公司有什么事吧,于是我们简单的做了道别。
    因为前阵子在家备考研究所,几乎没有去学校,再加上去上课的时候宋宇翔都刚好在实习,自然地我们就没有碰到面。听系上其他人转述,他好像实习的很辛苦,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不过他本人说还算顺利,而且正式上班的时候薪水较同期的其他人高了一些,他认为很值得。
    不知道等我研究所毕业以后他的薪水会是多少,那时候他会找到另一半吗?还是会继续喜欢我呢?如果还爱着我的话,那真的很厉害呢。
    正因为我也坚持着爱同一个人,所以我才更明白那种得不到回应的痛苦,想到这里我的心又沉了一下。
    话说回来,宋宇翔到底是喜欢我哪一点呢?我好像从没问过他这个问题,该问吗?现在的我们适合探讨这样的问题吗?假如宋宇翔反问我的话,我肯定答不出来。
    当年的我到底喜欢宋宇翔哪一点呢?那是爱吗?至今我仍不明白那时候的自己对他有着什么样的情感,甚至,现在我也有点分不清楚自己对谢承瀚的想法是什么了。
    我爱着你吗?还是我只是习惯有你呢?
    掛掉电话后,我也传了讯息通知家人这个消息,其实我不清楚这是不是喜讯,不过很多人都说当学生是最幸福的,所以应该算是好事吧。
    对于未来,我还在迷惘,看着周围那些有了明确未来的人,我会不自觉地感到徬徨无助,听着他们说上班好累,我很羡慕,即便这不是什么好事,我还是会嚮往那样的生活。
    我好怕自己研究所毕业后还是不知道自己该往哪走,会不会这段日子来所灌注的时间、金钱以及努力,其实一点用处都没有?我真的好怕。
    明明应该感到喜悦的,心情却急速下降到最沉重的底部,按捺不住自己想逃避现实的衝动,我走出自己的住处,手上只有钱包和手机,开始在城市独自漫步。
    逃避现实的结果,是发现自己除了家以外,无处可去。
    最后我的脚步停在拾漆的门口,音乐声藉由楼梯从地下室传了上来,这里大概是我仅存的防空洞了吧。走下楼梯,推开木门,门上的风铃悦耳地响了几声,台上的乐团是我没看过的团体,主唱是女生,伴奏只有吉他。
    点了一杯海风,淡淡的药水味在我的嘴里散开,这是我在台北地区喝过最好喝的海风,其他酒吧的喝起来药水味都很浓,我不懂调酒,所以对我来说只有好喝与难喝的差别。
    「找到那个人了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的身旁响起,转头一看,是上次那个男生──那个被我怀疑是小时主唱的男生。今天的他看起来有打扮过,虽然一样是简单俐落的风格,但整个人气场就是不一样,上次看到他的时候只觉得是普通大学生,现在的他让我更相信他是主唱了。
    「託你的福,找到了。」我浅笑着,「那么你和那个女生呢?在一起了吗?」
    他笑了一下,随即无奈地摇摇头。
    看到他这样的反应后,我识相地不再多说什么。
    「亚朔,该准备了。」有个男生走来拍拍他的肩膀,如此说道。
    原来他叫亚朔啊。我在心里默默说着。
    「阿皓来了吗?」他问,见对方摇头后他继续说:「还在高雄?」
    「嗯,不过他有找到替代的鼓手。」
    亚朔叹了口长气,随后将木桌上的饮料一口饮下,当他和我说再见时,我忍不住问他:「你是小时的主唱吗?」
    「竟然被你发现了,这是秘密哦。」
    语毕,我还来不及回话,他就已经起身走向后台。我发现他笑起来其实蛮帅的,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有那样的长相还要戴面具上台,如果以真面目出现的话肯定会有更多女粉丝吧。
    那天小时发表了新歌《你若知晓》,台上只有亚朔一个人,他一面唱一面哭着,我想大概是因为那段痛苦的单恋吧。
    听着听着我也鼻酸了,同时地我发现台下有个长头发的女生也在掩面哭泣着,从侧脸看来是个长相白皙清秀的女孩,连这样的人都会痛苦的爱情吗?
    一想到这么完美的人也有同样的苦涩,我的悲伤似乎就被瓜分掉了。
    那个女孩没有听完整首歌就提前离开了,台上的主唱唱得泣不成声,台下好多人在替他说加油,同团的乐手也纷纷在一旁替他加油打气,整个酒吧瞬间变成温馨的加油大会。
    因为坐在门口附近的关係,不管店里有多吵,我都能清楚地听见木门被拉开时的风铃声。演奏途中门被打开了两三次,酒保都没说什么,歌唱完的几秒鐘后,又有人走进店内,不同的是酒保开口说了句:「好久不见,老样子吗?」
    「当然。」那个人这么说。
    听见他的声音后,我僵直了身体不敢轻举妄动,只敢偷偷地往那个人的方向确认自己有没有认错,然而事与愿违,我只能看到他模糊的侧脸。
    「你有没有认识的人家里可以借住?」他向酒保如此问着。
    「又吵架了?」
    「嗯。」他喝了一口橙黄色的酒,「我说想分开几天,他答应了,然后我就趁他去上班的时候把东西都收完,像逃跑一样跑出来了。」
    酒保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擦着玻璃杯,听他自言自语。
    「去公园发了一整天的呆,也考虑过要不要直接回老家去,不过想到爸妈以前绝望的表情,我就直接打消念头了。结果最后,我只剩这间酒吧。
    「来台北这么多年了,生活却还是只有他一个人,虽然说日子过得很幸福,但仔细想想却很不幸。这阵子我一直想到高中的事,那时候我有一个要好的青梅竹马,来到台北后我最想念的也是她,如果知道我现在是怎么生活的,她肯定会哈哈大笑吧。」
    我确定那个人就是谢承瀚。
    谢承瀚,你错了,我没有哈哈大笑,我很自责。
    我很自责当年为什么没有相信你的「我不会回来了」,我很自责来到台北后却不敢去见你,我很自责现在的我依然没有勇气对你说一句「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我最想念的人也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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