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盘根错节的藤蔓,黄宗一行四人找到了那个隐蔽的洞口,他们已经强撑了许久,走到这里实在都是强弩之末了。
    刚进洞口,关夫人就冲到跟前,问他们大当家的下落,“关…你们大当家呢?他怎么没回来,是不是在后面?”
    黄宗低下头不语,大当家死战不退,他真不知该如何同关夫人开口。
    “大当家不肯退,对面大军放火烧山,我们都被冲散了,不知他的下落…”叶韶华说的是实情,他们实在不知关鹏的生死。
    “什么?他,他竟然…”关夫人眼前一黑,感到一阵眩晕,差点没站稳。
    关沁忙过来扶起她,“娘,你撑着些,爹一定会没事的!”
    “那,那阿远呢?他不会,不会也…”被女儿扶起后,关夫人又问起穆方远。
    “远子哥与我们一起撤退,但是火烧得太大了,我没看清他去哪了…”小雀儿的回答,给关家母女留下了一丝希望。
    黄宗岔开了话题,将背上的陆行放了下来,“好了好了,先救人要紧!梁大夫,你快来看看阿行,他身上的箭头还没拔出来。”
    梁怀由南星扶着走了过来,举着火把去看陆行的伤势。
    “梁大夫,你快救救阿行吧,他都是为了救我才…”小雀儿眼见陆行陷入昏迷,既心疼又自责。
    身为大夫,梁怀首先检查了陆行的伤口,确定没有伤到要害后,方才安慰小雀儿道:“还好,没有伤到脏腑,只是…”
    “只是什么?梁大夫,你说清楚呀!”小雀儿实在心急,没等梁大夫把话说完,就赶忙追问,“他会死吗?”
    “只是听你们说的,天龙寨整个都被烧了,那我的药庐定然也不会幸免于难,如今这洞里没有药材,就算为他拔出箭头,我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梁大夫摇了摇头,他知道,只要剿匪大军还在外面,洞里的人们就不敢轻易出去,所以说去山里采药也是行不通的。
    “罢了,我先帮他拔出箭头。”医者仁心,梁怀没有放弃病人,先去做了他力所能及之事,“南星,去问问,有没有谁家带了酒的?”
    听了这些,黄宗与叶韶华也去帮忙,挨个询问洞里的寨民是否带了酒。
    小雀儿则守在陆行身边看顾,一脸担心地看着梁大夫取出匕首,“梁大夫,你能不能轻点?阿行他受不住疼。”
    “男子汉大丈夫,这点疼都受不了,还怎么护住你啊?”梁怀见小雀儿心焦,又出言宽慰她道:“你放心,我看了,这箭头上没有毒,只要拔出来止住血,很快就能痊愈了。”
    陆行短暂地清醒过来,伸手抓住了小雀儿的手腕,“小雀儿,你不要走…”
    “我不走,我不走!阿行,你忍着些,梁大夫要给你拔箭头了,疼的话,就咬我吧。”小雀儿不忍去看陆行狰狞的伤口,转头去问酒的事,“阿爹阿娘,可找到酒了?”
    生死一线,谁还会带着酒啊?寨民们纷纷摆手,他们连干粮都只带了几天的份。
    叶韶华打量了半天,总算找到了寨里的酒鬼江老头,其他人没有带酒那都是正常的,但此人嗜酒如命,不带酒才是怪事,“江老头,借些酒来,我知道你有!”
    “我?我哪有酒啊?二当家夫人,你可真高看我了!”江老头面色潮红,却还在谎称没有带酒。
    时间紧迫,叶韶华也不相同他废话,“一身的酒气,还说你没带酒?”
    “韶华让我来!江老头,听好了,你若还不拿酒出来,今日我女儿女婿出了什么事,我立马找你拼命的!”黄宗直接亮出底牌。
    江老头还想推脱,自己的半葫芦酒也就够喝一两日,全给了他们,他岂不是得受酒瘾折磨了?然而,二当家看起来是要来真的,他再不肯也得为小命着想。
    “罢了罢了,给你给你,就当我做善事吧,来日你可要赔我十坛子酒!”
    “一言为定。”
    既取来了酒,梁大夫就有了七成把握,拿刀子在火上灼了几下,又洒上一层酒,小心地剜开陆行的皮肉,去拔那满是倒钩的箭头,“我要拔了,陆行,你别乱动。”
    小雀儿按住了陆行的身子,眼泪却止不住往下流,“阿行,疼就叫出来吧”
    “小雀儿,你…你别哭,没事的,我会……”陆行话没说完,梁大夫就给他拔出了肩上的箭头,他疼得直叫唤,牙齿都快把下唇咬烂了。
    “唔嗯...”肩上一阵剧痛,陆行额头上冒出大颗的汗珠,指甲也几乎嵌进了泥地里。
    这个梁大夫下手也太狠了,陆行心说自己中箭都没这么疼,他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与自己有仇了。
    “长痛不如短痛,小伙子,下面我也给你拔咯!”梁怀倒不是与陆行有仇,他是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山洞里光线昏暗,也只有快稳准能保证不出错了。
    小雀儿见那血都飚出来,更不忍看了,说出来安慰陆行的话,也更像是在安慰自己,“阿行,很快,很快就好了,你再坚持一下。”
    梁怀又梅开二度,将陆行腿上的箭头也拔了出来,然后用酒浇上去,”先止血,我去洞口弄些药草来给你敷上。”
    被酒浇过后,陆行的伤口有种被灼烧的感觉,要不是顾忌洞里还有外人,他怕是早就疼得嗷嗷直叫了,真是欲哭无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包好伤口之后,梁怀又想起陆行这小子身份特殊,不比山野之人皮糙肉厚,遂叹气道:“老朽还是那句话,熬过今晚就好了,不过要是起了热,我可没法给他煎药...”
    “师父,我可以出去采药。”都认识这么久了,南星也不愿看到陆行就这样死去。
    “你出去把外头的追兵引过来怎么办?这洞里又不是只有他一人受伤,你要让我们跟着一起陪葬吗?”说这话的,是向来沉默寡言的卫寡妇,她不知为何如此激动,竟拉住南星的袖子,不让他出洞口一步,“你不许去!”
    “对啊,南星,你不能出去。”其余人也附和道。
    南星没有甩开卫寡妇的手,望了一眼难忍疼痛的陆行,“可是...”
    “我去,让我去!”小雀儿自告奋勇,“整个山头都要被烧了,他们一时半会不会来搜山的。”
    “你哪里认识草药的样子哦?小雀儿,你和南星一起去吧。”梁大夫并非不担心南星,可他知道自己的徒弟是一个重朋友的人,若此次陆行因他没有去采药而出了意外,他定是会抱憾终生的。
    就在此时,一身狼狈的穆方远带着剩下的几个寨民跌跌撞撞闯了进来,他们身上皆有深浅不一的伤口。
    见来人是穆方远,关夫人与关沁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迎上去扶他。
    “阿远!”
    “哥哥!”
    “阿娘,阿沁,我...”穆方远跪了下来,掩面自泣,“阿爹...不,大当家他,战死了...寨子,寨子也给烧了,神树都......”
    “什么?”关家母女几乎都要昏死过去。
    其余寨民脸上也不好看,大当家这个顶梁柱都没了,难道这回是天要亡他们天龙寨吗?
    南星与小雀儿泫然欲泣,可洞里有这么多伤患在,他们再难过也必须出去采草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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