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雨连天 作者:沉筱之

    分卷阅读380

    取下腰间匕首,颇为熟稔地切成数份,唤了人来分,又自取了两块,一块递给小山子:“难说,眼下是冬天,再怎么交战都是试探,今天也不算赢,只能说是打退,今冬他们该是不敢扰事了,等开春,大约要整军重来。”

    小山子听了这话,重重叹一声,连握在手里,方才还令他垂涎三尺的羊腿肉都似没了滋味。

    郝叔看他这幅样子,取笑道:“怎么着,小山子想家里的媳妇儿了?”

    此言出,一旁几个将士都跟着笑起来。

    小山子才十九岁,成亲不到半年就来了西北,听了这话,耳根子红得要滴血,嚷嚷着辩解:“想媳妇儿咋了?好不容易娶个媳妇儿,谁还能不想么?不信你们问问南总旗,问问他想不想自家媳妇儿!”

    一群人听他这么一说,目光不约而同朝朱南羡看来。

    朱南羡还在分羊腿肉,手里动作一顿,他看小山子一眼,篝火在眸中绽开一朵星花,点了一下头:“想。”

    另一名将士又取笑道:“你想你的媳妇儿,把南总旗扯进来干啥,我看你啊,小小年纪的——是想脱了裤子抱着媳妇儿睡觉!”

    小山子一张脸霎时红得跟血烧似的:“你、你,南总旗您给评评理,他说这话,臊不臊得慌!”

    那将士理所应当:“都是男人,谁还不知道谁,有啥好臊的!”

    朱南羡没忍住,跟着一群人一起哈哈大笑。

    他们这里说着话,那头有一个参将模样的走过来,众人一看,竟是常跟在左将军身旁的李参将,忙要起身行礼,李参将抬手压了压,意示免礼了,然后对朱南羡道:“南亭,左将军叫你过去一趟。”

    朱南羡将割羊肉的匕首往小山子手里一塞,拍了拍他的肩,起身随李参将往军帐而去。

    得到帐内,原本有些无状的李参将步去左谦与茅作峰身后,与他二人一起毕恭毕敬地对朱南羡行了个礼——方才在将士面前,为不曝露晋安陛下的身份,他不敢对他做出恭谨姿态。

    朱南羡脱下绒衣大氅搁去一旁,露出里头一身天青色曳撒:“怎么,有要事?”

    军帐是连帐,一道帘子隔出里外两间。

    左谦看了那帘子一眼:“京里来了人,说要求见陛下。”

    话音落,帘子便被被人掀开,阙无走出来,对着朱南羡行了个礼:“晋安陛下。”

    他腰间别了一把刀,背上似还另带了一把兵器,被黑布裹着,瞧不清究竟是什么。

    朱南羡的目色沉下来,他没应声,步去一方案几前坐了,挪开面前的酒坛子,这才问:“朱昱深让你来的?”

    这话出,左谦与茅作峰都戒备起来。

    朱南羡看他二人一眼,道:“你们出去吧,我单独与他说。”

    茅作峰一急:“可是——”

    他们这些人,都是将领出身,早年卫所之间调动频繁,彼此的本事如何都一清二楚,阙无武艺极高,在军中几无对手。

    左谦将茅作峰一拦,拱手道:“那末将与茅子就退在军帐外候着,陛下若有吩咐,唤一声即可。”

    言下之意,阙无若敢对朱南羡动手,都是习武出生的,他们这么多人还治不了他一个么?不瞧瞧这是谁的地盘。

    朱南羡点了一下头,待左谦二人退出去,才道:“说吧。”

    阙无道:“陛下遣末将前来西北,是让末将把一桩旧事的实情告知晋安陛下。”

    “我为何在从明华宫的大火中脱身?”朱南羡看着案几上的酒盏,眼皮都没抬,“或者说,柳昀,亦或是他朱昱深,为何要留我性命?”

    “是。”阙无点头,“晋安三年,陛下您原在西北,之所以独自返京,是因为您得知苏大人被软禁于柳府,性命难保。陛下您可知道,苏大人为何会被囚禁在柳大人府中?”

    朱南羡沉默不言。

    与苏晋的重逢太匆匆,她又似乎不愿提及当年事,他便也没问。

    “苏大人之所以去柳府,是为还一枚玉玦。”阙无道。

    “玉玦是柳大人的父亲,柳老先生赠给苏大人的。相赠时,只说柳谢两家是世交,权当长辈给晚辈的见礼。但实际上,玉玦是一对,另一枚在柳大人手上。也就是说,柳老先生给苏大人的玉玦,依规矩,其实是该赠给柳大人的结发妻的。”

    第261章 二六一章

    朱南羡扶着酒盏的指节动了动, 一瞬握紧,又一瞬松开。

    “苏大人收下玉玦时,并不知情, 后来晓得柳老先生赠玉别有深意, 当即便去柳府归还, 这才被柳大人拿住绝佳时机, 将她囚在了柳府书房。”

    朱南羡怔然——苏晋被迫就范,竟是因为这么一桩看似不起眼的小事。

    他此前一直困惑, 当年他们与朱昱深已势同水火,阿雨为人谨慎, 冰雪聪明, 如何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被掳去柳府?如今听阙无这么一说, 全然想得通了,阿雨虽伶俐,但在情义二字上,心思极纯极净, 她早已与他私许终生,怎可另收旁人的定情物?何况, 在她心深处, 始终对柳昀存了一份抹不去的信任与仰慕, 不信他真的会害自己。

    “我听闻, 柳老先生与柳昀的关系并不算好, 父子之间, 若非老御史调和, 这些年恐怕几无往来,既如此,柳老先生怎么会知道柳昀对时雨的心思,还以玉相赠?时雨收下玉后,倘无人相告,又怎会得知玉玦原该是一对?”

    这不像是柳昀的手笔,他不会拿自己的私事做文章。

    阙无道:“晋安陛下问到要紧处了,这就要说到一个人,文远侯。”

    “柳大人对苏大人的心意,是文远侯告诉柳老先生的。苏大人为何会得知玉玦是一对,亦是文远侯寻了个时机进宫,‘随口’与苏大人提的。还有一点,柳大人日无暇晷,为何会这么赶巧,在苏大人去柳府还玉时,恰好也回了府?因为文远侯说要去杭州,嫌路途聊赖,请柳大人回府为他取一卷孤本,柳大人回到柳府后,撞见苏大人,全然明白过来,这才一不做二不休。”

    文远侯,齐帛远。

    朱南羡心下凝然,是啊,他怎么把这号人物忘了。

    这个满目慈悲,年近古稀的书生。

    昔父皇开朝,身边三位谋士,谢煦,孟良,齐帛远,他们能在群雄逐鹿,英杰辈出的乱世中,百算千谋夺下江山,饶是看上去一身霜雪儒意,哪个会是简单的人物?

    何况齐帛远是谢煦的至交,是阿雨的尊长,她对这样的人,从来不设防。

    只是她忘了,齐帛远非但是她的尊长,也是柳昀与朱昱深的恩师。

    历经谋天下,诛功臣,故旧尽散尽亡的老书生,早就心灰意冷,根本不在意龙椅上坐的是朱家哪位子嗣,也是拗不过这一辈子悲天悯人的脾气,不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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