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
    被刑事拘留不足两日,犯罪嫌疑人晏伯山就被取保候审了,当然,这是他的公民权利,即便证据再充分,也是没办法的事。
    可华润集团却因此重重受创,一些正在进行中的大型项目也暂停了,原本炙手可热的强盛企业如今人人提起都讳莫如深。
    许是知道自己大势已去,被保释出来后晏伯山也没再去过公司,只是派了秘书和其他股东暂时坐镇。
    据说这老家伙被拘留期间几度发疯,知道是亲儿子报的案后更是被气的差点背过去——晏承做事隐蔽从未露出过马脚,又因为血缘关系深得他心,在晏伯山眼皮子底下搜集他犯法的证据,他竟然毫无所觉。
    以至于指控突然发生,他甚至都来不及想办法自救。
    秦招招没功夫管他,手握恒远所有股份,她顺理成章地坐上了董事长一位。
    她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以铁血手腕整治了那群吃里扒外的晏伯山的走狗。
    恒远高层一夜之间经历了大换血,那些从秦招招回公司就开始各种排挤她、热衷于捧晏伯山臭脚的人请辞的请辞,解雇的解雇,毕竟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手里的股份转了一圈儿,最后竟然回到秦招招那儿了。
    留下的人里除了李邈,还有几个在她收购股份时聊表善意、早期立场也算中立的。作为回报,秦招招也将他们原本持有的恒远股份如数归还,并由他们几位提拔了可用之人。
    虽然高层的位置空了一大半,秦招招却是从未有过的安心。
    做完这一切,她还没忘了——晏承推举她为华润首席执行官的决定虽然被华润董事会及晏伯山本人全票否决了,但她现在好歹也是华润的二股东呢。
    这会儿整个华润正是上下人心惶惶,人人自危的时候,她懒得过去凑热闹,等晏伯山真进去了,她自然有大把的机会打入敌人内部。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嘛。
    “咚咚”两声,是夏琳敲门的习惯。
    “进。”
    夏琳笑眯眯地进来了。老板一人得道,她也跟着鸡犬升天,现在公司里的人谁见了她都要毕恭毕敬地叫一声“夏琳姐”,她不高兴才怪。
    “秦总,人事部给您招聘了一位特助,是这一批应聘者中履历最优秀、最出类拔萃的,他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您要把他叫进来问话吗?”
    “让他进来吧。”秦招招语气淡淡,心里盘算着待会儿去趟医院——尹衡早上给她发消息,说晏承今天出院,问她能不能抽空去医院看看。
    他们两人现在关系微妙,但说到底他将恒远还给她了,又耗费心力苦苦筹谋把自己的生父送进监狱,再说他和晏伯山沆瀣一气都是她的仇人,她自己都心虚。
    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来人步伐平稳,秦招招一抬眼,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愕然:
    “晏承?”
    他不是在医院吗,怎么忽然来这儿了?
    休养了整整一周的晏承面色已经恢复了七八成,加上他和秦招招关系有所缓和,心想事成自然精神百倍,又变回了以前那个天之骄子的模样。
    “早上就出院了,我猜你在忙,就没让尹衡告诉你。”似乎是看出秦招招心中所想,晏承直截了当地解开她的疑惑,“……要是他自作主张跟你说了什么,你别见怪。”
    ——刚刚掌管恒远,她一定忙的颠三倒四,能偶尔去医院看看他他已经很知足了,不奢望她时时刻刻都能记挂他。
    晏承心想着,把自己准备好的简历放在秦招招的办公桌上,“我今天来,是来应聘你的特助的。”
    “………”
    凝滞两秒后,秦招招皱眉,像是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他堂堂的集团继承人不做,跑来应聘她的特助?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还是那段时间心力交瘁到把脑子也熬坏了?
    不怪秦招招诧异,晏伯山的案子日后审理起来,按照法律华润一定要作变更登记;即使是被自己的亲儿子背刺,除了晏承以外举目无亲的晏伯山也不会把公司白给其他人——大概率还是要把华润交给晏承,至少这样华润还姓晏。
    “据我所知,华润驳回了你的辞职报告和推举函,所以你现在依然是华润的CEO,”她顿一顿,“……只要你愿意回去。”
    “我不回去。”他声音有些冷清,但看向秦招招的眼神却是热切的,仿佛等这一刻等了很久了。
    “我现在孑然一身,不是什么华润的晏总,我就是我自己,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只是应聘你的特助。”
    “至于那些所谓的继承权,华润集团CEO的身份,我统统打算放弃。”他语气轻巧,仿佛那些东西不过是不值钱的身外之物。
    明明这份继承权代表着华润旗下无数的子公司和股份资产,代表着一个几辈子都挥霍不完的天文数字,可晏承竟然说放弃就放弃了?
    扪心自问如果她是晏承,她一定不会为了一个根本不知道爱不爱自己的人放弃这一切,甚至保险起见,她可能还会斩草除根、赶尽杀绝来以绝后患——就算爱,她也不可能放弃,没有人能让她做到这种地步;甚至就在华润出事前一天,她还在李邈面前信誓旦旦地表示晏承对她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毕竟自私利己才是人性,她以前从不相信有人能克服人性来割肉喂鹰,所以她也一直觉得晏承在骗她;但他真的这么做了,为了和晏伯山彻底割席,他可以放弃自己拥有的一切。
    秦招招目光复杂地盯着晏承,似乎是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晏承笑了笑,语气软了两分:“别这么看着我,我真的决定了。”
    “……这些年我在华润,也算小有历练。我打算白手起家另开一家公司,或许和华润比起来小得不值一提,但至少我不用再依附晏伯山而活。”
    “不过你刚就任董事长,很多事情处理起来还没有经验,我担心你,所以想从旁协助。等你这边慢慢稳定下来,我再安心发展自己的事业。”
    他顿一顿,定定地看着她:
    “只要你愿意相信我。”
    秦招招沉默了很久,直到晏承眼里浮现出淡淡的疑惑,她这才看着他轻声开口:
    “我相信你,我也很感动你思虑周全,为我做到这种地步,但是晏承,我拒绝。”
    晏承神色一怔,“你听我说,你现在……”
    “你听我说。”秦招招神色淡淡地打断他,“……我是没有经验,但我也要一步步靠自己走下去来积累经验;我当然不可能每次都成功,但失败也是通往成功的其中一步。”
    “当年我爸爸还活着的时候,他也一力护着我,可是他死了,我连抵抗欺压、撑起恒远的能力都没有。我活了二十岁才明白,没有谁可以一辈子活在别人的羽翼下,人必须要栽跟头才能学会长大。”
    “所以这次,我想靠自己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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