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葆斌又闻耳边有人叫唤,猛地惊醒,见自己仍在洞里,哪有旁人,想道:「这些年每晚作梦都会听到有人叫唤,醒来却不见人影,这洞里除我之外,也只有那把雪凛,总不会是它在叫我吧!」
    又想:「那老怪天天挡在洞口,每当我尝试出洞,却又把我打回洞里,却不杀我,仍每天供我三餐,也不知外头已过了多少寒暑,这下我还没发疯,倒也是件奇跡!」
    再想:「这些年来我呆在这寒洞之中,把这炼焰焚火功下半部都练了,也算略有小成,义父敎我的孙子剑法虽然也都以手代剑笔划过了,但手中没剑就是施展不出这剑法威力,可那把雪凛又碰不得,还是拿那老怪没輒。」
    想到此处,韦葆斌只觉心灰意冷,然而这些年来,一旦有此念头,心中总会浮现多年不见的水袖儿、连沁大小姐、新儿的面容,幻想她们就在身边,耳朵回绕她们的鶯鶯话语,鼻头飘来他们身上阵阵香气,当下又有活下去的动力,便起身运功,振奋精神,又暗想:「与世隔绝这般长久,除老怪之外没见过别人,真想见见其他活人,想当初在老爷客栈打杂,每天都有新面孔,其中也有像捕快庄圣、义父孙牧、王八猪脑黄贯英这样的奇人,可这下都见不到了。」
    韦葆斌想到此处,心思一转,自问道:「不知我是想见水袖儿多些?新儿多些?还是连沁多些?」转念再想:「我想见她们,难道她们便想见我?」韦葆斌笑了笑,看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颇是愚蠢,便暂且拋开杂念,潜心练功。
    又听洞外传来呼啸之声,道是怪人再次袭来,这几年若韦葆斌一阵子不往洞外试探,那怪人便自行杀来,韦葆斌久而久之也就习惯。韦葆斌几年来潜心修练炼焰焚火功,内功修为堪称绝顶,但眼前怪人也非易与之辈,何况韦葆斌除剑法之外,并无其他外功,所有拳脚招式,皆从剑法自行揣摩而来,或者临敌之际胡乱出招,要胜怪人谈何容易,便觉这怪人武功深不可测,自己恐怕一辈子也追他不上,要在这无人寒洞住上一生。
    「不行!」韦葆斌在怪人尚未进来之际,兀自叫道:「大丈夫有仇未报非君子也!今日我韦葆斌就算要跟你拚命,也要杀出重围。」旋即气走全身,提步迎战,怪人看韦葆斌今日精神抖擞,甚是高兴,出招更加凌厉,转眼间两人已过百招,一时难分轩輊。
    两人过招数年,对战已然不下百次,每次过招以后,韦葆斌皆会默想方才打斗情景,再辅以兵法,欲从中想出破解之道,几经思索之后,兵法之理早已烙印在心中,因此每打完一场,韦葆斌武功就更上一层,几年下来,即便到外头与当世高人对战,也已能有所作为,然而此事他自己却未曾得知,同时韦葆斌对这怪人武功,逐渐拿捏出个分寸,战胜之事其实指日可待,但就差临门一脚。
    那怪人攻的甚是激烈,可韦葆斌心中早有谋算,边打边退,引怪人进到山洞深处,嘴里喊道:「死老怪,今天我韦葆斌不跟你做个了断,便要跟你姓也在所不惜。」说罢,韦葆斌暗自好笑,想道:「跟这怪人认识许久,也不曾听他说话,如何知道他姓什么。」
    越近山洞深处,气温便越显寒冷,怪人受到影响,动作渐渐缓慢,韦葆斌见计策奏效,攻的越急,「转石千山」一式猛然发出,此式又从孙子剑法一十三招转化而来,双手若弓,瞬间迸发,势如张孥,节如发机,攻的敌人措手不及,辅以韦葆斌体内深厚内力,威力之强,不可限量。
    怪人见样,知躲避不过,便也提掌拍来,两人对战数年,怪人经验丰富,总能略高一筹,平常单比外功,韦葆斌自然难以得胜,但今日韦葆斌下定决心,便将这些微差距又拉近了一些,终于逼得怪人与其首次对掌,若要强比内力,怪人终究非是神魔教绝顶心法的对手,且此时身在寒洞之中,全身功力难以施展,而韦葆斌有至刚神功护体,如鱼得水,顿时将怪人内劲压了过去,怪人眼看要输,急忙想收功脱身,可韦葆斌哪里答应,又提运真气,硬是推给怪人。
    内劲在两人双掌纠缠,霎时两人四掌竟然紧黏难分,怪人心中焦急,脚步不停转动,欲远离山洞,韦葆斌猜出其意,马步站的更是沉稳,不动如山,怪人脸上露出难过表情,又是呼啸一声,竟抬头往韦葆斌撞来,韦葆斌其心甚坚,见怪人撞来,也举头撞去,两人相撞,额头皆喷出鲜血,四掌随即分开,怪人连忙爬起,便往洞口狂奔,韦葆斌正要追上,只觉耳边又响起呼唤之声,往声源一看,那雪凛剑竟绽放强烈冷光,韦葆斌想道:「难道这几年确是你在唤我?可我万万碰你不得。」转念又想:「几年来我内功已精进不少,焚火功想来未必会输。」
    当即运起热劲,一把抓住雪凛剑,果然万道冷气鑽将进来,韦葆斌强运内力,又以数倍热气硬压回去,猛然再一使力,雪凛剑应声拔出,只见剑锋冷光骤现,人剑彷若一体,瞬间洞内寒气尽收剑底,剑柄也不再如此冷冽,韦葆斌笑道:「今日真是大喜之日,打跑了那老怪,又得此剑,我得趁此时赶紧离洞,否则更待何时?」旋即快步出洞,也不见怪人来阻。
    韦葆斌盼了数年终于重获自由,心中只掛念着那三名女子,但怎知自己身在何方,只好先行下山,望能寻获人跡,再上前问个明白。甫至平地,远远望见前方有一村落,韦葆斌便往村落而行,盼能问出个结果。
    走进村落,却未见半点人影,韦葆斌仔细观察,暗忖:「瞧这住家,颇是乾净整洁,不似无人照料,怎会一个人也不见?」韦葆斌心生怀疑,只能缓缓向前再探,突见地上有块破布,便随手捡起,将雪凛包覆在其中,暂盖其锋。
    又再往村落深处探去,见一庙宇,韦葆斌走了进去,暗道:「原来又是土地公公,想当年在破庙中曾受您照顾,今日重逢,竟已隔数年之久,就让弟子韦葆斌再拜禰一拜。」韦葆斌想起这起年灾厄重重,却始终大难不死,心存感激,虔诚地合掌连拜三下,又想:「看香炉之上香火鼎盛,显然此村必有人在,到底村民都躲到何处?真是奇怪!」
    韦葆斌带着雪凛,步出土地公庙,前脚方才踏出,却见上方竟有大网撒落,眾多村民天罗地网包围过来,韦葆斌反应极快,赶紧向庙内一躲,避开了大网,但村民也早知有此一着,十数条麻绳飞射过来,团团将韦葆斌给捆住,韦葆斌此时想抽剑断绳,可为时已晚,两手已然受制。
    有一村民满脸怒色,喝道:「臭叫化子,幸亏土地公有眼,总算引你进到我们设下的陷阱,这下你就算是大罗天仙,也插翅难飞啦!」
    韦葆斌心想自己几年来从未下山,这干人怎会说得彷佛已经见过自己,又是茫然不已,口里骂道:「他娘的!你这虾子满口胡诌,我要是大罗天仙,还容得你这瓜批乱来?」韦葆斌情急之下,不禁骂出几句四川方言,一举将这几年从未说话的闷气宣洩出来,心情特爽,可此举当真激怒眾多村民,乱棍应声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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