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说出来只有一个意思了,如果翁卯卯没有受惊,江砚书会脱口一句爱吃不吃,可她受了惊,又未能好好柳惊,说出这句冷冰冰的话来她会无限伤心难过,保不齐明天就去翁御哪儿打悲。
    翁御是一只不折不扣的年兽,凶猛威武,张嘴喷团火就能把一个村子烧个干净,要让他知晓翁卯卯在这儿吃了屈气,他哪能坐视不理。江砚书在心里权衡利与弊后,叹了声气,道:“我喂你吃就是了。”
    “谢谢道长!”就等着江砚书这句话的翁卯卯如愿以偿后,笑得两只眼睛只剩下一条缝,因为高兴,身上每一根毛发都在蟾光之下发光。
    受了惊吓后翁卯卯的四肢和蔫了的蔬菜似的,老得走不动路,江砚书只得抱着她去吃年夜饭。道院里加上翁卯卯和江砚书,总共不过八人,人不多,索性就坐成一桌,又恰好是八仙桌,一边坐两人,并不会挨挤挤的,而江砚书和翁卯卯自是同坐一边。
    上了桌后,江砚书给翁卯卯的脖颈处系上一方松绿的花布,免得吃饭时她的嘴里漏出油水和饭粒,把自己柔顺光亮的毛发弄脏。
    江砚书面前的筷子几无动过,忙着给翁卯卯剥虾挑鱼骨,还得给从螺壳里挑出里头的肉。这些做完也未能清闲下来吃饭,翁卯卯想自己吃饭只能和狗儿那样吃,她不乐意,就是要让江砚书用勺子喂自己吃。
    “道长,上一口吃的就是饭,这一口要吃肉了。”递在嘴边的勺子装着一口白花花的米饭,翁卯卯扭头不肯张嘴。
    翁卯卯的吃饭习惯是一口饭后得一口肉进嘴里,这样吃着嘴里才有油香,江砚书知道她的习惯,但饭都在勺子上了,再说了,先多吃一口也无碍:“反正最后肉都进你的嘴里,待会儿连续吃两口肉就是了。”
    “好吧。”翁卯卯不情不愿地张开嘴。
    翁卯卯还有别的习惯,一口米饭咀九次,一口肉肉嚼十二次,嚼不够次数那口内的食物就无法烂成泥,吞咽时就会卡住喉咙。
    知灵与其他弟子大眼瞪小眼在哪儿看自家师父喂一只年兽吃饭,咀嚼着饭菜的嘴欲言又止,如此亲密自然,这二人之间果真有什么私盐私醋。
    知灵在一旁看了许久的热闹,他不似其他弟子那般能把话忍住不说,脑子里想到什么嘴里就要说出来:“师父,您直接把肉和饭混成一盘,然后让她张大了嘴巴,您直接一盘倒进去就是,反正她的嘴大。”
    “呵,我倒也想。”江砚书嘴上说着话,手上继续喂翁卯卯吃饭,“但是倒进去她就噎死了,她牙口不好。”
    翁卯卯是一只年兽,却颇爱吃水里的玩意儿,因为水里的玩意儿肉质柔软,她嚼得动,陆地上走的和天上飞的玩意儿她几乎咬不动,明明有着两排尖利的牙儿,却比无牙的老头儿吃饭还麻烦。
    知灵的建议江砚书不是没想到,但想到了又如何。
    “啧,这真是年兽?”其中一位弟子闻言,略有些吃惊。
    “我、我虽然牙口不好,但确实是一只年兽。”江砚书当众揭她短处,翁卯卯羞恼起来,不过江砚书说的是实话,她解释时有些底气不足了,吞下食物后,偷腔道,“从我的名字就知道,其实我还是很凶猛的。”
    “翁卯卯。”知灵念着她的名字好几回也不见得名字里有什么玄机,“念快了不就是翁猫猫,哪儿凶猛了?”
    这话翁卯卯不爱听了,蹭的一下站起来,挺着胸膛大声解释:“我是兔年生的,是卯兔啊,你没听过兔急了也会跳墙这句话吗?然后卯字是十分凶恶的字,两个卯,凶恶翻倍,如果我不凶恶凶猛,哪儿能承受得起这个名字呢?”
    说着,她前爪一立,稳稳地搭在桌沿上:“翁卯卯就是凶猛的。”
    “坐下吃饭。”翁卯卯忽然站起来,吓得江砚书手里的碗差点儿打碎,“你觉得你承受住了两个卯字吗?瞧你这弱不禁风的身体,还敢说承住了?”
    “哼。”翁卯卯这下没有底气再解释了,鼻管里哼几声表示自己不服气。
    江砚书不恼,一面念叨一面把饭和肉都喂进翁卯卯的肚子里,她吃饱喝足后自己才开始动筷吃已无热气的饭菜。
    喂翁卯卯吃饭是今日第一件麻烦的事儿,第二件麻烦的事儿是入睡前得给她刷牙洗面擦爪子,这些做完了还用玫瑰油给她梳理毛发,伺候了一只年兽一个晚上,江砚书肚皮里都是闷气。好在翁卯卯是只有礼貌的年兽,每一件事做完都会笑嘻嘻地道谢:
    “谢谢道长。”
    “道长你最好了。”
    “卯卯明年还要来您这儿。”
    “道长,卯卯想吃橘子,您能不能给卯卯剥点橘子,剥橘子可有趣了,那橘香能透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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