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了。
    我连续做了几次深呼吸,尽量让脑袋放空,什么都不要想。
    我衝上楼梯,立马打电话给胡子越问他在哪。响了几声之后接通了,胡子越却没有说话,好半天才开口说他被抓到顶楼去,现在正想办法把门打开。我说我手上有铁锹,可以赶过去救他出来。
    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在往楼上走的途中了,可是走到一半,突然感觉头一阵剧痛,等我缓过来,眼前的景象已经跟方才完全不同了。
    地板、楼梯,墙上全都是血,楼梯扶手上垂掛着一些不明的肉块,几个浑身白色的人影蹲坐在角落,两个窟窿一般的眼睛正盯着我看。
    「呜咿!」我捂住嘴不让自己尖叫出来,连忙把眼睛闭上:
    「胡、胡子越!我、我看到了噁心的东西啊!」
    『什么东西?』
    「全都是肉、肉块……好多血……怎么办!」
    我感觉自己的声音在发抖,眼泪几乎要流出来了。从拿到阴阳眼到现在,什么奇葩的东西都见过了,可面积这么大、数量又这么多的还是头一次。而且那些东西,正不断地朝我靠近,我一步步往后退,终于退到了墙角无路可走。
    『闭上眼睛继续走,你现在看到的一切都不是真的,那些鬼想阻止你来找我。』
    「闭上眼睛?」
    『对,闭上眼别睁开。还有,你知道叩齿吗?』
    「那是……什么?」
    接着,胡子越以非常快的速度唸完这句话:若路却不祥,当打天鐘;若经凶恶、避邪则搥天磬;若存思念道,致真召灵,当鸣天鼓。简而言之就是道士把牙齿交互相叩视做修行练气的辅助,叩不同地方的牙齿有不同的效果,胡子越让我把脑袋放空,闭上嘴,叩左边的牙齿,说这样可以集中精神,不让那些鬼藉机上我的身。
    意思是,他要我叩齿来自保。
    我这才想起来,刚才听见胡子越发出像是发抖般「喀喀」的声音,应该就是他在叩齿了。我照着胡子越说的,闭上眼睛,紧握着扶手一步步往上走,我不敢走得太快,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摔下去。
    我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叩齿上,尽量不去感觉其他的东西,但仍忍不住分心了。耳边回盪着奇异的话语声,一下子是小孩子,一会又变成老人,彷彿有许许多多不同年龄、性别的人站在我旁边,对我指指点点。
    不知走了多久,我终于摸不到楼梯的扶手,代表顶楼到了。
    我睁开眼睛,确定没有奇怪的鬼之后,举起铁锹把门撬开。
    嘎──
    门开的瞬间我傻住了,眼前的胡子越竟然满手是血,我以为又是幻觉,闭上眼睛甩甩头,再看还是一样。
    「你的手怎么回事?」
    「刚想硬把门掰开,弄掉了一片指甲。」
    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随后想起来胡子越并没有痛觉,倒是不幸中的大幸。不过没时间关心他的手了,我们立即往楼下衝,朝院长室出发。
    一路上有许多的鬼追在后面,胡子越却没杀掉祂们的意思,他用沾满血的手指头迅速在地上画符,鬼就被挡在外面了。他说要跑就得快,他的血阳气不足,撑不了多久。
    可恶,早知道刚才就买活鸡。胡子越边跑边嘟囔。我也没心情吐槽如果是活鸡的话情况会好像变得更麻烦,只顾着在符咒还没失效之前赶快衝。
    好容易终于跑到院长室门口,俩人早已气喘吁吁,不过现在是紧迫得连歇息都不允许,胡子越一脚踹开大门,眼前的景象让我们都喫了惊。
    陈芳晴脖子套着绳圈,吊在天花板上挣扎,那枚闪亮的银戒指就落在地上。
    陈芳晴的身后,一个浑身苍白、表情幽怨的中年男性坐在窗台上,冷冷地看着她。一阵风吹来,男性身上的衣物并没有随之飘扬,代表祂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我立刻反应过来,祂就是当年上吊自杀的院长。
    胡子越不像我还呆呆地站在原地分析情况,一个箭步跳上旁边的椅子,拔出小刀把陈芳晴脖子上的绳圈割断。
    陈芳晴掉了下来,我赶忙过去查看,她脖子上有很深的勒痕,要是我们再晚几秒鐘进来,今天躺在这里的恐怕就是一具尸体了。她恍惚地看着我,吓得连嘴唇都白了,我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穿,轻声告诉她已经没事了。
    胡子越也走了过来,他把戒指丢在陈芳晴面前:
    「你现在拿着这个过去,面对那扇窗户磕头,要说什么我会告诉你。有我在,祂们不敢怎么样。」
    「呃,胡子越?」
    「干嘛?」
    「你干嘛看着我说话?」
    「……」
    被胡子越赏了一个白眼之后,我扶着陈芳晴站起来,让她面对窗户磕头。她虽然很虚弱,但恐怕是明白不这么做就会死,坚持着把三十六个响头磕完了。然后我们把买来的鸡肉跟水果摆在院长生前的办公桌上,点上三炷清香,三个人一起诚心诚意地向院长谢罪。
    我有点不爽,为什么自己也要陪着道歉,可如果随便说话一定会被骂,只好憋着不吭声。
    整个过程院长一直都坐在窗台上,没说话,也没有显露不悦之色。
    后来我才发现,胡子越不知何时以血在地上画了一个符文,位置就在院长的正下方。看来,院长是被他定身了。
    祭祀结束,我们迅速离开废弃医院,陈芳晴大概是终于从长期的惊吓中解脱,在计程车上睡得很沉。我这时才有心情去关心胡子越的伤势,他已经自己用绷带包扎好了,我本来还很讶异他怎么会有绷带,后来想想我已经在这人的背包里发现过太多怪东西,就算有绷带也不需太意外。
    胡子越看着自己的手,叹了口气。是我的错觉吗?我总觉得他方才的表情,看起来好难过。
    隔天一早我立即打电话给周来安,我本来以为他要跟我见面再把酬劳给我,没想到他竟然选择匯款的形式。周来安向我要了我的帐户名称,然后边跟我讲电话的过程,我的钱就匯进去了。
    电话掛断之后我突然想起来,还没有问周来安为什么对陈芳晴如此关心,抱着开玩笑的心态打又拨回去,谁知道等着我的竟然是「您拨的号码是空号」。
    空号?怎么可能?前一秒还好好地通电话,怎么会下一秒就变成空号了?
    我立即把刚拔出来的提款卡又插进去,点开馀额查询,我的钱好好地在里面。
    领出来应该不会变成冥纸吧……我冒出了这个很搞笑的想法。为了验证真偽,我还真领了一千块出来,果不其然是完好的纸钞。
    呼,还好不是冥纸──好个头啦!我在心中吐槽自己,这个周来安可是凭空消失了欸,他的号码变成空号了欸!这绝对有问题好吗!
    不能再这样下去,我决定要找到他,当面问个清楚。我让消波块帮我调阅学生资料,看看周来安哪节有课,准备去教室堵他。
    「小白,你确定他是叫周来安?」
    消波块看着电脑萤幕,皱眉。
    「对啊,怎么了?」
    「法文系……不,我们学校,没有叫周来安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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