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宏义宽肩窄臀,手臂支在扶手上,两条大长腿一曲一直,高大的身躯坐在沙发里,竟显得有些挤。
    利顺德的设计很是时髦,落地的门窗,出去便是阳台。流萤飞快地瞄一眼窗口,门没有关,白色的纱帘随风舞动,像掀起的裙摆。
    瞧她紧张的样子,韩宏义不禁笑了起来,“我是军人,不是贼人,没有爬窗户的习惯。”
    他摊开手,手掌中一把黄铜钥匙,边角泛着暖光,“房门钥匙原就有两把。”
    “你竟然偷藏钥匙!”流萤圆睁着眼斥道。
    她更紧张了,小手攥紧了浴袍的衣领,身子慢慢地向后退。
    “这本就是我的房间。”
    “你、你无耻!”
    韩宏义耸耸肩,将钥匙放在旁边,长腿一收,双手一撑膝头便站起身来。客房挑高不低,但他的身形仍让流萤感到强烈的压迫感,呼吸不自觉的短了几分。
    流萤身处一个筒灯底下,灯光自头顶打下来,韩宏义看不清楚她的脸,还道她紧张的姿态是故作的情趣。
    这丫头想让他扮坏人,他便扮坏人。
    他一步步走过去,军靴踩在地毯上发出稳健的闷响。军裤贴身,裹紧大腿,灯光下褶皱迭起的阴影线条,随着步伐一步一变,沟沟壑壑无一不彰显着身躯的健硕。
    “你不高兴我来。”他的语调沉着冷静,微风拂过更显冰凉,“为什么?”
    流萤立在原地小步后退,脚跟却磕在衣柜上。她没了退路,立在原地垂着视线。在她的视野里,一如他们第一回见面的时候,她的影子禁锢在光圈里,他的靴尖反射着头顶的光。
    韩宏义曲指勾起她的下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流萤仰起的小脸干净剔透,头顶灯光令她睁不开眼睛,睫毛忽闪着,似是在索吻。
    喉结滚动,韩宏义俯下身,刀削的薄唇贴上去,大手顺着她的肩膀抚下去,轻而易举地将她的双手钳在身后。
    浴袍腰带束得紧,勒着她的细腰,胳膊缚在身后,胸脯自然而然挺起,一对奶子挤着浴袍,挣得领口敞开着,从脖颈到肚脐全都露了出来,毛巾料子贴着娇躯,堪堪挡着奶尖儿,不致风光全露,却是更加诱人。
    “好好想想,有什么要交代的?”
    这是审问犯人时候常用的话术。
    流萤睁不开眼,只有身子微微抖着,惹得韩宏义起了欺负的心思,指尖一拨便将奶尖露了出来。
    “哈…”
    腰带束着衣襟,浴袍贴着身子,奶儿似是得了解放一般弹出来,又被衣领拘着拢在一起,更显硕大。
    流萤颤抖着身子不说话,她满心的委屈道不出来,心里更是坐实了他不过是玩弄自己,眼下韩宏义的所作所为在她看来实属原形毕露。
    她不说话,韩宏义玩味一笑。
    “负隅顽抗?”
    他虽笑着,却带着军阀特有的戾气。
    大手捻上乳尖,红果子般的乳头硬挺着夹在指尖,他玩了两下便去揉那奶儿,自下向上地拢着揉捏,提着奶尖拎起个高度再松手让它自然地弹落下去。
    “嗯…不要…”
    两行清泪落下,流萤终于忍不住哆嗦着哭了出来。韩宏义才察觉不对劲,赶忙敛了神色放了手。
    “怎么了?”
    他弯下身,紧张地捧着她的脸端详,方才的戾气荡然无存。
    流萤缩着身子抽噎着说不出话,韩宏义皱着眉头摸不清状况,一连问了好几声,流萤只越哭越委屈。
    他索性将人抱到床上,帮她理好了衣服,又拿了毛巾过来擦眼泪。
    左右她成了闷葫芦,韩宏义虽着急,但还是耐心先让她哭个痛快。
    他单膝跪在床跟前,拿着毛巾,见着泪就擦,偶尔帮她擦一下鼻涕,再将毛巾迭过一面儿等着那泪珠子掉出来。
    眼见着他手中的毛巾一点点迭成了豆腐块,他那大手捏着都有些吃力的样子,着实滑稽。
    这样一个大男人,弓着身子迁就她,流萤哭够了,情绪过了,没忍住破涕为笑。
    “笑了。”见她噗嗤一笑,韩宏义才敢说话,“喝水吗?”
    他反身倒了水回来,递到流萤手上,玻璃杯上的花纹棱角分明,反射着灯光着实耀眼。
    流萤小手端着杯子,又冷了神色。
    韩宏义当真是会哄人的。
    不知道他还哄过谁。
    瞧着流萤不再哭,却也兴致不高的样子,韩宏义愁眉不展。
    “今日是累了,还是谁欺负你了?迎春惹你不高兴?还是那点心师傅说话太难听?”
    他又理了理流萤的浴袍,将她的身子裹得严严实实,“你若是不想与我亲近,那我就陪你说说话。”
    流萤抬起眼看他,那眼睛红得像小兔子,连鼻头都红红的,瞧着是被人欺负狠了的样子。
    “二少爷,就没有什么要同我讲的?”
    “有。”
    韩宏义应得快,却并没有什么答案。
    流萤这话的意思,症结显然是在他的身上,他先应了,再琢磨到底是哪里惹她不高兴。
    这些天他们没见过面,走的时候还好好的,现下如此委屈,必然是这些天听见了些什么,而且是极其伤心的事情。可他这几天只忙着公务,并没有什么好招惹她的由头。
    他脑子里转悠着,也没再多说,流萤却始终直视着他的眼睛等一个答案。
    韩宏义起身坐在她旁边,拉着她的手试探着问,“是不是,你听见些什么话了?”
    韩宏义试探,流萤心里更难受,她也不直言,抬屁股挪远了一点,倒也反过来问他。
    “二少爷是不是…不想我听见什么?”
    韩宏义一笑,几天不见,这丫头还会周旋了。
    他叹口气,也不再探她口风,直言道,“我承认,先前是对春桃挂怀,可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你不……”
    “春桃?”
    流萤面露诧异,韩宏义及时住嘴。
    “春桃是谁?”流萤追问道,“二少爷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韩宏义头一回后悔自己多言,方才舍了谈话的技巧,打算以诚相待,没想到非但没猜中关窍,还惹了个更大的麻烦。
    他不明白,从头至尾,能让他介怀的只有一个失踪多年的启蒙丫头,除此之外,他着实想不通,还有什么能令她如此伤心。
    “……你到底听说了些什么?”
    韩宏义也有些着急,眉峰拧紧,流萤不自觉地缩了身子。韩宏义若是冷了脸,便与韩老爷有几分像,尤其凌厉的眉峰,令流萤不寒而栗。
    她面露惧色,韩宏义见状又缓和了神色。
    “我不是逼问你,可我确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事,春桃…春桃是母亲房里的丫头,后来失踪了。”
    流萤心里像吞了个酸梅,“二少爷可是对丫头情有独钟?这回打算去说亲的又是哪房的丫头?”
    韩宏义无比困惑,“我?说亲?你哪里听的浑话?”
    流萤撅着嘴斥道,“这大太太,二姨太都知道的事,同我讲了,便成了浑话。”
    “母亲?母亲要给我说亲?”韩宏义手握成拳,带上了怒意,“你放心,明天我就去同她说明白,不需要她给我安排!”
    流萤摇摇头,“是二姨太,不是你托她给你说亲?礼物都买好了?”
    韩宏义一头雾水,他与二姨太交集本就不多,这么多年一直躲着二房,怎么可能托她给自己说亲…
    “你是不是误会了?”
    韩宏义飞快地回忆,他忽然想起来,这么多年涉及礼物、婚嫁的只有这么一回。
    “上回在百货大楼,确实与二姨太聊过两句,那时我在五层买东西被她撞见了,是同你出去那天。”
    也是他动心那天。
    他诡使神差地想要送她粉盒,现在想来那么名贵的礼物确实有些扎眼,难免惹人猜疑。
    “可…可二姨太说,是两叁个月之前的事情。”
    流萤心里高兴,却又不敢相信。
    “两个月之前我在扬州出公差,母亲是知道的,怎会闹这种乌龙?况且这事我为何会托二姨娘。”
    韩宏义坐得离流萤近了些,抬手将她搂在怀里。
    流萤不依,晃了晃肩膀,她挣不过,便由得他去。
    “那日是我给你买礼物,被她撞见,便随便聊了两句,扯到婚嫁上头,我便顺着她的话应付着,真是人言可畏,传到今日便成了这样。幸亏你知会我,不然哪天她们抬个陌生女子进门来,我可真是洗不清了。”
    一想到韩宏义满脸错愕地被迫迎亲,流萤又是一笑。
    “胡说,结婚前总会让你见见,哪可能是陌生女子。”
    “就算是,我也不会同意。”
    他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悠悠说道,“我有心仪的女子,非她不娶。”
    流萤依偎着他,恬静地眨眨眼,“那就…祝二少爷有情人终成眷属。”
    韩宏义低下头去吻她,唇瓣重新贴上粉唇。
    “正好今天我也想问问她愿不愿意。”
    流萤心里一动,韩宏义这话说的如此明白,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她小脸儿涨红,急急扭着身子将话题扯开。
    “那、那春桃是怎么回事?”
    韩宏义瞧她还是问到这个事,便和盘托出。
    “春桃原就是母亲房里的丫头,十五岁那年…母亲将她拨给我做了启蒙丫头。”
    韩宏义只说了这么一句,流萤等了半天没个后文,便问道。
    “完了?”
    “啊,完了。”
    流萤不依,追问道,“方才你还说她失踪了。”
    韩宏义坦然答道,“是,后来她不知去向,母亲派人寻了几个月无果,时至今日都没有下落。”
    流萤心里忽然不安,想了一想还是决定问出口,“春桃…为什么叫春桃?”
    丫头的名字大多是由房里太太取的,像流萤就是叁姨太为她取的名字。
    流萤直觉春桃这个名字有些来头。
    韩宏义垂下视线,说道,“她自小就喜欢吃桃。”
    他搂着她的身子,手心微微出汗,流萤能感觉到那潮湿的热气透过了浴袍传到自己的身上。
    “所以…后山的桃林,不是为你,是为她种的,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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