婪燄趴伏在地板喘息,火焰已经佔据他整个背部,他虚弱的连自己想扑灭都没办法,我复杂的望着他,从没见过,婪燄如此脆弱,脆弱的,只要我愿意,现在我也能随意杀了他。
    抿了抿唇,撑起身体往芙蓉阁内衝去,「小梓回来!」婪燄痛得无法起身,不甘的吼着,希望能把对方叫回来,让对方跟他一起离开这里。
    下一秒,布料击打上他的背部,试图扑灭燃烧的火焰,「熄灭,快点熄灭啊!」我一次又一次的用棉被扑打他的后背。
    一下,两下,没有减缓他身上的火势,却软软的打上他的心脏,原来…她没有要离他而去,意识到这点,剧痛的胸腔隐约缓和了下来,「小梓…不用了……」
    火焰往上窜烧,烧上布料,还有我的长发,惊见我身上出现火苗,金瞳一缩,拼命爬起,大手一挥,青丝飞扬,我愣住,「小梓,没用的,这是幽虎族的妖火,不是普通的火焰,是没那么容易熄灭的。」他撑起嘴角上扬安抚,身体却向下倒下,彷彿刚刚那是他最后的一点力气,油尽,灯枯。
    青丝徐徐飘落,落至肩,又落至地,然后被烧为灰烬,手猛地捉紧被单,「可恶!」不肯放弃的灭火,「你为什么进来!你为什么要来救我!我的人生都毁在你手上了,到这一刻你为什么还要来救我!」
    「从相遇你就不断的设计我,用无止尽的阴谋干扰我的人生,好不容易我能掌握幸福,你却破坏殆尽,直到现在,我才有一点希望,你又来插手,为什么你就是见不得我好?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我到底欠了你什么?」压抑不住积怨,痛哭失声,「我都对你使计用毒了,你为什么还是紧抓不放?要是换做其他人,你早就不知道把人弃尸到哪了,可你现在却跑来这里救我!究竟是我什么让你穷追不捨,你告诉我,我改好不好!你说啊!」火焰把我手中的布料烧尽,我崩溃的跪坐而下,掩面痛哭。
    「你从没爱过我,为什么不能乾脆放我走!」我放下遮掩,转用双手去拍打他,像要洩愤,又像是灭火。
    「小梓…不要……」婪燄想阻止,却事与愿违,眼睁睁注视着火焰缠上那双柔嫩的手。
    「你爱伊莲妠,为了她,你卖了我,是你先不要我的,凭什么总是一副我丢下你不管的姿态?」空气中飘散着恐怖的焦肉香,分不清是他的还是我的,「你到底看上我哪一点,我改还不行吗?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过我?从一开始就只有利益,到底为什么让我遇见你?可不可以重来?我后悔了啊!」
    啪!悬樑断裂,「小梓…快走!」婪燄惊慌,努力想要移动手把我推开。
    我却执意倾向前,用身体全然护住无法动弹的婪燄,承受巨大重击,顿时吐出一口热血,「小…小梓!」婪燄瞪大眼睛。
    「我恨你啊…」温热的液体从头顶和各个出口流下,七窍出血,「真的好恨…好恨…可不可以不要认识你?可不可以…重来?我真的…好后悔…遇见你。」货真价实的血泪滴下,一滴滴坠落在他苍白的嘴角。
    「小梓不要……」婪燄恐惧的出声,无力的手因为强大的意志力驱动,指尖开始间歇抽搐。
    「我是你的…魔障,你是…我的心魔,是不是…非要我们…一个人先死了才能…解脱?」他背上的火焰与我共享,烧光我仅剩不多的布料,然后再来是我的肌肤,满是血跡的脸蛋被青红火光照耀得妖异瘮人。
    「小梓快走!别管我了,快走啊!」激动的狂吼,连一向静如止水的灵魂都大力颤动。
    第二次,他深深惧怕着,那嫣红的血液,距离上次在丝尔摩特,这是出生以来的惟二次,却都是为了同一个人。
    鼻尖缠绕可怕的焦肉香,嘴里流淌鲜甜的血液,眼前这个女人的生命真的在走向尽头,无法挽回的尽头,婪燄发狂的嘶吼,额角激烈的撞击地面,不断叫着〝走啊!〞、〝滚开!〞,我不为所动,勉强举起一隻手,送到嘴边,平牙全力咬下,狠绝的足以咬下一块肉,更多的热血如泉水般源源不断,颤动的移到他唇前,「不要!拿开!我不喝!」婪燄惊恐的尖叫,「张梓给我拿走!我不要喝你的血!」
    扯出浅显的笑容,一口白牙浸染得丹红,「只要…我死了,你就…会自由了。」明明在笑,却令人绝望至极,「起码…我们…都解脱了。」不顾他意愿的,用力将残破的腕部压上他冰凉的嘴唇。
    血液承接引力的向下流入口腔,婪燄晃头挣扎,我使劲逼迫,几乎把自己整个手腕塞进他的口中,本能的尖牙刺入手腕的上半部,总是温润却空洞的玻璃珠,现在瞪大凸出,充斥愤怒、绝望还有痛恨,但还是相同水润剔透,我的身体渐渐无力,明明周遭烈焰如海,该是明亮炙热,而我的世界却在慢慢变暗,变冷,「别哭……」我艰难吐出,针对那透明水珠沾湿火热的地板,别于我的血泪打湿他容顏,「婪燄…别哭,好…好活下去,因为…我和你都…自由了。」微微的上扬,发自内心的喜悦,对于解脱这件事。
    娇躯无力垂降,好似自愿迎接他背上的火焰,火舌多情的接纳后来者,如飞蛾扑火,也如折翼天使坠落,「啊──」婪燄终于推开那隻细腕,失心的嘶吼,「张梓──」那叫声,能使听闻的人崩溃,然而,在场只剩他一个人,如同他的世界,从来都只有他一个人。
    「我叫你们给我滚开!」雷湛怒吼。
    「陛下你是一国之君,不能深入险境啊!」真皑和琛坚持不让。
    「什么屁君!什么狼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妻子在那里面!」雷湛红了眼眶,「那是我的妻子,我答应要照护她,爱她一辈子的妻子啊!」
    「你们再不让,别怪我不看情分!」十指猛然增长利甲。
    「陛下你别急,我去!」牙自告奋勇,「由我去把王后救出来,你在此等我。」斗篷落地,人大步向前,毫不畏惧。
    「牙,你疯了吗!」琛紧张的拉住自己的双胞兄弟。
    「别拦我,这是我该赎的罪。」牙甩开琛,头也不回的走去。
    顿时,强风再次颳起,无情的助长情势,火舌刷的窜出,通往天际,瞬间,胆战心惊的崩裂声奏响,下一秒,破败的建筑物轰然崩塌,震摄住所有躁动的人们。
    『十天…不,五天就回来了,好吗?』明明是要赶回格达密切,却因为懦弱,害怕对方拒绝,而卑鄙的拿那美好的未来当作藉口。
    『真的?』对方满脸不安。
    『别担心,我可不会拋下夫人一个人偷跑的。』他笑得信誓旦旦。
    『那说好了,就五天。』即便不安,还是选择给予信任。
    双腿瞬麻,无力再支撑,骄傲的狼王重重跪下,「张梓啊──」崩溃嘶吼。
    「呜哇!白白…白白……」箏儿放声大哭。
    「陛下,臣有急事稟报!」一名身穿黑衣的男人全速奔进帝清宫。
    凌看见对方,认出是安插在记香楼的探子,「怎么了?」口气随意,不甚在乎。
    「记香楼……」男人气喘如牛,「记香楼起火了!」
    游走的硃笔停顿一秒,「伤亡如何?」镇定反问。
    「尚未统计完成,可…可是……」
    「可是什么?」凌微皱眉,话说的吞吞吐吐的。
    「小姐…没了。」男人终于说出口。
    笔尖冻结,「没了?」一声重复,「什么叫…没了?」听不出口气。
    「起火时,小姐正在楼内,怕是…怕是……歿了。」硬着头皮才敢吐出最后两字。
    啪扎!笔管折断,「备马……」声音微小,若仔细听会发现有止不住的抖音,「备马啊!」气极大吼,凤眼迸发凶光。
    『当初,商贾之身的你能因为我是人类,就推开我拒之门外,现在你已成皇帝,你真以为我们能走到最后吗?』对方顾虑的,其实他都明白。
    『能不能,你从未给予我机会。』只是他不想承认。
    『现在,我正给你机会,放下帝位,或者,放下我。』可他不甘于二选一,他想两者兼得,他知道他贪心,不过,他是皇帝,本就有贪婪的权力。
    『若你走出这扇门,而今以后我俩素不相识。』而对方,竟敢威胁他,『皇甫靖凌!』他真心觉得他宠坏对方了,才会导致如今不知进退,敢于提出这种以下犯上的要求。
    浓烟垄罩着天空,明明还是白天,却灰暗的如黑夜,『若能得君心,卿负天下又如何?』
    他跳下马,拨开阻扰的人群,『奈何天下更胜卿,卿自不再望君心。』
    孩童高亢的哭声越发清晰,箏儿完全哭倒在阿净怀里,一栋乌漆残破的建筑物出现在视线里,一名从初遇以来便永远都昂首阔步,顶天立地的男人居然卑微跪地,失声痛哭,口中不断嘶吼着一个名字,唯一一个名字。
    『此生不能见白头,来年永无再聚首。』
    明明只该是气话,却成了应验的诅咒,明明还是中午时分,却一片阴暗,犹如黎明前的黑夜,然而,黎明永远不会到来。
    还记得在认识之初,『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要有回报的。』对方遥望廊道外的庭院,『有些时候,就只是单纯的想付出而已。』素雅的脸孔变得柔情似水,随风飘扬的长发被温柔安抚在耳后。
    就是因为这个画面,他才会忍不住主动接近对方,之后他们才会越走越近。
    「小梓……」如往常的呼唤,但会微笑回应的人已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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