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一心希望他能改变吗?若这个神似宫雪初的女子能代替她改变他的残佞之心,那她在这世上的责任也就此终了,她也得以安心的魂归于天不是吗?但为什么她的心这么难受……
    宫雪初将视线调向远方亭外,幽幽的想着:现下的她,果真成了一介凡人,既有了七情六慾,自然也难逃情关的枷锁……但,不论如何,这是她所选择的路,只要能让他不再受恶气所累,再大的折磨,她都承受的了。
    「容弟,你怎么又分神了,本王的心思一不在你身上,你就又神游他方了是吗?」不知何时,龙玄夜已放开了宠妾雪儿,眸光炯炯的注视着她道。
    「王爷,时候不早了,可否让草民先行处理正事,将置于厅堂内的布疋给您与雪儿姑娘做个挑选,以便草民及早将新年衣裳送于府上。」不愿再受心绪所扰,宫雪初请命道。
    「挑选布疋製作新衣这种小事,交给下人去做不就得了,用得着本王劳心吗?」他唇一撇,命令道「来人,带雪儿到福延厅去挑选布料,剩下的布疋就交由元总管全权处理。」
    命令一下,雪儿和宫雪初一同起身。
    「你留下。」
    此声一出,两人一同看向龙玄夜,而被留下的则是被扣住手腕的宫雪初。
    「王爷,草民还得为雪儿姑娘挑选布疋。」
    「你带来的人不还在福延厅候着吗?让他们去忙吧,你留下来和本王喝一杯。」
    见状,宫雪初还来不及回应,雪儿已率先开了口「王爷,这位上官公子对布料应该比任何人都了解,妾身可否请同公子一起到福延厅,和妾身一同挑选。」
    「本王说了,要她留下。」
    「可是……」雪儿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方才还对佳人柔情万分的龙玄夜冷厉的扫视而来,令雪儿心下一惊,连忙禁声,垂首跟着僕人的指引而去。
    宫雪初将这一幕看在眼底,心里百味杂陈。
    龙玄夜对那雪儿姑娘看似眷宠,却可在下一刻翻脸不认人,这般情景该如何解读?是他爱的不够深,还是他根本未曾爱过?
    「容弟,现在我俩之间再无其他人存在,你再闪神,本王可不会轻饶。」
    她闻声回神,想不动声色的抽回自己仍被紧扣的手腕,但以她的力量根本撼动不了他半分。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是身子还没调养好吗?」
    「草民的身子已无大碍,谢王爷关心。」
    「若真调养好,你的气血不该是如此。」他不悦的拢着眉心,接着站起身,脱下了外袍,改而覆在她的身上。
    「王爷,这……」
    「好好穿着,你要是因照料身子不当而得了风寒,本王可不会轻易饶恕。」
    深知推拒不了,宫雪初也只能顺着他的意。
    待两人再次入座,龙玄夜的手一示意,一旁的奴僕立即撤去桌上原先搁置的玉壶与酒杯,转而送上一盅温热的煲汤。
    「这是本王特地让人以慢火燉熬数小时的煲汤,多喝一点,身子会暖和些。」
    面对他的温柔,明知不该恋栈,她还是为此而动心了,垂首掩去心底的真实情绪,开口答谢,「多谢王爷。」
    她手持汤匙,舀了一口汤汁入喉,那清澈的汤汁里虽有着药膳的味道,却无药味的苦涩,入喉之后还有一股浓郁的甘甜,极易入口,也连带的勾起了她好些日子不振的食慾,多喝了几口。
    龙玄夜支着颊面凝视着她好半晌,薄唇微勾,再次轻浅的扬声道「容弟,这几日入夜之后,你睡得可好?」
    听见他又提起这话题,原本专心品汤的她还不及将口里的汤汁嚥下,就给呛着了。
    「咳咳……」
    见她摀着嘴猛咳,他凤眸微瞇,温声斥道「怎么连喝个汤也喝不好。」
    「对不起,王爷,草民失礼了。」她有些狼狈的抹去嘴角的汤汁,满脸通红。
    「本王也不过问你个寻常问题,有必要这么大反应吗?」他似笑非笑的注视着她多了些血色的脸颊,顺势以指腹抹去她嘴角残馀的汤汁,让她的双颊益发灼热。
    「瞧你,像个孩子似的。」
    他亲暱的举动让她一阵心悸,却不敢望向他那双能吞噬人心的凤眸。
    经歷过这段插曲后,龙玄夜好整以暇的收手,却仍没忘记先前的提问,「你还没回答本王的问题,近几日,你睡得可好?」
    「回王爷,这些日子草民睡得安稳,多谢王爷关切。」
    「是吗?原来只有本王睡得不好啊……」望着她有些防备的神色,他刻意近身,用着只有他俩才能听见的音量道「本王以为,经过那些时日,你应该已经习惯有人伴着你入睡,难道,是本王错估了吗?」
    经他如此露骨的一提,宫雪初的脸蛋亦加烧红,不知所措。
    「你这样不把本王放在心上,可知有多伤本王的心。」
    过于靠近的温热气息让宫雪初微微一颤,紊乱的思绪让她不经思考便脱口道「王爷这话说得有些过实了,您的身边不是还有一位如花似玉的雪儿姑娘吗?有如此佳人相伴,王爷又怎会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草民伤心。」
    此话一出,她就后悔了,这番话听来就像是情人间为了独佔不得而吃味吧。
    「你这是在怨本王太多情吗?」
    「不,不是的……」她心一急,抬脸对上他,过于靠近的距离却让她的唇瓣不经意的擦过他的鼻尖,让她亦加困窘的想逃离,却不期然的被一双健臂拥进怀里。
    「王爷……」
    「别动,就这样待在本王的怀里。」
    「可是,草民的身份……」
    「别担心,这里都是本王的人,不会有任何人胆敢碎嘴,除非他们不要命了……本王只是想知道,你方才那番话里,可有一点情意在里头?」
    闻言,她心跳如鼓,不知该如何回应。
    「又是沉默以对吗?」他唇泛一丝苦笑。
    今日他特地设下此局邀她入园,一方面是为了解决一件心烦之事,另一方面则是想试探她的心意,虽早料到她会有的反应,心底却仍难掩失落。
    「无妨,只要每日,你比昨日更在乎本王一些,滴水也足以穿石。」
    耳边的话语让她的心大为动摇,但她不明白,既然他方才对雪儿展现出如此情深的模样,现下又为何如此对她?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就在她深觉无助之际,一名婢女正匆匆步向古亭,接着被护守于亭外的寒彻给挡了下来。
    「王爷,不好了!」婢女慌乱的开口喊道。
    闻声,龙玄夜头也不抬的,任由寒彻将其挡在外头,宫雪初则趁隙挣开了他的怀抱,朝那婢女的方向瞧去。
    「退下!别打扰王爷。」
    那奴婢见状,连忙提高音量「不,我是雪儿姑娘的婢女,有急事找王爷,请让奴婢向前通报。」
    「王爷吩咐过,不许任何人入亭打扰。」寒彻严正的说道。
    「奴婢是真的有急事,雪儿姑娘出事了!」
    一听见事关王爷近来的新宠雪儿,寒彻也不禁迟疑了起来,他回头,果见王爷的视线正朝着这方扫来。
    「让她过来吧。」
    听见王爷的命令,寒彻才放人通过,而那名婢女则神色慌张的趋前,最后跪倒在龙玄夜身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哽咽道「王爷,请饶恕奴婢打断了您的雅兴,但雪儿姑娘她……她昏倒了……」
    「喔,方才不好端端的,发生什么事了吗?」他面色不变的冷声道。
    之后,婢女开始描述起事发的原由,原来方才雪儿在走回福延厅的路上,身子突感不适,婢女见状连忙上前搀扶,可不一会儿雪儿就腿软的跪倒在地,婢女不知如何是好便匆忙的来此向王爷稟报。
    龙玄夜漫不经心的听着,好一会儿才懒懒扬声道「所以呢,死了吗?」
    「不,还有一息尚存,只是她的脸色发黑,看起来好像是中毒了。」
    「若真中毒,该找的不是大夫吗?找本王有何用。」他意兴阑珊的回道。
    「大夫方才已经差人去请了,可是雪儿姑娘虽意识不清,嘴边却一直喊着王爷,所以奴婢才特地过来请王爷一同去看看雪儿姑娘。」
    「就算本王看了,她也不会好。退下吧,没见到本王还有客人在吗?」
    龙玄夜的回覆让婢女哑口无言,只能六神无主的楞在当场。
    「王爷……这……」
    他凤眸一瞇,寒彻随即将婢女给拖出亭外,了结这件意外之事。
    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宫雪初见此景,忍不住开口道「王爷,您不去看一下雪儿姑娘吗?看来她的情形真的很严重……」
    「上官容。」他截断了她的话,清冷的勾笑道「记得本王曾跟你说过吧,多年前本王向天下百姓下了战帖,自那之后,想刺杀本王的人可如过江之鯽,不胜繁数,因此任何留在王爷府的人,都得自凭本事,保全自己的性命。当然,雪儿也不会例外,想活命,就想办法自救吧。」
    没料到他的反应会如此冷血,宫雪初连忙继续替雪儿请命,「可是王爷,再怎么说,她也是王爷的宠妾,求您就破例,救救她吧。」
    注视着她恳切的面容,龙玄夜的心情突地恶劣,眸光冷洌的回道「你就这么希望本王将她的命救回,然后继续留在本王身边伺候吗?」
    专注于人命的她无暇顾及他的心思,继续恳求道「若能拯救雪儿姑娘的性命,无论如何都是功德一件,王爷何乐而不为。」
    「原来,什么都没变……对你而言,重要的,仍是那天下之人,是吗?」
    后半段的话,他几乎是含在嘴里念的,因此她听得并不分明,只查觉到他的脸色骤然蒙上一股杀气,接着,在电光火石间,她的身子被向后一拉,护在她身前的龙玄夜接下了那兇猛的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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