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着心底和他坦露身分的渴望,宫雪初索性闔眸,不再望向那双足以摄人心魂的凤眸。
    而少了眸光的交缠与迷惑,龙玄夜也才从这场迷雾里清醒,只见他眉一扬,双改而指扣住她细白下顎,冷声道「为何不敢看着本王?你……害怕本王吗?」
    闻言,宫雪初在心底轻叹一口气,缓缓睁眼,眸光低垂的轻声回道「王爷,为何您要救草民的性命?」
    「真想知道?」
    「是。」
    「那就把头抬起。」他指间微一使力,让她皱起了眉头,正面迎向他摄人的目光。
    见状,他勾了勾唇,瞇眼道「就是这个。在本王面前,你的眼里居然没有丝毫的畏惧,这让本王非常好奇,真不知该说你是初生之犊不怕虎,还是在你的背后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边说着,他缓缓加重指间的力道,让宫雪初痛得轻囈了一声。
    「本王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无法亲手掌握之事,因此在查清楚你的身分之前,尚可留你小命一阵子。」邪冷的笑痕袭上嘴角,他松开了紧扣她下顎的双指,薄凉的手掌渐渐移向她嫩白脆弱的纤颈间,不慍不缓的续道「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假扮成男子,刻意隐瞒身份?」
    面对质问,宫雪初斟酌的开口道「王爷……小女不过是一介平民百姓,平日偽装男身,也只是为了行商之便。小女的真实身分是上官府的三小姐,上官蓉蓉,仅此而已……而今日会冒险挡轿,是小女不忍见其孤弱母子因一时的失误而遭受责罚,才鼓起勇气挺身而出。若因而触怒了王爷,请王爷饶恕小女之罪……请王爷相信,小女绝无冒犯之意,亦或任何不轨之心。」
    「上官府……上官蓉蓉……真是如此吗?」他迫人的视线紧盯,低哑的声线里有着不容人欺瞒的冷厉。
    「是,正是如此。」
    「口说无凭,你已胆大妄为的欺骗过本王一次,这回本王可不会轻易相信你的片面之词,若经查证后有半点虚假,本王可不会轻饶。」龙玄夜的唇角勾笑,栖在她咽喉间的手掌微微施力,令她艰难的吸吐着气。
    「你的这条小命,本王可以救,当然也随时可以取,明白吗?」
    「是……小女明白……」
    「怎么,觉得痛苦吗?看你这样柔弱的女子受苦,本王还真是于心不忍。」他状似怜惜的说着,扣在她咽喉间的手却没有放松的跡象。
    「对了,那个秦氏还在厅里候着呢,你说,本王该如何处置她?若你坚持自己无罪,那就是秦氏说谎了,如此刁蛮之人可不能轻易放过,你说是吧?」
    提及秦大娘,宫雪初痛苦的咬牙道「不……秦大娘是无辜的,别伤害她……」
    「那么你认罪了吗?」他唇盼勾笑,期待着她的答案。
    「小女和秦大娘都是无辜之人……何罪之有……」宫雪初抬眼望向那张清冷邪魅的容顏,心底沉痛的感受比穿刺的伤口更甚。
    如今的龙玄夜,已非当年那个为了延续妻子的寿命而愿意隐其残心,终年茹素且日夜跪求于神佛之下的男人,现在的他如一头烈狂的猛兽,可以为了一己之乐而残杀无数,毫无一点悲慈……而这,就是她此回借躯还生所需面对的现实。
    「嘖嘖……多坚贞的情操,到了这种时候还能如此嘴硬。」他唇角的笑痕更深,指间的力道也更大,几乎只要再用点力气,她就会命断于当下,但他斟着力道让她深感痛楚却又死不了。
    「不论如何,此案今晚就得了结,因此,你和秦氏之间孰对孰错势必得做个抉择,若你仍旧顽固的坚持两人都无罪,那本王也就只好两人一起办,谁也逃不了。」
    缺氧的痛苦令宫雪初的意识渐渐模糊,但仍勉强的回道「若王爷真要降罪……那就判罪于小女一人吧……千万不要牵连其他……无辜之人……」
    「哼,你就这么想死吗?」
    「不……小女还不想死……在这世上,还有一个人需要小女……」
    闻言,他的凤眸瞬亮,微微松手,薄唇勾笑道「喔?本王倒想听听那人是谁?家人,友人,情人?」
    「那人是小女愿意……生死与共之人……」一股热气涌上涙框,她哑不成声的喘着气,眼前的人却只是清冷嗤笑。
    「好个生死与共,看来应该是情人了吧,可怎么办,你如今衣衫不整的躺在另一个男人的面前,清白不再,若对方知道了,他还会要你吗?」
    「没关係……只要他好……小女,别无所求……」
    「多令人动容的情操。」他冷笑一声,见示弱的泪水自她的眼角不断滑落,冷残的心底竟没有一丝快意,索性松开了手,冷眼注视着她大口的喘着气,下一刻,兇猛的恶念再起,他单手再次扣紧她的下顎,接着俯身猛烈的以唇紧覆她的檀口,逼着她为了汲取救命的气息而本能的迎向他狂浪的肆虐。
    要想多吸取一口气息,她就得自他的口里吸吮,昏灭的求生意识让她无暇顾及礼教之隔,激烈纠缠的唇舌间尽是他的气息,最终这激狂的缠绵再度牵扯肩头的穿刺之伤,殷红的血液汩汩流出。
    见状,龙玄夜骤然止住狂肆的恶念,见她苍白的额上冷汗涔涔,痛苦之情满佈,他凤眸一凛,瞬间点了她的昏穴,让她顿时坠入昏睡,不再受肉身之痛折磨。
    冷眼注视着床榻间昏睡的女子,龙玄夜为自己这不该有的心慈而恼。
    如果就这么放任她于此,这女人最终必会在鲜血流尽之时而死,但他非但没这么做,反倒再次亲手为她上药,并以乾净的纱布将其伤口层层覆上,照料的妥当无碍。
    待一切处理完毕,他端坐在床缘,随手挽起她的一缕细软青丝,深沉的凝视着那张毫无血色的容顏,在她紧闭的眼皮下,是一双清澈如泉的明眸……他心下十分明白,就是那双湛然的瞳眸屡屡打破他的惯例,让他一再的心慈手软,做出一些和他本性相违之事。
    仔细回想,打从在严华厅初见的那一刻,那双澄然的眼底就没有一丁点的畏惧,甚至在面对生死存亡之前,仍是选择以他人的性命为优先。如此不知该说是固执还是愚昧的行为,却不知怎么的,总让他数度联想起那多年来深埋于心的妻子,宫雪初……
    想起魂逝数年的妻子,他握紧成拳的手指深陷进掌心,猛炙思念之情焚心,如鬼魅般的恶气日日在心口熊熊燃烧。
    当年为了续妻子之命,他歛起根植于骨血的恶念,跪求于神佛之下,开仓賑灾、广施善缘、多年茹素,只求上天让他留下此生唯一深爱之人,但到了最后,他却什么也留不住…….自此,他就不再允许任何事物主宰他的情感,大肆放纵曾一度紧锁的残心恶气,令压抑多年的魔性更甚。他可以杀尽天下人而无所感,残佞玩弄人心于股掌间,任由那如娄蚁般的无数人命在他眼皮下苟存生灭……但,如今眼前这谜样的女子,竟让他的残心有了一丝动摇……
    他静睇床上的人儿,奔腾的魔性在骨血里窜动,想夺取她性命与让她存活于世的念头交相缠斗。他再度伸手栖上她的颈项间,掌心底下是她薄弱的脉搏,明知只要一使劲,这世上就不会再有人得以动摇他的心绪,但他冷冽的眸光闪烁,迟迟无法下手。
    终究,他撤了肃杀的意念,收手于后。
    经歷了一番挣扎,他不怒反笑,俯身在她耳边嘶哑的低语,「罢了,暂且留你小命一条,本王倒要看看你这一介女子到底有何能耐……既然你一心清明,妄想维护世间正道,那么本王就要让你亲眼看见这污浊世间有多沉沦,而你那明澈之心又能维持多久……上官蓉蓉……」
    闇哑的诱人声线縈绕于耳,连绵不断。
    一整夜,宫雪初因伤而高烧不退,冷汗夜盗,意识昏乱,然而鼻息间熟悉的阳刚气息却未曾淡去,伴随着她逐渐稳定的心跳,让她最终安然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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